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师学有渊源，禀承家技，1939年毕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弱冠之龄即独立应诊，门庭若市，求医者接踵。悬壶60年，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诊治女科病的思路与方法。笔者有幸侍诊左右，聆听蔡师的教诲，目睹蔡师望、闻、问、切，学习其理、法、方、药，获益良多。现就蔡师诊治月经病的思路阐述于后。
养血理气为主
蔡师认为，女子经候皆倚血为基础，气为动力，因此调治月经病，总以气血为纵轴，主张养血为先，“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丹溪心法》)，“气血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素问》)。《女科要旨》云：“女子血旺则阴盛而阳自足，元气由是而恒充，血盛而经自调，胎孕因之而易成。阴血充盛，则百病不生，阴血虚少，诸病作焉。况女子之血，经行则耗，产后则亏，更有带下崩漏诸疾，由是而大耗。故治女子以阴血为主。”蔡师在论经闭治则时曰：大凡治经闭宜补心育肾，以安血之室，健脾扶胃，以资血之源，此为其治疗大要。由此可见其养血为先之思想。
此外蔡师还强调，女子虽以阴血为本，但以气为用。女子血宜多而气宜少，血易耗而气易结，加之女子在性格上有偏执多郁之特点，常易导致肝失疏泄，气机升降出入失常，故主张“气以通为顺，血以调为补”，强调调经以理气为要，将疏肝理气法作为妇科常用之法，即使调血诸方，皆以调气为先导。处方用药除四物外，香附最为常用，意使肝气冲和，血脉流通。蔡师曰：香附为气中之血药，不仅可用于气滞血瘀之实证，也可用于诸虚证。与补气药同用，非但无破气之虞，且有助于补气血、理气；与补血药同用，又有助于补血、调血，可称调经理血之要药。
蔡师治疗闭经，以调为主，原发性闭经治疗以育肾养血为主，参以血肉有情之品，从而使肾气旺盛，冲任充盈，月经得以时下；而继发性闭经治疗以育肾为主，兼以通络。按周期反复服药，待基础体温呈双相后，再用四物汤加理气活血药催经，月事可下。
病例一：龚××，27岁。10月27日初诊。月经史144/35，产后大出血，闭经2年许。患者于2年前因低置胎盘大出血休克，经抢救好转，但胎儿夭折，渐而无乳闭经。面容憔悴，眩晕腰酸，形寒倦怠，健忘少寐，毛发易脱，性情低沉，抑郁不欢，在当地治疗无效。脉细无力，苔薄质淡。证属气血两亏，肾元亏损，冲任失养。治拟补肾益精，调养冲任。
处方：生熟地各12g，当归10g，白芍10g，杞子10g，苁蓉10g，制首乌10g，鹿角片10g，潞党参12g，炙黄芪12g，丹参10g，紫河车10g，炮山甲10g，红花4.5g。14剂。
11月12日复诊：药后自觉精神好转，阴道分泌物增多，时感小腹隐痛，再拟原方加制香附、怀牛膝各10g，继服14剂。
12月15日三诊：经水于12月5日已通，量少色暗，3天净，毛发未再脱落，诸恙好转，仍宗原方续服，于次年1月6日复诊时，称昨又经转，量已恢复正常，精神亦振，闭经顽疾，已告治愈。
崩则不专固涩
对于崩漏的治疗，塞流、澄源、复旧这一治疗步骤迄今仍为临床所习用。而蔡师治疗崩漏，强调“崩则不专固涩”，指出，崩漏是由各种原因所致的子宫出血，治疗目的是止血为主，但由于病因不同，故治法亦异。主张“求因为主，止血为辅”，补虚不恋邪，止血不留瘀，在病机上分清是开阖不当，还是固摄乏权；是血病及气，还是气病及血；标本兼顾，气血互治，温凉同用，攻补兼施，通涩得当，阴阳平衡。蔡师说，崩证来势较猛，按常规治法，一般首当“塞流”，这是应急措施，唯恐失血过多，以防虚脱。而单纯固涩止血，这对于一般的崩证，诚可取效一时，但在子宫内膜异位症或子宫肌瘤出血的患者，如果不辨证因，单纯“塞流”，往往得不到预期的效果。如血瘀所致的崩漏，则宜通因通用，以活血化瘀法治之。蔡师认为，由于瘀滞未清，瘀血不去则新血不生，血不归经，致出血不止，如单纯止血，则往往崩漏非但不止反而更甚。血以通为用，血瘀自当活血化瘀，临床处方常用四物加生蒲黄、花蕊石、血竭、三七末等活血化瘀药。古人有说当归、川芎在出血期间不宜用，否则反使出血更甚。蔡师则不完全赞同此说，在临证常于养阴止血及凉血止血方中参用炒当归，以其养血温通，藉以避免瘀滞，并可制约寒凉药性。川芎则避用，因其辛温上达巅顶，下通血海，走而不守。蔡师还强调，治疗时必须兼顾气分，盖气为血帅，血为气母，行血必先行气，治疗宜活血化瘀中参理气疏通，常加制香附之类，气存则血行，调气即所以化瘀，如有气虚不足，血流不畅，则必须补气活血，两相兼顾，如党参、黄芪摄纳元气。此外在塞流止血过程中应始终注意止血防瘀。蔡师指出，治血当以去蓄利瘀，使血返故道，不止血则血自止。
病例二：××，40岁。半年前妇检示子宫后壁结节，有触痛。B超示左侧附件4×3×15cm肿块，诊断为子宫内膜异位症。患者每经临，两侧少腹剧痛。昨经行量多如涌，有块且大，腰酸疲惫，头晕目花，脉细弦，苔薄有紫斑。症属宿瘀内结，血不归经。治拟化瘀止血。处方：炒当归10g，丹参6g，赤白芍各10g，生蒲黄30g(包)，花蕊石15g，血竭3g，三七末1.5g(吞)，怀牛膝10g，制香附10g，震灵丹12g。3剂。药后痛减，经遂净止，继用桂枝茯苓汤化痰散结，循环调治。3月后门诊随访，血崩未见复发。
闭则不尚攻伐
蔡师认为对闭经的治疗，不能急切图功，妄事攻伐。指出：“闭经病机有虚有实，虚为血海空虚，来源不足。由于肾气(包括肾阴肾阳)不充，天癸这种无形之水不至，冲任不充盈，胞脉不通，以致血海空虚，无源可下，犹如油灯之燃，必基于燃油之盈，若油灯乏油，则火之再诱终不能燃也。因此，当补肾养血，血至而经自下。”补肾实为治疗闭经的要旨，所以不论是原发性闭经，还是继发性闭经，均以补肾为主。
如原发性闭经，以育肾养血为主，参血肉有情之品，冀肾气旺盛，冲任充盈，月事得以时下。方用：炒当归9g，生熟地各9g，川芎9g，熟女贞9g，仙灵脾12g，苁蓉9g，狗脊9g，山萸肉9g，制黄精12g，河车大造丸9g。通常观察3个月，最好能同时测量基础体温，以助诊断。这种闭经，多数基础体温单相，经过治疗后，如体温呈双相，预示病情好转，可改用调经方。其基本方为：炒当归9g，大熟地9g，川芎4.5g，白芍9g，怀牛膝9g，丹参9g，制香附9g，桂枝3g，红花4.5g，泽兰叶9g。可望经水通行，但尚须继续治疗，直至停药3个月，经事仍能按时来，方称痊愈。继发性闭经，多由于肾虚不足，冲任失充者，大多基础体温也呈单相，治疗以育肾为主。首先用云茯苓12g，生熟地各9g，仙灵脾12g，石楠叶9g，怀牛膝9g，制黄精12g，公丁香2.5g，路路通9g，桂枝2.5g，细辛1g，麦冬9g，乌鸡白凤丸1粒(吞)，每服7剂，继用云茯苓12g，生熟地各9g，仙茅9g，仙灵脾12g，石楠叶9g，紫石英12g，鹿角霜9g，熟女贞9g，苁蓉9g，胡芦巴9g，河车大造丸10g(吞)，约8剂，以育肾培元。按周期反复服用，如基础体温也出现双相者，当属好转之象。然后用四物汤加理气活血催经之剂，月事可下，一般短期内不易见功，须经一定的过程，方能奏效。
病例三：王××，20岁，未婚。原发性闭经。女子二七，天癸即至，而年届二十，月事未临，面黄羸瘦，眩晕心悸，夜寐易惊，盗汗涔涔，纳食无味，大便艰秘，脉细微弦。经旨天癸未及责之冲任，冲任者属肾隶于阳明，肾虚阴亏，阳明不旺则无以化生精血，不能盈丽血海，太冲不盛，经由何来。妇科肛检：子宫后位，小于正常。证属肾虚阴亏，阳明不旺，冲任失养。治拟养营阴，调补冲任。处方：大熟地12g，全当归10g，甘杞子10g，天麦冬各10g，山萸肉10g，肥玉竹10g，怀牛膝10g，核桃肉10g，淮山药10g，朱茯神10g，大枣5枚。14剂。二诊：据云因外地工作，无法就诊，按原方自配30剂，服后经水来潮，量中。嘱继服上方以资巩固，加河车大造丸，吞服，日2次，每次9g。
《名老中医学术经验整理与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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