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暖
黄韫彦
金黄色的暖阳从窗楹倾泻下来，蔓延上摊着书卷的桌角。阳台上传来阵阵翻动棉被的哗啦声和晾衣杆的震动声，外婆又在晒被子了。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我都能看见外婆抱着庞大厚厚的棉被，蹒跚地挪动着碎步，缓缓踱向阳台。于是我非常喜欢晴天，因为被子上总是弥漫着一丝暖融融的香气。这不，外婆正佝偻地伏在窗台上，使劲往窗外伸展着双臂，娴熟地整顿着软绵绵的蓬松的棉被。我望向窗外，隐约可见棉被飘扬的一角。少顷，外婆移开了身子，我便瞅见棉被乖乖地趴在晾衣杆上……
我沉浸在题海中，忽而觉察纸张踱着的那层黄金渐渐稀释，取而代之的是几抹阴云的暗影。正疑惑，丝缕冰凉的银线便栖落在我手上。我如梦方醒，朝在厨房拖地的外婆大喊：“外婆！下雨啦！”
“啊？”她愣了片刻，左顾右盼又找不到地方只好将拖把随意一搁——“嘭”！拖把颓然倒地。外婆又急急拾起，再找地方安置后，才颠着双足同我一同赶到阳台。只一瞬间，稠密的雨滴已经豆般大，把棉被的四角浸泡成湿漉漉的深色。今天晒的是我的被子，我们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抢收回来。
望着天幕上不知何时挤满的彤云，想到今天得盖着湿答答冰凉凉的被子入眠，不禁抱怨起来：“外婆，你怎么不早点发现已经在下雨了呢？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今天晚上我盖什么呀！”外婆枯皱的手抚过因潮湿而紧缩成团的棉被，不住地叹着气。
我含着怨气度过了一天的剩余时光。夜晚，我懒散地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却意外地发现它干燥松软，散发着暖融融的味道，全然不像刚刚被风雨侵蚀过的样子。我一头雾水，外婆是怎么做到的？烘干它？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难道她有什么魔法吗？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床被子的花纹和我原来那床有出入，终于豁然开朗：这是外婆的被子！
现在细想起来，曾经的我何时盖过湿被子？我终于明白，当我的被子被淋湿时，外婆就把自己的棉被给我，而自己却得忍受那份潮湿……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外婆总是确保我的被子永远干燥松软。那渗透在每寸棉絮里的金色，是外婆给予我的难以稀释的暖意啊！而我却那样数落她……一股酸涩久久堵塞在喉咙。
我冲出房间，外婆正在厨房洗碗，暮色氤氲着她佝偻的身影，却掩不了她满头银丝。她总是有忙不完的活，而我却一直以来视若无睹。我鼻子一酸，迎了上去：“外婆，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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