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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旧事:民国18年年馑,民国21年虎烈拉!

关西赤地人相食,白首孤儿哭暮年。民国时期令关中人谈之变色的“民国十八年年馑”,老人提起无不摇头闭目,老泪纵横,不堪回首。

大饥荒

民国十八年指的就是1929年,年馑是陕西人对饥荒的一种说法,陕西人把一年当中一料庄稼未收称为饥年,两料未收称为荒年,连续三料未收称为年馑。而“民国十八年年馑”指的是民国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也就是(1928— 1930年),关中连续三年滴雨未下,赤地千里,三年六料庄稼绝收。

关中号称沃壤,当时小麦亩产才100来斤,三年六料庄稼绝收,后果可想而知。粮价暴涨,菜价如金,大锅小灶,蛛网尘封,耕牛骡马,悉数宰杀,护院猫狗争相捕食。死者塞途,白骨蔽野,百姓山穷水尽,关中人称这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为“民国十八年年馑”。

大饥荒

“民国十八年年馑”是咱陕甘百姓的叫法。官方术语叫“北方八省大饥荒”。这是一次以旱为主,蝗、风、雪、雹、水、震、匪、疫并发的巨灾,灾荒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热河、河南8省,波及山东、江苏、安徽、湖北、湖南、四川、广西等省,全国受灾,1093县,波及人口1.2亿,灾情从1928年延续到1930年,逃荒人流无法数计,饿死人口将近大约1300多万。

民国志书记载:

山西省:“晋南40县,赤地千里,如入不毛,人食土粉,民吃草木,全省84县,灾民600余万”

绥远省:“全境干旱,田稼多枯,民初以草根树皮充饥,在以捕麻雀野鼠果腹,后已无法搜罗。”

河北省:灾情几遍全省,水、旱、蝗灾三灾并发,蔓延90余县

察哈尔省:旱魃肆虐,耕种之地稼禾全枯,16县俱受灾,极贫民户各县60余万,盟旗30余万,北方早寒,亡者十之三四。

受灾最严重的是陕西、甘肃、河南三省。陕西全省92县全受灾,甘肃全省64个县有58个县受灾,河南全省118个县有106个县受灾。民国政府发赈灾公债,言:“陕西灾情重于甘肃、而甘肃又重于河南,河南又重于其它受灾各省。陕西一省即需300万,甘豫二省非300万不足以救亡。”

逃难

饿殍遍野无鸡鸣,老天杀人不用刀。灾荒所至,十室九空,遍地哀鸿,奄奄垂毙。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陕西。据民国19年底陕西省赈务委员会 、民政厅长邓长耀的《陕灾报告》中统计,当时全省有200多万人活活饿死,200多万人流离失所,逃亡他乡,800多万人以树皮、草根、观音土苟延生命于奄奄一息、全省92县尽成灾区。

长久大旱,粮价飞涨,灾民卖房卖地,换粮糊口,时一亩地只能换一斗小麦。小麦每斗的价格从5元涨至每斗12元。为了活命卖儿卖女,灾荒初期一人可卖10元,灾荒中期女孩还能卖到5元的高价,尚不及一斗小麦价格。到了灾荒后期父母为了孩子活命,甚至分文不取,直接让人带走,只求保全儿女活命,陕西灾情,以关中最为严重。

长安灾民

民国县志记载:

陇县:斗麦价已涨至十元,县南七新庄柳姓一家,死亡殆尽,铁佛寺去年有六十余家,现绝户已十余家。顺八渡以南,本有四十八户,现在仅剩八户,全县6区灾民 8万”。

扶风县:全县原有人口160415人,当年死亡52170人,外逃12337人。

眉县:马家庄原有31户人家,竟有28户因灾死绝。

咸阳县:人口13万,饿死就有3万人,逃亡2万人。

武功县:人口18万,饿死7万,逃亡5万余。

泾阳县:夏村岳氏夫妇,因为饥饿难忍,勒死小孩,然后夫妻双双服毒自杀。

耀县:去冬迄今,死万余,逃三千,现灾民五万。

朝邑县:212村,冻死9479人。

蒲城县:赤地千里,饿死21000余人。

华阴县:六料未收,横尸遍野,减少人口18036人。

白水县:县城北马家堡陈氏老者,因饥饿难熬,把全家6口全部毒死。

关中民谣:民国十八年,人吃人来狗吃狗,饿得麻雀吃石头,饿得老鼠没法走。这些都是当时悲惨的真实写照。

凤翔灾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民国18年年馑,要说天灾,关中之地,三年大旱,那是百年少见,连年征战,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就是人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则人祸大于天灾。

古代生产力低下,灾荒连连,陕西人都有存粮备荒的习惯,丰年与灾年交替,倒也无妨。但民国的人祸要大于前朝。在灾情爆发的前两年,陕西一直是河南刘镇华主政,八年督陕,埋下灾荒祸根。民国初年,陕西禁种大烟,取得了一定成效,但自刘镇华当了陕西省长后,便大开烟禁,委派40多个劝种烟委员分赴各县,强迫老百姓种大烟。宝鸡县种了2万5千亩,眉县1万亩,户县5万亩,周至县竟然种了7万亩,占全县总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十左右。陕西一省的产量就占到了全国的六分之一。当时陕西全省的农业收入只不过700多万。 但通过大烟的种植贩卖,刘镇华的税收达到了1500万大洋。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庞大数字!

地都种大烟了,粮食哪里来,当时陕西的粮食已经需要外购了,农民家中几乎无任何存粮。民国15年,二虎守长安,刘镇华为了困死西安城,又一把火把城外10万亩小麦化为灰烬,西安城饿死5万人。

镇嵩军围西安

家无存粮,心中发慌,民国17年,东北易帜,中华民国达到形式上的统一。民国18年,蒋冯阎中原大战,陕西灾情爆发,于右任先生积极奔走赈灾,朱庆澜先生奔波募捐,募集善款160万,就连当时的末代皇帝溥仪也捐赠了3000块银元。虽功德无量,但毕竟是杯水车薪。赈灾还需要政府力量。当时陕甘属于冯玉祥的势力范围,陕西省主席宋哲元强改“租石捐”为“四倍加征”,相当于一年收了后五年的田赋地丁税,灾荒之年,哪来余粮,老百姓哪来钱粮,真是生不如死。

当时蒋介石组建“西北赈务委员会”,发行赈宰公债,减免陕西税收,后以冯玉祥西北军将赈灾粮款挪作军用为借口,停止赈灾陕甘。阎锡山又趁火打劫,借口山西也有饥荒,禁止粮食出省,扣押陕西购粮人员和粮食赈粮列车,致使大量赈粮堆积车站,发霉变质。冯玉祥为阻止蒋军北上,在河南境内破坏了陇海、平汉铁路,扬言要自行救灾,但各部拨发赈粮,不但未能赈济灾民,反将农商富户施舍赈灾的粥厂米麦搜罗殆尽,屯于潼关长安,以备战时之用。所以说,民国十八年,人祸大于天灾,最终陕西人口锐减三分之一。

虎烈拉

常言大灾之后必有瘟疫,到了民国21年,也就是1932年,没有缓过气的老百姓又迎来了一场波及57县的大瘟疫,官方称“霍乱”,音译为“虎烈拉”,老百姓称“胡里拉”,其症状就是上吐下泻,吐的是黄水,泻的是黑水,又称“转筋霍乱泻”。因这种传染病的最大特点是传播快、发病快、死亡快。老百姓闻风丧胆称其为“虎疫”。

民国21年虎烈拉全国大爆发,顺陇海线传入关中,6月19日首先在潼关发现,高峰日一天之内死亡80余人,黄河停渡,举县惊骇!后顺着陇海铁路蔓延东西各府县,7月分疫情从临潼传到西安,后蔓延西府五县,至9月已经蔓延到关中35县,陕北11县,陕南4个县,至11月份疫情消失,全省60个县,患病人数有50万,死亡人数约20万,死亡率在40%左右。

根据资料记载:

华阴全县统计死1.8万余人,尸横于野无人收。

华县死亡6422人。

大荔县两日之间,城内军民死亡达千人,人人自危。

渭南县全县死5万余人,村户萧条,尸骨遍地。

富平县死亡14697人。

西安城一个多月937人死亡。

长安县第一例发现于终南山下内苑村,本村一个卖小吃的在南五台过会赶集时,发生腹泻,呕吐无治而死,查为“虎列拉”,数日之内波及全县各个村镇。

周至县终南豆村112人患病,死101人,村中全家病死者25户。

泾阳县一人患病,殃及全家,全县死亡2210人。

彬县死亡1500余人。

三原县死亡508人。

礼泉县死亡5000余人。

乾县死近万人。

长武县民间缺医少药,患者坐以待毙,全县死亡800多人。

西府凤翔亡6740余人。

眉县死亡2719人,绝户者达半。

虎烈拉

在民国那个贫穷的年代,染上此病就及以生还,患者早上患病,晚上就一命呜呼了,传染的十分迅速,病人无人探视,死人无人敢埋,连当时医生十之八九,惧怕传染,也拒不出诊。很快就在整个三秦大地肆虐开来,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不说家庭,很多小一点的村庄都绝户了!

老百姓人人自危,各种谣言屡见报端,富平县通告称:水泉因投毒而变色,百姓饮水恐慌。武功县报告说:发现汉奸投毒数次,已专门制定“已服毒水急救法”。长安县还抓获了一名投毒汉奸,此人姓姜,乞丐打扮,自称同伙有17人之多,因为城市里面不好下手,就到农村来投毒,毒药是一种白而略带红色的粉末。

好在疫情爆发时,是杨虎城主政陕西,随在西安市五岳庙门设立陕西防疫处,全国采购疫苗注射防疫16万人,真是功德无量,防疫处第二年还设立了附属医院,也就是今天西安市第八医院。

张新武,笔名“丰镐遗子”,世居沣西周礼之乡,长于长安物华之地,自幼好文笔。弱冠之年入伍从军,退伍归乡,醉心周秦汉唐文化研究。因地利之便,犹喜故乡沣河两岸丰镐故地乡土人文历史研究。加入长安、西咸作协,西安地名协会,担任宗周文化研究会顾问,入选西安、西咸地名专家库,笔不辍耕,文章多发表于报刊、地方志,多次参与本地人文历史书籍编写、民政局道路桥梁命名、电视台人文节目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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