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文：醉了 夜的乡村

醉了 夜的乡村

张建文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归隐田园，那是诗和远方吗？我想，王维归隐太寂寞，孟浩然太孤独，像陶潜那样甚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并非附庸风雅，实则我曾经把自己的梦书写在企盼的希冀里，被我忠诚于现实生活甘愿埋葬在霓虹灯闪烁的光芒里，迷茫在拥挤喧嚣的人群里，被街市的车水马龙漫卷在遥远的漂泊中。

然而，“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何况本是乡野之人，在乡村里土生土长，从骨子里都是离不开故土的，依恋着绿水青山，鸟语花香，田园村庄，单就那夜的乡村就令人神往和沉醉。

夜的乡村，是三月花的芬芳，是路边带露野草的清香，是布谷鸟的清脆啼鸣，是一抹星月的光辉，是乡民忙碌的背影，是老屋上升腾的紫烟，是怡然自乐的生活画卷。夜的乡村，应该就是我的身心融入到与自然相亲相近的风情，就像我常常分不清，是故乡的夜晚在我的梦里，还是我的梦在乡下的夜里。

乡村的夜空，罩住我满心的情思，一仰头，每个星星的笑容都融进我的梦里，仿佛絮语绵绵诉说着久别重逢的故事。于是，梦在村夜的深处，被晶莹剔透的露水润开，似要灿烂着朵朵花儿那样明艳。于是，夜的足音又把我心头恣意的梦幻轻轻托起，将乡村的夜写进生命的诗行，在诗行的田间，农耕一样开垦出一片乡村的夜晚，然后安然地种植或者收割有关乡村的美丽。

 

暮霭迷蒙，笼盖四野，村庄那没有章法的炊烟，歪歪扭扭吐露着乡村的心情絮语。黄昏后，那河湾的柳梢头，那一曲颤巍巍的歌谣和那一方碧蓝却已深邃的天空，全都裹上了轻盈的纱巾，羞答答地，欣赏、羡慕着乡村少女劳作后洗浴过的美妙的姿容。此刻，月光流韵，轻轻地，有如年轻的女子走在出嫁的路上，羞涩地，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和呼吸。

一个女孩，或一个男孩，推开虚掩的大门，乘着迷蒙的月色，东瞧瞧，西望望，一时快，一时慢，生怕有一双夜的眼睛跟着，犹犹豫豫，躲躲闪闪，扭扭捏捏，沿着月光铺满碎银似的小路，走向村庄小河西边的竹林里。竹林里，有风吹过，沙沙地响，竹影摇曳，如诗如梦。在诗与梦重合的画面上，风似乎凝固了，月也似乎静止了，但见那少男少女手拉着手，仰卧在这幽深的竹林里。流星月影，小桥流水，以及宁静而又沸腾的心一起酝酿着一首夜的诗，甜蜜而沉醉的一块未开垦的处女地。那薄薄的纱衣，淡淡的月光，静静的小河，都是开启灵性的诗语。这样就好。就这样静静地仰卧着。就这样月光以空前的诗意守候，守候着一支激亢的夜曲，在缥缈的仙境响起。仰望夜空，仰望竹林，幸福就没有羁绊，心也没有羁绊，爱恋和遐思被自由的翅膀托起，飞翔。

夜深了，天空也睡着了，而乡村依旧醒着。望那月色下的村庄，仿佛清晰地望见那蹦跳在庭前院后的欢快，真切地听见那藏匿于墙角门后的喧闹，当然会有诸多的无奈和苦涩。那些定格在心底的美丽，是温暖而璀璨的记忆。晚风像慈祥的母亲，轻轻地摇动这如熟睡在摇篮里的乡村，摇动着心中如伊甸园一样的乡村之夜。

因为，童年的每一份记忆里都有妈妈的疼爱和幸福。但是，有那么一些留守的孩子，他们的哭声阻挡不了妈妈前行的脚步，他们的泪水多少次打湿了梦里的孤零。而此刻，远亲不如近邻，邻居老奶奶将一大盘洗净的熟透了的无花果端给了两个留守的孩子。孩子吃着香甜的果子，稚嫩的笑脸比无花果还红艳。老奶奶说：“早些日子，你们在我家的无花果树上摘了那些果子去，那味道不是很好吧？”孩子说：“老奶奶，我们一共偷了三次，全不好吃，涩涩的，今晚的才好吃呢。”老奶奶仰头噗哧哈哈大笑：“还真诚实呢！”身虽留守，心不荒芜。这郎朗的笑声在夜空传响，怎能不醉了这夜的乡村？

 

夜，唤来蛙声与虫鸣，站在门外守候；唤来清风与竹叶在窗外轻轻絮语；唤来萤火虫在夜风中起舞，重复着昨天的轨迹；唤来露珠的悄然和晶莹，滋润着乡村的温顺和感动。

窗内，老农一支铜嘴的烟袋，吧嗒吧嗒，在烟雾中数着平淡而满足的日子，透过窗户等待一弯明月，闭上眼睛静听土地的宣言和花儿在夜里疯长的声音，屏住呼吸嗅着庄稼的气息和田野里由绿色酝酿出来的金色的梦，梦中树梢上挂满星星的沧桑，那是窗口里没上锁的心事被灯光泄露。老人在想什么呢？乡下人嘛，总是把春天的企望写满了脸庞，把一年的希望全部种进春天里。养鱼的池塘在朦胧的夜色里定然泛着甜甜的笑意，稻田里早已翻腾着金色的波浪，坡上的果树只待明日的朝阳，便会满园飘香，后院栏里的牲畜和家禽时不时要快乐地叫唤，这原始的质朴的乡村音符和着一地银色的光，欢欣鼓舞，扑腾跳跃着。

夜在流动，梦在进行。有希望就有忙碌，有忙碌就有收获。

目前，农村的发展，紧随了中央提出的新的思考和思路，有了光彩夺目的长进，乡村都将是山清水秀，各大支柱产业不仅让乡民都能养家糊口，且要奔向小康的生活里，有谁还会徘徊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有谁还会愿意拥挤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更何况现在的乡村，玩有文化活动场所，读有农家书屋，唱有文化设备，演有文化舞台。乡村飘满书香，文化浸润心灵。乡民嘴角那一朵朵微笑，闪亮了乡村的明丽，叩响了新农村的乐章。

 

乡村也该是雨水滋润成长的。

每一场夜雨，都是丰收做注脚，男人和女人的笑声就融化在这乡村的夜雨里。

夜听雨眠梦无言，窗外依旧喧嚷，夜雨茫茫如烟，烟雨中的乡村宛若嫣然一笑款款镌刻在画中的仙子。

就说深秋或冬夜的雨吧。乡民们围炉而坐，围炉而饮，饮而欢声笑语，醇香的酒，醉倒多少开怀的畅想，醉倒多少个乡村的雨夜。

乡村的雨夜，飞鸟的歌藏起婉转或高亢的醉意，楠竹和松柏不再风骚，却把暧昧放在夜雨里流淌。但是，人与自然搏击的颂歌盛传不衰，如泣如诉，如诗如画。

乡村的夜雨，播下的温馨笼罩着轻纱的梦，俏染素雅芬芳的娟容，浸透朴实清丽的微笑，迷醉蓊郁的新村农家乐。

醉了，夜的乡村，美丽的乡村！我曾经一次又一次地想要临摹你的容颜，但总也分不清沉鱼和落雁。

2020.0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