刘芳：水龙灯里闹新春

顾问  钟石山    主编  何俊良  sdhjl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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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芳，湖南省邵阳市洞口县作家协会会员，人民教师。作品散见于《雪峰文艺》、《爱你》杂志、邵阳市教育网、洞口县教育网等媒体。

水龙灯里闹新春 

刘　芳

腊八节一过，散居各地的游子纷纷踏上归程，这是中华五千年传统的召唤。或为图一份团圆，或为解一份相思，或为品一份家乡的味道，亦或兼而有之，让乡村的新年平添许多忙碌的身影。

生活在湖南省武冈市邓家铺镇伏龙村滩里院子的村民与大家不同，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

滩里位于邓家铺镇东北方，从邓家铺镇往隆回方向沿S12国道行驶不过10分钟，插入一条滩里马路，穿过一片平坦的农田，远远地望着一条绿带似的龙江，就进入滩里了。

18年2月2日，我开车送表妹回家，表妹告诉我，院子里正在准备水龙灯表演。

我很好奇，特意进去观赏了一番。

滩里是一个具有古色古香而又神秘的古老院落，盘山而建的石板小路，年过八旬载歌载舞的老人，给院子渲染了几分文化韵味。

滩里院子有近600多人口，新式建筑与石块古老建筑掺杂在一起，走在里面，有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

滩里院子一直是政府重点扶贫的对象。

以前我读中学时，走的还是田埂路，一到下雨，泥泞不堪。

现在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水泥马路通向一个个村落，道路旁边的别墅也如雨后春笋般耸立，家家户户院子门前都格外整洁美丽。

母校“邓家铺镇中学”已改名为“石龙小学。”中学早被撤到城里去了。

进入“石龙小学”，映入眼帘的时一栋崭新的教学楼，一栋宿舍楼，还有办公楼。男女浴室，电脑室，图书馆一应俱全，想想那时会念书时，这些是都是奢望。

来不及回味，我已漫步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那里有我多年前曾经栽种的小树，现在已成参天大树能遮风挡雨了。

“嘭、嘭、嚓......”我的思绪又被拽回到操场上，呦，许多村民在敲锣打鼓的排练呢！

操场上的人们分工很明确，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在训练耍龙灯，年迈的长者在做指挥。旁有敲鼓的，吹唢呐的，拍大钹的……凛冽的寒风也抹不去大家脸上喜悦的神色！

瞧那阵式，显然他们已经训练很久了。再看他们的着装，不是艺术下乡的，一打听，原来都是村民。

村民训练的龙灯很简单，就是拿秋后的稻草捆扎着，中间插一根竹竿，用绳子连着竹竿，由七节稻草就组成了他们训练用的龙。

“教练”手把手教年轻的队员如何舞出龙的姿势，时而直线，时而曲线，时而起伏，时而翻滚，引得围观人阵阵喝彩。

一位热心肠的戴眼镜的周医生告诉我，他12月初就回来了，滩里院子里在外务工的年轻人也都已经归位了，这场活动是整个院子里男女老少都参加的。小孩子负责提灯笼，稍微大点的负责敲鼓，男人负责舞龙和院子里的安保，女人负责缠棉竹签上油，老人负责剖竹筷，扎龙身，还有专人作画。

我问周医生，“这活动在政府立项目没？资金是由谁负责的？”

周医生乐呵了“这是自发的，由村里德高望重的周振云和张湘昌倡议和组织的。我们办这个，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一种文化的传承，舞水龙灯已经有1400多年历史了，如果我们年这一辈不重视，等院里的年过八十的两位老人一去世，水龙灯可能就要在我们这一代失传了。我很赞成这样的活动，我每年都会带着妻子儿子早早回来参加活动，一来加强和亲人的交流；二来娱乐身心，总比在家里打牌赌博要好，对吧？”

我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明白自己越来越觉得过年无趣，不是吃喝打牌就是往亲友家奔波，越来越不期盼过年的缘由了。

周医生带我去参观了龙灯制作的现场。一群白发稀疏的老人围坐在一盆篝火旁，哼唱着“请歌词”。龙是吉祥的象征，也是高贵神圣的化身。老人告诉我，龙神是生活在水里的，必须要人诚恳的去敬请它，它才会出来。请龙神前三天，送龙神后三天村民都要载歌载舞，和和气气，不许吵闹生事，不许杀生，不许去龙江里打捞鱼儿，得让江面平静清澈。如此，龙神便会保佑大家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滩里院子靠的就是这条龙江。以前院子里的村民都是靠务农捕鱼为生的。世世代代对龙神有着深厚的情感。

一位牙齿几乎掉光的老人，矫健的拿着手式钻孔机在钻木板。他的身后堆放着许多竹子做的灯笼，整齐划一地排列着。老人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剩一层褶皱的皮包着那长长的骨头了，但他小心翼翼的雕刻着手中的灯笼，像在呵护刚出生的婴儿般。

每个灯笼的中间都会留有一个小孔，这个小孔就是用来放蜡烛的。水龙灯笼里的蜡烛甚是独特。

水龙灯蜡烛用竹篾做竹芯。这是千年前就有的工艺，选用做蜡烛的竹芯必须是成熟干燥的，因为这样易燃。竹芯大小要适中，上下均匀，年轻人很难把握这火候，也缺乏这样的耐心，所以削竹芯的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家。然后在竹芯上缠上一层天然的白棉花。棉花裹住竹芯才能挂住蜡，棉花不能太厚，太厚的棉花蜡烛燃得太快。将石蜡油在油锅中煮开，将缠好棉花的竹芯轻轻在锅中蜡液里搅拌，停留片刻即可提上来，待竹签冷却，就成了一只蜡烛了。石蜡油的材料都是院子里的年轻人从北京、杭州等地采购回来的，环保、耐燃、无烟雾。石蜡油在锅里冷却后又像泉水般透明。

制作龙身更是讲究了。每个龙身首先用细条的竹篾编制好，再糊上白纸，最后在白纸上绘画出各种图案。龙头的制作是最艰巨的，能制作龙头这等手艺的人在整个院子里屈指可数。龙头的龙角是用来分辨雄雌的，角比较大比较丰满的是公龙；龙角秀气的母龙。制作好的龙头、龙身都必须存放在院子里最古老的房子里，在古老的房子里才能吸收天地万物的灵气。而每个龙宝都各自有各自的含义，舞龙的队员看见出什么龙宝就会舞出什么样的姿势。

我数了下堂屋里龙的节数后很好奇，为什么这里的龙只有七节？不是9节甚至更多？

一旁的老奶奶告诉我，小时候，爷爷跟她讲过这个故事。唐朝李世民在位时，唐代贞观年间，浙江连年大旱，禾苗枯焦，百姓纷纷求告泾河龙王。龙王动了恻隐之心，立即奔赴天庭奏请玉皇大帝，让玉皇大帝准他降雨。玉皇大帝下了一道旨令:"城内降雨七分，城外降雨三分"。

龙王领旨以后心想，城里降雨七分就要闹水灾，城外降雨三分又无济于事，何不来一个倒三七降雨呢!于是龙王在城里降了三分雨，在城外降了七分雨，城里城外的百姓都得到了好处。玉皇大帝知道以后，却是大发雷霆，怒斥龙王违抗天旨，对龙王处以斩刑。

百姓为了报答龙王的恩德，各村各庄都扎制了龙头，供奉在庙堂里或在厅堂上，焚香礼拜。每到春节和元宵，村民扛着龙头和龙身，沿村沿庄遨游，对龙王寄托哀思。由于龙被斩七节，所以我们水龙只有七节，龙头、龙身都是分开的。

  我们院子里舞的水龙灯是在锣鼓喧天后，会在龙江上举行一个请龙神的仪式，通常在夜间举活动，竹筏上进行，龙先在水上舞，在音乐声、鞭炮声、民歌声中腾跃上岸，进入各家各户，所以又叫水龙灯。

负责水龙灯活动宣传的周小田先生向我们介绍，滩里水龙灯是湘西南地区唯一从七世纪存续到至今夜间灯笼龙活动，活跃范围最广，体系最完整，部门最复杂，保存最完善，造型最优美，最富有神秘色彩和巫术色彩，最极具文化风情的神秘水龙灯。

村里书记告诉我们，这是村民集资组织的娱乐活动，去年举办过一次，深受百姓欢迎。今年受到文联局及政府的重视，我们会办得更加完善。农历正月初三正式表演，届时会有4条水龙灯出现，还有电视台新闻媒体的宣传，我们希望能把中华民族优秀文化深深流传下去，提高院子里民众的精神文化生活质量，届时也欢迎广大朋友来观赏指导。

不知不觉，我们踏着龙江旁边的石子小路，悄然而至滩里文化古迹观风桥上，平静的江面犹如一面镜子，又好似一块翡翠铺在了农田之中。历经多年风雨洗礼的观风桥，像一位沉默的智者，忠诚的守候着滩里的每一位村民；又像一位童真的少年，不断地描绘着水龙腾跃时的精彩。

夜幕降临，我们挥手告别，但还是忍不住回望，似乎有种牵绊不知何时已驻扎在心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