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石榴嫂子

石榴嫂子

张建文

我总以为，不论行经生命的哪一站，都要为值得停留的风景而驻足而仰望。

我仰望五月，一个醉梦的时节，一段石榴红似火的风景。沉默了一个冬的石榴，没有忘却春天的记忆，却避开热闹喧哗的纷争，于人间芳菲散尽的初夏，以最艳丽的色彩，以最优美的方式，凝结到绿茵茵的枝头，绽放着极致靓丽的生命，绽放着一簇簇夏的激情，给岁月注入又一次怦然心动和一脉暖心的抚慰，就像人们看到历经风雨后的彩虹，心在一瞬间湿润了，开怀了，又像待嫁的新娘脸颊上飞来红晕，醉了五月的天和地。

如焰的石榴红是岁月的凝练，我疑心那小小的花朵儿心里隐藏着神奇的魔咒、圣洁的诗篇、斑斓的童话。这火红的诗篇和童话，远是镶嵌在天边的彩霞，近是倾尽燃烧的火焰，总会撩起一缕缕纷繁的梦幻和思绪。

 

如焰的石榴花

 

行走于温暖的五月，仰望着如焰的石榴花，我总有一种冲动，总想用心思去朗读，用凝神去默写，用血液去雕刻，雕刻一幅永铭心间的版画。

我用情如秋水的目光凝视着这幅版画。版画的主人公是石榴——一个叫石榴的女人。

女人高挑的个儿，英姿飒爽，一头瀑布似的乌黑长发柔顺地衬托着鲜桃似的脸蛋儿，粗犷、灵动、妩媚而又贤淑的气质犹如五月盛开的石榴花，散发着泥土般朴实的自然清香，一双丹凤眼里透露出柔和与智慧的光芒，那是心灵的霞光，笑起来就像阳光一样鲜丽迷人，慢声细语时，犹如春燕一般呢喃动听，亲切而温润，端庄又大方，满满的是一种从容素洁的美。

我常常疑心这石榴定然是诗经里走出来的长着柳腰莲脸的女子，要不，怎么通身都洋溢着巧笑嫣然的娟容？

可谁又会想到这么标致美丽的女人竟然有一个严重的缺陷，她的左手只有拇指是完好的，食指少了一节，其他三个手指都只剩下一节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石榴的一些事了。石榴在出生前的那几个晚上，她母亲整夜都要做着同一个梦：石榴树层层叠叠茂密的绿叶中怒放着艳阳似火的花朵朵，舒展着奔放灿烂的殷红，灵光四溢，耀人眼目。母亲幸福地说，这孩子生下来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石榴的父亲听了，面部松弛的肌肤顿时收紧了，仿佛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过来一块乌云。

石榴出生了，果然是一女孩。她母亲秀英说就叫石榴吧。她父亲连生看一眼自己的女孩都没有，就勾着头去地里干活了。

连生对秀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连生吗？我家已经三代单传了。秀英说我们可以再生啊。连生说，再生？再生个女孩呢？

三年后，石榴有了弟弟。连生当即跪地，朝天三拜：“苍天保佑！”自此，他扬着头，挺着胸，满脸晴光朗照。

弟弟两岁的时候，与姐姐发生争执，连生见了，顺手将石榴扒开，一个趔趄，石榴兀地倒在地炉上正煎着滚翻的油锅里。秀英急忙抱起石榴，石榴的左手烫坏了，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腐烂了再去医院，医生也无能为力了，只得切除了几个手指。秀英恨丈夫怎么这样对孩子，连生说我见她在欺负弟弟嘛。

石榴噙着泪花，小声嘟哝着：“是弟弟抢我的东西！”

连生百般呵护着他的儿子，可老天爷并不眷顾他。儿子七岁时，患上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需要输血治疗。秀英的血型不同，儿子随了父亲的血型，但连生的肝脏有点毛病，不宜采用。连生就把目光盯向石榴。

石榴说：“只要能救弟弟，就用我的血吧。”

在抽血的时候，石榴胀红着脸对秀英说：“娘，抽完了血，我死的时候，不会比切掉手指更痛吧？”

秀英怔的一下连呼吸都停止了，许久还瞪大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才十岁的女儿，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和点头。

连生第一次亲昵地摸一下女儿的小脸，背过身去，偷偷拭去了两行热泪。

石榴的脸有些煞白了。她说：“没事，不会痛很久的。”

护士姐姐含泪笑了：“傻妹妹，不会抽很多血，不会死的，也不会痛，休息会儿就好了。”又转过头对石榴父母说，“怎么事先没跟小妹说清楚？”

连生很尴尬，说：“也是急着为儿子输血了。”

我不知道连生是怎样的心境。也许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们都会卸下沉重的面具，拆去心园的栅栏，真实地审视自己，或许必然会看到自己磊落光明的一面，抑或阴暗龌龊的一隅。

“只要能救弟弟，就用我的血吧。”我从石榴生命的深处倾听到了一丝悠然的吟哦——那是一首真善美的诗，像甘霖，像春风，柔漫而隽永。

“我死的时候，不会痛很久的。”我从石榴灵魂的高处感念到了一波必然的律动——那是一首真善美的歌，像明月，像旭日，悲壮而宁静。

连生把希望全寄托在儿子身上，儿子却并没有给他以希望，在不到十七岁的时候就病死了，给予他的只有伤痛与绝望。后不久，他妻子秀英也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离他而去了。

看着了无生气日渐干枯黑瘦的父亲，石榴心痛地说：“爸，别太伤心了，您还有女儿呀。”

“你……能给我孙子吗？”父亲多看一眼女儿都没有，只顾喝他的闷酒去了。

连生本来肝脏不好，秀英在时，还能管着他不喝酒，现在谁说他都不听，烂船烂扒，破罐破摔了。

石榴担心父亲，咬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咽。邻居们都担心着石榴，这样如花似柳的好姑娘却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哪个后生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半生不死的父亲？

其实，邻居们都错了。因为五月的风早早吹开了小伙们梦中的石榴树，等待阳光、等待朝露、等待风雨、等待岁月伸出玉手，为晨光里的这株临风玉树披上一袭亮丽的霞衣。小伙们谁都知道这朵石榴红是岁月的结晶，是天地的精华。谁都会在梦中采摘这朵熟透了的思恋，然后幸福地拥她入怀。

可是，这许多的俊男帅哥的梦都可怜巴巴地破灭了——石榴要招郎。

招郎？只要能拥有石榴这样的女子，是男人谁都愿意。可是，毕竟有诸多世俗牵绊，只能望而却步忍痛畏葸不前了。只有那些兄弟多、条件差、娶不到老婆的人才肯上门。我想，这石榴又该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不久，在人们无限叹息和同情的目光里，石榴结婚了。上门女婿是偏远山区的男子，名叫大山（化名），人倒还精明，只是年纪大石榴整整十岁，这也不要紧，男子的个头居然比石榴矮半个头（大山本也不算矮，只是石榴个儿高挑）。人们背地里就叫大山“武大郎”。我和几个跟石榴比较亲近的人都亲切地叫大山为大哥，石榴很高兴，忽闪着美丽的眼睛说：“以后你们不要叫我姐，叫嫂子。”

我说：“本来就是姐，怎么能改呢？”

“我总觉得姐是要嫁出去的。既然叫大山哥，就该叫我嫂子。”

我们明白石榴的良苦用心，就欣然改口叫嫂子了。石榴应答得清水蜜甜，大山的脸上也荡开了一抹久违的曙光。

我们都知道大山来到石榴家确实很压抑，石榴嫂子就特别维护大山的尊严，处处事事让大山有面子。大山就说石榴这女人真好，石榴说不对自己的丈夫好那才怪呢。

石榴嫂子一家和和睦睦，融融乐乐。石榴连着生了两个儿子，按约定，大儿子随母姓，小儿子跟父姓，整个一家生机盎然，直把个连生乐得整日里合不拢嘴，他总是带着他的孙子走门串户，说：“你看，我孙子多俊，像他妈呢。”

别人就说：“连老爷，现在你晓得了你女儿石榴比儿子还好吧？”

连生全不在意别人话外之音，一迭连声地说：“我石榴比谁都好，比谁都好。”

一天，院里来了一辆小车，那时还刚改革开放，小车还不多见。小车在石榴家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对年轻夫妇，鲜衣怒马，好生不凡。他们说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石榴家。见石榴和大山走出门来，年轻夫妇高兴地说：“真是啊，女的比男的个子高。”

那年轻妇人确认石榴后，跪地便拜：“感谢好心人救了我妈！”

原来，石榴依着自家离市镇不远，种了好多的蔬菜到市场上去卖。几天前，石榴夫妇正在地摊上卖菜，一位大娘牵着一条小狗来了，小狗像发现了老鼠似的钻进了蔬菜堆里。大山怕它把蔬菜弄乱，就大声呵斥并顺手拽开了小狗。这大娘不乐意了，也大声呵斥：“它是畜生，你们总不是吧，那么重手重脚的。”大山气极：“你还骂人！”大娘回道：“谁骂人了？我骂畜生。”大山手指大娘：“你……你以为乡下人好欺侮是吗？”

石榴拦住大山：“不值得这样。”又回头说，“大娘，你还是把小狗牵走吧。”

卖完蔬菜回家途中，见马路边有一大堆围观的人，石榴嫂子也挤了进去，只见一老大娘倒在路边，口土白沫，脚手阵阵抽搐着，那条拴狗的绳练还攥在手里。石榴认出这正是刚才与之争执的大娘，也不知倒下多久了。有人说不能动她，也有人说看这种情况还是要送医院去。围观的人很多，可就是没有人伸出援手。

 

围观的人很多

 

石榴的脸上堆满焦急的神色，火急火燎地把大山拽进来。大山满心地不情愿。石榴瞪一眼大山：“救人要紧！你把她扶到我的背上来。”

石榴背上了大娘，她的右手紧攥着残缺的左手，稳稳地箍着大娘的大腿，迈开大步走向县人民医院去……

跪地拜谢的少妇说她叫云珍，她满含热泪虔诚地说：“我母亲出院后都跟我们说了，叫我们务必找到这两位恩人一定重谢，母亲逢人便说，她遇上了一位好人，是仙女。”

云珍拿出一沓大钞，足有万元，硬要塞给石榴。石榴说：“心意我领了，这钱怎么能收呢？那么稀松平常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云珍无奈，只好与她的先生走向小车后面，只见后备箱盖高高地顶在上面，原来里面装着一辆小小的电动三轮车和好几大包有机化肥与各类蔬菜种子以及大包小包的精美礼品。云珍说：“都运来了，再不收下，我们也不好跟母亲交待……哦，我母亲把自己的生日改了，就改在石榴嫂子救我母亲的那一天，今后每年的这一天，我母亲都会叫我开车把你们接去做客。”

石榴感动了，纷杂的日常生活的琐碎并没有掩蔽她的环佩妙音，也没能朦胧她的清碧透明，她美丽的睫毛快活地忽闪着，满脸的微笑像绽放的石榴花样，她说：“云珍妹妹，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小车屁颠屁颠地逶迤而去了，石榴嫂子翘首凝目渐行渐远的烟尘，抬手拂开遮在眼前的发丝，很优雅，很安静，很含蓄，定格着一个美而不华的永恒的瞬间。

石榴花开为什么这样红？我想，“蕊珠如火一时开。”春风得意时多些缅想，只要别背叛美丽的初衷；芳菲散去时多些憧憬，只要不虚构不醒的清梦。我们的石榴嫂子自然也有许多的缅想和清梦，而她的缅想和清梦就是一个“真”字，用真情待人，用真心做事。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乡村的天和地，乡民的日子越来越活泛了，许多村民就涌向了城市。大山也特想到远方去，他说他的腰杆子才会挺得直了。石榴很理解他，也同情他，可是父亲年老体弱，两个儿子尚小，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远行的，无奈何只能固守家园。

 

办起了养鸡场

 

在石榴的坚持下，两口子租用了集体原来的饲养场养鸡。眼看着几百只鸡仔长势十分喜人，石榴嫂子憧憬着明年就扩大规模，养他个成千上万只，那该是怎样的光景啊。可不久就出现了鸡瘟，大山掩埋着成堆的死鸡，心灰意冷了。石榴说我就不信，人家都养得好好的，我们就不行么？她买了许多的书，又跋山涉水到有名的养殖专业户去学习技术。在村委会的支持下，代了款，扩大了规模，一年下来实实在在地狠赚了一笔。可第二年，正甩开膀子大干时，禽流感的妖风刮来了，她的鸡虽好好的却卖不出去，白养着，零零碎碎卖了些，价钱低得可怜。人家早成万元户，她却成了欠账大户。

石榴痛定思痛，她说养鸡养猪风险大，我们就养鱼吧。大山说就别折腾了，没有那个命，一切都是自讨苦吃。石榴无话可说，却又心不甘，情不愿。她说那就这样认命了？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这日子就不要过下去了？

养鱼风险不大，石榴父亲很支持，因为他就是养鱼里手，可做参谋。石榴更来劲了，不顾大山的冷言碎语，她就将队里仍荒芜着的全部鱼池承包下来，买来了鱼苗，说养就干起来了。春天下的鱼苗，几个月后，光喂饲料不够了，鱼苗长得很快，都成半大鱼儿了，石榴就催促大山一起去割青草喂鱼。石榴的左手握不住大把的青草，可她的动作十分敏捷，她一小把一小把地割着，不停歇地割着。大山见了，也就努力地到处割草了，因为他也看到了鱼儿在池塘里欢蹦乱跳着。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已经是夏末了，居然爆发了空前的洪水，整个村子的田场被淹没了，渔场也被淹没了，滚滚的洪流将鱼儿全都冲走了。石榴夫妇面对鱼池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大山饿狼样跳进水里，疯也似的扑腾，歇斯底里地狂叫：只有受穷的命，哪有发财的梦。

不几天，大山回老家“娘屋”去了，他许多年没回去过，这次是他本家堂兄在外做生意于押货途中出车祸亡故了，是该回去的，可是他一去不回头了。

老父亲连生说，石榴啊，你去叫大山回来吧。石榴可隐约听说，大山本家堂兄刚入土，大山就和堂嫂子勾搭成奸，并带着运输公司理赔的几十万元去了贵州堂兄原先做生意的城市去了。石榴的邻居说大山没跟你离婚，上法院告他去。石榴心里苦着，嘴里却说，就算人回来了，心不回来，又如何呢？

养鸡场覆没了，鱼苗冲走了，丈夫跟着寡妇离家出走了，老父亲连生一个劲地偷偷抹眼泪，在他浑浊的泪光里却见女儿一个个黑夜，一个个黎明一如既往更加勤奋地劳碌着。石榴说：“我怎么会倒下呢？这没有理由呀！我有父亲，我有儿子，我有自己的人生！”

我的石榴嫂子哟，全没有草木一秋的感慨，只有不尽的光华和无尽的暖阳，柔嫩的外表和坚毅的内心筑起的是一副灵与肉的担当的身躯，那是内外兼修的美的统一，那是美的极致。

 

内外兼修那是美的极致

 

有一天，云珍夫妇又来了，找到了正在加固鱼池塘基的石榴。云珍说：“石榴姐，你的遭遇我们都听说了，但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们的同情，我们只为你的精神而折服。”云珍的先生说石榴有这么广阔的渔场和水域，光养鱼太单一了，收益不会很大，不如增加养蛙，养泥鳅，养团鱼等项目，他建议将所有塘基均用石头水泥筑就，为防止青蛙等的逃离和洪水的来袭，石基上再加钢丝网栏，那就高枕无忧基本上没有什么风险了。

石榴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可是她说这该要多大的成本啊。

云珍拍着石榴的肩说：“这不用姐操心，钱全由我们出，就算我们借给你的总该行了吧，收益好了再还我本钱，万一不好，我妈说了，就请恩人不要把这几个钱放在心上。”

石榴盛情难却，激动不已：“好，好，雪中送碳，大恩不言谢，我会为你们分红的。”

原本风风火火的石榴，说干就干，快马加鞭，如御东风，在那时的乡村如此浩大的工程吸引了不少眼球，县乡领导人也来了，还带来了各方参观学习的人们，在鱼儿穿浪，蛙鼓轰鸣的时节，前来观摩的人们更是络绎不绝，在全县乡村，石榴名声鹊起。发家致富后，石榴还向村民推广了稻田养鱼养蛙的种养模式，使乡民普遍创收受益。

七、八年过去了，大山突然又回来了。

起早的连生在石榴新建的高楼后墙根角落里，发现一叫花子躺在那里，仔细瞧时，才认得是大山。大山不敢进屋，石榴就把他拽进屋里。大山说，他生病了，脑瘤，早已不能做事了，他的寡妇堂嫂又有了新欢，把他赶出门了，他是从贵州拖着病体一路乞讨回来的。他说他只想看一眼两个儿子就离开，继续乞讨，早早了此残生，他是没脸进这个屋的。

石榴说我们没离婚，这还是你的家，哪儿也不要去丢人现眼的了。

大山睁着死鱼般的白眼东瞅西瞧，说：“石榴你没另找个人呀？”石榴说没男人就不要活了吗？

石榴把家交给一天比一天更健朗的父亲，就带着大山去省城医院做了脑瘤切除手术。

有乡邻说，石榴到底图个啥，为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花去十几万元，值得吗？还这样端屎端尿地服侍着。

石榴说，大山没几天人了，但他毕竟是两个儿子的爸，就让他带着家的感觉上路吧。

大家都说这石榴就是一尊活菩萨。

石榴嫣然一笑，那一笑是这样的自然，这样的心无城府，跟这里的泥土一样清新纯朴。

每每看到石榴树，我就会想到石榴嫂子。

石榴的枝干有梅一样的苍劲铁骨，枝叶有柳一样的青蓝柔美，花朵有火一样的热烈奔放，果实则有如饴的甜美和容颜。

我想，石榴嫂子是我心中的那一缕清风，即便是风雨兼程也一路欢歌。

2020.0707夜

 

即便是风雨兼程也一路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