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声声
甯普林
第二章 血土相沾的肉团
栀子花开面朝天，妹妹行在花旁边。
如果有缘娶了她，日做凡人夜作仙。
听着对面山上传来的山歌声，王飞暗喜，这是她爸爸的声音。她爸爸叫王解放，是当地著名的山歌手，曾参加过县里的山歌比赛，还夺得过冠军。王飞爱唱歌，是因为从小就受着爸爸的影响。王飞家离学校三十多里，下车后还要走几里山路。王飞知道爸爸来接她了，于是就想加快步伐，可是双脚似灌了铅，背上背着的被和手中提着的行李像有千斤重，近午的太阳像烈火一样烧烤，没有一丝儿风，令王飞喘不过气来，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不得不坐下来喘息一阵，翘首向飞来山歌的方向巴望。
上岭难来下岭难，妹妹脚小举步艰。
如果答应嫁给我，一肩背你到山巅。
山歌声越来越近了，王飞隐隐约约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于是就放开嗓子大喊：“爸爸——我回来啦！——”
“飞飞，我来啦！”王飞的爸爸飞快地跑了下来。他五短身材，是个开朗、快活的山里汉子。
“爸爸，我实在走不动了。”
“飞飞，你在车站多等一会我就来啦。”说完接过王飞背上的被和手中的行李。
“飞飞，你瘦了，期末考试很辛苦吧？”
“不辛苦，妈和哥哥都好吗？”
“都好，都好！”
父女俩边说边走，很快就翻过了山，看到了自己的家。此处就她家一户，三间农舍，依山而居，对面也是山，山脚下的田都是小丘小块的，有的像丝瓜，有的像葫芦，有的像块小豆腐；山上郁郁葱葱，巍巍松杉参天遮日，竹弄屋瓦，鸟鸣花枝，屋前溪水清澈见底，人到此地，好像一下子进了清凉世界，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母亲等在柴门外，她中等个子，上身穿件花短袖衬衫，下身穿蓝色长裤，脚穿白色凉鞋，留着短发，目光看着柴门外，一脸期盼，一脸慈祥。王飞跑了过去，母女俩拥在一起，母亲见女儿瘦了，脸上泛黄，一阵心酸，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母女俩都哭了，母亲为宝贝女儿又瘦又黄而伤心，王飞为自己的遭遇欲说又不能说而痛哭，好像这一哭就能把各自心中不应该有的东西哭掉。
“好啦，好啦！进屋吧。”王飞爸说。
听说妹妹进屋了，两个哥哥也从地里回来了。大哥王文革，二十三岁，初中毕业未考上高中，跟着爸爸绣地球；二哥王红卫，二十岁，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也在家乡描山川。两人如出一辙，都是五短身材，一家人在一起，王飞如鹤立鸡群，她秀气，苗条，五官比哥哥生得好，怪不得全家人把王飞当宝贝了。
把王飞当宝贝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出生时，计划生育抓得紧，她家已有两个男儿，是不准再生小孩的，可王飞爸、妈总想生个女儿，于是又偷偷摸摸生了一胎，果然是个女孩，喜得王解放唱了三天三夜的山歌。计划生育工作组要罚他一千元钱，他二话没说，高高兴兴把钱送去。山里的农民要积上一千元钱多么不容易呀！可他毫不吝惜。尤其是王飞妈妈更加高兴，常言道：“养崽能晓父之苦，养女才知娘的心。”她对王解放说：“请个八字先生来，给女儿看个八字，取个好听的名字。”王解放高高兴兴地请来了八字先生。他是个瞎子，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周围有点名气，是个善于迷人心窍，抠人钱财的老狐狸，故而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叫“老抠”。“老抠”知道王解放总想生个女儿，为此事还请他算过命，又知道王解放为生此女还被计划生育工作组罚了一千元钱。“老抠”心里盘算着，这个八字要好好地算一下，要狠狠地抠王解放一把。
“老抠”说：“请把生庚时辰报来。”
王飞妈报了生庚时辰。
“老抠”仰头屈指一算，大惊，大声说：“了不得啦！我看了一辈子八字，才碰上第一个好女八字，你没把时辰报错吧？”
“没错”。王飞妈说。
“如果时辰没错，按四柱排来，她是黄桶大的树，水桶大的根，根基稳了，算她的时运，为时尚早，但这个八字是雷打不动的富贵，不怕道破，她是万岁之妻，不是皇后便是王妃。你们好福气，恭喜恭喜！把你全家人的八字都算一下，看是否有相冲相克。”于是又把王解放一家人的八字都看了一下。
“老抠”说：“没有相冲相克，将来大富大贵已定。不过出生时辰是土地菩萨出生的时辰，犯了小忌，准备三牲敬一下土地就没事了。”
“我到哪去买三牲啊？”
“这样吧，你把三牲、香纸的钱算给我，我回去帮你祭一下，一起给我五十元钱算了。”
“你不要漫天要价嘛，你平常看个八字只收两元钱，好好好，今天我高兴，给你三十元吧。”
八字先生接过钱，用手在票子角上摸了一会，高兴地走了。
王解放夫妇万分高兴，就将女儿取名“王妃”。王妃确实聪明，三岁时哥哥就教她认字、写字。她什么事都要打破沙罐问到底，五岁时，她问山上什么叫，她妈告诉她是斑鸠叫。她问：“斑鸠为什么这样叫？”问得她妈不好回答，说：“等你长大了就告诉你。”王飞缠着妈不放，非要妈告诉她不可。于是她妈就把斑鸠的故事讲给她听。
她妈说：“从前，一个谷姓人家，有个狠心的后妈，总想把前妈生的孩子害死。前妈的孩子叫古古，后妈的孩子叫果果，古古比果果大两岁。一天，她要兄弟俩去种芝麻，她将给哥哥的芝麻炒熟，给果果的芝麻用水浸了两天，已经暴了芽。临行前对兄弟俩说：'你们俩到山上去种芝麻，谁的出苗了就回来，没出苗的就不准回来。’两个孩子分别接过芝麻种就出发了。路上，哥哥拿出芝麻来吃，很香，知道是熟的。果果也拿出来吃，一点都不香，就硬要与哥哥调换。于是，哥哥种的芝麻第二天就生出了苗来，他回去了。果果种的芝麻没有生，只得守着，后来被老虎吃掉了。后妈问弟弟为什么没回来，哥哥说他的没出苗。后妈问：'是不是你抢去了他的种子？’古古说：'我没抢，是我的吃起来很香，他硬要与我换。’后妈气得牙齿咬得格格响，拿根棒子一棒就把古古打死了。她马上到山上去寻找自己的孩子，孩子没找着，她也被老虎吃掉了。三个人死后都变成了鸟，果果变成了斑鸠，他的叫声是：'果果苦苦！果果苦苦！’大哥也变成了斑鸠，他的叫声是：'大哥哥苦！苦！’那后妈也变成了与斑鸠相似的鹧鸪，她的叫声是：'快回来呀，果！果！’从此，天天在山上叫个不停了。”王飞很快就记住了，并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六岁报名读一年级时，还闹了个大笑话。
老师问：“小朋友，你几岁啦？”
王飞说：“我不叫小朋友，我叫王妃，今年六岁。”
“呵！”老师惊讶地说：“你叫王辉，今年六岁，真聪明。”于是在报名册上写上了“王辉，六岁。”
王飞急了，说：“老师，你写错了，不是那个辉。”
老师更加惊讶，说：“是这个'飞’吗？”老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这个飞字。
“不是。”
“那是哪个'飞’，你自己会写吗？”
“我会写”，老师把笔递给她，她在纸上写出了“王妃”两字。并说：“妈妈说，我长大了要做'王妃’”。惹得老师大笑。
老师又说：“你真聪明，你会数数吗？”
“会。”王飞接着就数起来，一直数完一百。
送她报名的哥哥，站在一旁一直未说话，见老师面试完毕，在王飞名字那一格后面写上合格二字后，他说：“老师，别看她只有六岁，现已认得好几百字了。”
老师满意地说：“王妃，你的名已报了，明天带十元学费来，就发书给你，以后天天来上学，好吗？”
“好！”王飞高兴地回答。
当王飞知道“王妃”二字真正的意义后，就将“妃”字改成了“飞”。
王飞一直是以优异的成绩从小学读完初中。家中的奖状贴满了墙，怎么不令全家人疼爱呢？
两个哥哥见妹妹瘦了，脸色蜡黄，好不心疼。
大哥说：“我说要多带些生活费去，妹妹肯定没吃好。”
二哥说：“妹妹太用心了，读起书来不要命，肯定没睡好。”
大哥说：“妹妹！你最爱吃山鸡，哥去打山鸡给你吃，山鸡最补人。”说完，两兄弟提着鸟铳出去了。
王飞的身体揪着全家人的心，尤其是她妈更着急，十多天来，王飞的种种现象使她吃不下饭。王飞总是说：“没事，再过几天就好啦。”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头有点晕，闻到油腥味就想呕，四肢无力，那香喷喷的山鸡，味道何等鲜美，为安慰母亲，强行吃了一点，招来一阵大呕吐，不敢再吃了，只想吃酸菜下饭。母亲认为这是凉了胃，要王飞到乡卫生院去治疗，王飞因无力行走而不去。于是王飞爸就买了几粒感冒药来，让她吃了，稍好一点，全家就高兴了。可是脸还是黄，还是作呕。于是王解放请来了医生上门就诊，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医生。给王飞把了脉，看了看王飞的眼睛，看了看舌苔，然后开了中药处方，此方仅仅是散寒而已，从脉像看，像是喜脉，但不敢讲，临走时，老医生对王飞妈说：“老嫂子，我想请你借一步说话。”
“好！”王飞妈心中忐忑不安，跟着老医生来到柴门前。
老医生说：“你女儿有心病，心病无药可医。她还是个孩子，有些话只有你做母亲的才问得出来，心结不解，病难治好，孩子还要读书，务必在开学前治好，再拖两个月就不好办了。”言罢而去。
王飞妈闻言大惊，这是什么病？老医生话中有话，似是不敢明言。“有些话只有做母亲的才问得出来……心结不解，病难医好，再拖两个月就不好办了。”王飞妈想起这些话，又想起了王飞那些不正常的现象，恍然大悟，犹如五雷轰顶，一下瘫倒地上，泪如泉涌。
王解放见妻子送老医生突然跌倒，不知何故，急奔过去，见她泪流满面，就问：“啥事，老医生说飞飞的病怎么啦？”
“没事，老医生说是受了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那你哭啥子？”
“我不小心，滑了一跤，你大惊小怪干什么，别吓坏了孩子。”
“没事就好。”说着拉起了妻子。
王飞妈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来到女儿身边。说：“医生说你晚上肯定爱打被，着了凉，今晚妈陪你睡，好吗？”
“那太好啦，我晚上老做噩梦。”王飞脸上泛起了笑容。
晚上，王飞妈想起老医生的话，对女儿说：“飞飞，我的好宝贝。”说着把女儿搂在怀里，“医生说，你的病在心里，你心里有忧，不说出来，病治不好，而且再拖下去就难治了，我的儿啊，把你心里的苦楚告诉妈妈，妈妈好帮你解决呀，孩子。”
“没事，妈，我心里很快活。”王飞撒娇地说。
“孩子，别哄妈啦，妈是过来人，也得过这样的病，也是老医生治好的，老医生看病看得很准，孩子，常言道：'瞒账皆穷，瞒病皆死’。把你心中的事说出来吧？”
王飞想：“妈也得过这样的病，难道妈也有与自己一样不幸的遭遇？不会，不会。”于是噘着嘴说：“妈，我没病，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嘛。”
“妈没有胡思乱想，你脸蜡黄，闻到油腥味就作呕，四肢无力，只想吃酸的，这对结了婚的人来说不算病，没有结婚的人得这种病，那就是大病了，必须立即治好。”
王飞无言，她想起妈这些话，又想到妈也曾得过这样的病，难道我怀孕了，就那么两次就怀孕了，那如何是好？眼闸再也关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又说：“飞飞，你回来一个月了，我知道你还没来过月经，得这种病就停月经，妈这一辈子得过三次你这样的病，一停就是十个月……”
“妈！你别说啦！”王飞打断了妈的话，痛哭起来。
“别哭，孩子，向妈说真话，妈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相信妈妈吧？告诉妈，那天杀的是谁？”
“妈！我不想活了！”王飞越哭越伤心，她心里非常矛盾，说又难说出口，不说自己又太冤屈了。
“孩子，别胡思乱想，你还年小，还不满十六岁呀，只要治好病，还和以前一样，照样读高中、读大学，爸爸和哥哥对你寄予好大的希望呀！”
在王飞心中，不是考虑这些，担心以后无法保密，以后不好做人。
王飞妈想，一定要问出这个天杀的，于是又说：“飞飞，你不相信妈啦！妈难道就不想自己的脸面吗？”在王飞妈再三追问下，王飞不得不说了出来。
“妈！我告诉你，你不要去找人家的麻烦，他也是一时冲动……”
“我不找他麻烦，他是谁？”
“是仇老师。”
“孩子，我经常跟你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怎么不反抗，不喊人呢？”
“他给我喝了一杯咖啡，我就睡着了……”说完又大哭起来。
“这天杀的！”王飞妈牙齿咬得格格响。母女俩再也没有说话了，泪水把心中的恨猛烈地冲刷。
王飞妈告诉了丈夫。王解放到老医生家买了一付打胎药来，给王飞服了，当天下半夜肚子就痛了，第二天早上就把胎打了下来。两个哥哥听到了一点风声，但不敢问，暗中观察父母的动静，听到妹妹在妈房中哭。兄弟俩想起妹妹回来后不正常的现象，心中疑团难解，看见妈从后门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破碗，扛着一把锄头到后山去了，但很快又扛着锄头回来了，心里一切都明白了。兄弟俩走到山上，寻到了那个破碗，碗内还有血迹，离碗不远处有些松土。文革立即用破碗扒开了土，里面露出一个血土相粘的肉团，兄弟俩什么都明白了。
文革说：“妹妹怎么变得这么快！”
“不！妹妹一定是遭到坏人的强暴。”于是两人决定向妈问个明白。
红卫说：“哥，不能鲁莽，要把妈喊出来再问，不要让妹妹知道了。”
“妈在房中，怎么去喊。”
“我有办法，”红卫到母亲房前说：“妈，猪怎么不吃潲啦？”猪是他妈心中的宝贝，家中的金库。这一喊他妈立即出来了，急问：“啥事？”
“猪不吃潲，你过来看看吧。”红卫说。王飞妈被诳到猪栏边。
文革问：“妈，妹妹到底得了什么病，告诉我们吧？”
“感冒病，明天就好啦。”
“妈，你别瞒我们啦，山里那东西我们都看到了，那坏蛋到底是谁？”红卫还未说完，他妈就捂住了他的嘴。
“小声点，什么坏蛋坏蛋的，尽胡说八道。”王飞妈轻轻地斥责。
“妈，你难道忍得下这口冤气，起码要他赔些医药费和青春费吧。”见妈不做声，又说：“你不说我就去调查，不找到这畜生誓不罢休！”这话一出，可把他妈急坏了。
“我的老祖宗，你俩千万不要去胡闹，那会不得了，会害死你妹妹的！”王飞妈气急败坏地说。
“妈！”红卫和气地说：“我们不去调查，你告诉我们吧。”
文革说：“妈不说我明天就到学校去问，这口气我咽不下！”
王飞妈知道文革的脾气，唯恐他做出傻事，于是说：“你们要保证不找人家的麻烦，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我们保证不找人家的麻烦。”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
“飞飞说是仇老师让她喝了杯咖啡，她就睡着了……，她说他是一时冲动所为，要我们不要去找人家的麻烦，你们千万别做傻事，听话啊！”说完就回房去了。
“畜生！”兄弟俩气鼓鼓地下地去了。
王文革气愤不已，说：“我认得姓仇的，我喊几个人去把他打残。”
“哥，不行，打人犯法，万一他大喊，事情一闹大，那不要出妹妹的丑？得想个两全之计，既要出这口气，又要保住妹妹的名节。”
“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既要打他一顿出气，又要他出些医药费。”说完进入深深的思考。
“你说到底怎么办嘛？”文革心急如焚地说。
王红卫想了一会。说：“把你的未婚妻小花喊来吧。”
“把她喊来干什么，又不逢年过节，怎么去喊她？”文革疑惑地问。
“就说妹妹想她，要她来玩，她一定会来。”
“她来干什么？”文革如进云里雾里,不知红卫哪个葫芦里卖药。
“是这样，我模仿妹妹的手迹写个字条，字条这样写：
姓仇的住在县卫生防疫站，我们租个车去，到县卫生防疫站外等着，小花冒充表姐拿着这个字条去找姓仇的，他见了此字一定会跟小花来，等他上了车后，一车把他拉到自己家地里的厂棚里，将他打一顿，又逼他吃掉山上那个血团子，如果不吃，要他出一万元钱，限三日交清，谅他不敢不从，否则，他知道自己的后果。”
“妙！就这么办！”
第二天，兄弟俩租了辆双排座小货车，买了些礼物，到王文革岳父家接来了小花，将请她来的意图告诉了她，然后把字条交给她。小花表示了对妹妹的同情，愿意帮这个忙，并保证不外扬。
两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县卫生防疫站家属区外，小花拿着字条进了家属区。不一会，果然与姓仇的出来了，小花让姓仇的坐上后排，自己上了前排，等在一旁的文革和红卫迅速从两边上车，把仇老师夹在中间。
仇功名说：“你们想干什么？”
王红卫温和地说：“你去就知道了。”
车上大家都不说话，车子直开到村口停下。文革对小花说：“小花，今天辛苦了，来日再感谢你。”把车钱付了，嘱咐司机把小花送回家。然后，把仇功名推下来。兄弟俩如押犯人一样，押着仇功名往山路上走。
仇功名说：“两位小兄弟，你们想干什么，要我到那里去？”
王文革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仇功名立即嘴角流血。红卫把文革拉开，对仇功名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仇功名不得不跟着两兄弟去，来到一间放着杂物、土灰的厂棚边，文革一脚把仇功名踹进茅棚，拳头雨点般打在仇功名的身上。仇功名知道不妙，只得跪下来求饶。哭丧着脸说：“两位兄弟饶命，有话好说，请不要打我。”
“就是要打！”王文革一脚踢向仇功名的胸脯，仇功名四脚朝天，动弹不得，王文革又想踏上一只脚，被王红卫一把拽住，将仇功名扶起，跪在地上。王文革端来那个破碗，碗内的血团已洗去了泥土。说：“这是我妹拉出来的，是你的精血。还给你！”说着就往仇功名嘴里喂，仇功名捂着嘴，俯在地上求饶说：“两位小兄弟请息怒，我已知罪，我愿意出医药费，愿意向王飞同学请罪。为了你妹妹的前程，为了我的小命，请你们从宽处理。”
王文革说：“你把它吃了就结了！”说着又要来喂，仇功名吓得伏地求饶，王文革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王红卫看到打得差不多了，就拉开了哥哥，再次扶起仇功名。说：“看在教师份上，不再为难你，限你三日内送一万元钱来，否则，就向公安局报案，后果你是知道的。”
仇功名说：“我愿意，我愿意，我今天一看到字条，就把家里尽有的五千元带来了。”从身上摸出钱交给了王红卫。“剩余五千元请宽限几日好吗？”
王文革说：“不行，三天就是三天！”
王红卫说：“仇老师，你放明白一点，强奸幼女罪的后果你是知道的，还不敢快回去寻钱！”
仇功名连滚带爬逃出了厂棚，狼狈地走了。
王文革、王红卫将钱交给了父亲，并说明了此钱的来历。最后说：“没有外人知道，等三天再送五千来，此事就此了结，双方名誉不受影响。”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此事千万不能告诉你母亲和妹妹，免得她们又为此事担心。三天后那五千元不送来，也不要再追了，免得生事，一旦暴露那就不好收场了。尤其文革你要记住，千万不能鲁莽。”
兄弟俩都点头应承。
一天，突然来了两个公安人员，找王飞谈话，王飞大惊，放声大哭，不肯说话，公安人员再三做思想工作，不但不说，反而躲到楼上去了，母亲怕王飞寻短见，也跟着上了楼。父亲和文革、红卫也赶回来了。公安人员对王解放说：“老人家，我们是根据一封举报信前来调查的，请你老人家做做你女儿的思想工作，配合我们做个谈话笔录。”
王解放说：“什么谈话笔录，我女儿是学校团支部书记、三好学生，她犯了什么罪？”
公安人员说：“不是你女儿犯罪，是有个老师对你女儿行不轨，是那个老师有罪。”
王解放怒道：“和我女儿有什么关系，你们公安办案怎么能捕风捉影，胡乱怀疑。”
公安人员说：“老人家，这是一封举报信，请你看一下。”
王解放接过举报信撕得粉碎，大怒：“什么举报信，完全是造谣污蔑。”
公安人员说：“你老人家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这种事是难以接受，但你撕废文书是不对的，其实那是复印件，原件在案卷里，今天你接受不了，我们改天再来。”说完走了。
王文革因三天后仇功名没来送钱，一时之气写了举报，知道惹了大祸，趁父亲与公安人员理论时，偷偷地溜了。
王解放拿着一根棍子，到处寻找，嘴里骂道：“打死这惹事生非的祸根。”
公安人员最后在王文革岳父家找到了王文革，做了个谈话笔录。王文革不敢回家，就到外地打工去了。
不久，一张告示贴到大队代销店门外，上面有仇功名三字，并判了死缓，上方挂着“从重从快从严打击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和一切刑事犯分子”的横幅，消息很快传遍山乡。
王飞打胎还未满月，已知道仇老师判刑了，她的一切都判刑了。开学在即，一边是县重点高中的入学通知，一边是严打布告，她万念俱灰，前途啊！理想啊！被她毫无止境的泪水冲得一干二净。
【作者简介】宁普林，1941年生，湖南邵东灵官殿镇人。从事教育、文化工作十年，交通管理工作二十五年。自幼酷爱文学，博览群书，精通诗词歌赋，擅长故事小说。数十年来各类作品纷纷靓丽于各级报刊、杂志。著有《三余拾碎》《鹧鸪声声》《鬼侠》《申真人传奇》《上广西》等。是邵东远近闻名的传奇小说作家。荣获绿汀文萃2018年度最勤奋作者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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