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谋面也相知

——恩师马长勋与明心师兄的缘分

“习拳证道，托迹于逍遥法界；积艺成德，遗泽在桃李春风。”这是明心师兄在获悉马老去世后写下的挽联，短短两行字，既概括了马老的平生所学，更是高度评价了马老的品德和贡献。

“习拳”是指马老一生所爱——太极拳和太极推手，“证道”是每一个太极拳练习者，每一个修行人的最终目标，“法界”既包括了我们这个现实世界，也包括了我们看不到的却无时无刻不受其影响的另一个世界，姑且称为精神世界。托迹于世，是每个人必须经过的修炼，能否证到“逍遥”境界，那是修行的层次。不仅要证到精神世界的逍遥，更要证到现实世界的逍遥，这是最高的境界。马老在这个世界转了一圈，无疑获得很高层次的“逍遥”，那是他老人家的成就和福报。

练拳也好，推手也好，无非是技与艺的层次，不断修习，积艺成德，才是真正的质变。这个“德”，既是我们常说的“品德”，也是“道德”，也就是“道”的另一面，道是体，德是用，是“道”的体现。马老虽然走了，但他把技艺，把他的高尚品德留在了人间，散落在每一个跟他学过的弟子、学生、朋友的内心深处。“桃李春风”，是指马老的从学者如春天的桃李，在天下盛开。

能这么准确地评价一个人的一生，那一定是知己。

的确如此。当初，我在出版《吴式太极·南湖传习录》的时候，由于是第一次出书，非常困难，是明心师兄鼓励我，并给我写序。那个时候，不仅明心师兄和马老未曾谋面，和我也仅仅是文字之交。但是，他却能从文字间，看到老一辈武术家的高尚品质，因而对马老满怀敬意。他写的序《真佛只说家常话》，仅仅一个标题，就概括了全书的特点。

我记得刚刚读到这篇序的时候，是明心师兄通过手机发给我的。当我读到——

“他们师徒经历过最艰苦的年代。胖胖的刘三爷，在那个年代肚子都饿小了。师父饿得教不动，徒弟饿得练不动，但他们还在坚持，好歹都要练下去。坚持到终于有一天：国家需要了，他们就去为国争光；社会需要了，他们就去造福大众……”

这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个眼泪包含了自己那几年受的委屈，更包含了对刘三爷、马老师、明心师兄三个人惺惺相惜的感动。所以，我一再说，《真佛只说家常话》是读《吴式太极·南湖传习录》的一把钥匙。

【两本书都由明心师兄作序】

明心师兄并不怎么练拳，却是慧眼识珠，知道哪些是干货，哪些是宝藏。他特别看重《南湖传习录》中那些前人的故事，而这，常常是被练习太极的人所忽略的。有的人对我说，他是直接从“拳理篇”开始看的。在我们看来，这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未曾学艺，先学做人，做人是本，技艺只是末节。何况，有些干货就藏在故事中间呢。

明心师兄来过北京，但行色匆匆，并没有见过马老。同样，马老也没有见过明心师兄，但是马老看过他的文章，对他的《真佛只说家常话》也非常感动。马老还以为明心师兄也是一位“练家子”，还让他好好练。

他们两人还有一个交集。明心师兄写过一个小说《直隶巡抚于成龙》，颇有武侠色彩，语言却敦厚朴实，典型的明心风格，就像黄土高原那样厚重、朴实，但越读越有味道。我把这件事说给马老，马老很高兴，因为他看过电视剧《于成龙》，对于成龙特别佩服。在他看来，于成龙就是天下最好的官，写于成龙的人，当然是好人。

但是，马老岁数大了，对于明心师兄的世界，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没有了肉体的束缚，就可以在这个法界通达无碍。在这个时候，马老也许会重新发现明心师兄的世界。

明心师兄对我说，他平时挺精细的，但马老去世那天，早上出门竟然忘了带钥匙。后来看见我发的讣告，他忍不住猜想，忘钥匙也许是马老在和自己道别吧。

我想，马老在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向这个从未谋面的知音说一声感谢。

明心师兄的挽联是著名书法家冯建东老师的亲笔，我当年两次“河东游”，都是明心师兄和冯老师相陪，君子之交，一直默默守护。我公众号的招牌“潜真堂”三个字，也是冯老师的手笔。挽联无法及时寄到北京，明心师兄说，等寄到了，让我转交给马骏，那是他的一份心意。他还说，马老下葬那天是观音成道日，很吉祥。他托人在本地的寺院给马老设了一个往生牌位，他会在那天的成道日法会上念佛回向。

家常话里因缘聚，未曾谋面也相知。

明心师兄其实不是真正的“师兄”，他的大名叫王振川，他是佛家的居士，互称师兄，是佛门的规矩。马老小时候，家里是虔诚的佛教徒。

原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2023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