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署清泉》
当衙仰出一泓泉，省却朝朝买水钱。
万里一官三县尉，空余流水入鸣弦。
位于苏州古城东南25公里处的甪直，古名甫里，是一个千年古镇，水乡桥都。晚唐诗人陆龟蒙曾隐居于此，康熙年间陈惟中在《吴郡甫里志》“旧序”赞曰:“以风雅名节著。后之生此寓此者，闻风兴起，名贤辈出，声名文物之盛，几与名州大邑等。”
话说，在清代中期之前，甪直的古称还是“甫里”，因镇西有“甫里塘”而得名。后因镇东有直港，通向六处，改称“六直”。六处水流形酷如“甪”字，至清末改名为“甪直”。
凡甪直本地人或来过甪直的游客，大抵都听过甪直的“甫里八景”，即：分署清泉、西汇晓市、鸭沼清风、吴淞雪浪、海藏钟声、浮屠夕照、长虹漾月、莲阜渔灯。
▲甫里八景位置图
关于八景的由来，甫里志载：元和县丞彭方周，奉旨移驻甪直建分防官署，后遍访镇域古迹胜境，遂定名八景，分署清泉名列首位。沈定钧曾在《甫里掌故谈》中说道：分署清泉在镇南衙门浜内，旧有元、昆、新分防厅衙署，署前有泉一泓，水殊清冽，故列八景之一……
分署清泉是否堪当八景之首，姑且不去讨论，我们今天来说说分防官署，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机构，管辖范围有多大？分防官署当时是怎样设立起来的？
县丞是个啥官？
清乾隆三十年《吴郡甫里志》为彭方周纂修，彭方周何许人也？其人时任元和县县丞。
那县丞又是怎样的一个官职？
清代，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为知县，其下有县丞、主簿等官员。县丞具体做什么工作？县丞，为县之佐贰官（官名）。即“副职官员”，亦称“辅佐官”。其官阶略低于主官知县，但并非主官之属官，佐助主官管理粮马、缉捕、水利等事务。对照今天，可以粗浅地理解为副县长。县丞的任免，归吏部处理，知县无权直接问责，但可上奏弹劾。
▲清代画家周培春绘
作品收藏在大都会博物馆内
一个县是否设县丞、设几个？这并不绝对，要看该县大小、事务繁简。县大事杂的，有设几个县丞的，事务简单的甚至可以不设县丞。史料记载清代大多不设县丞，在全国1300多个县份中，仅设县丞345人。
县丞为什么要去分防？
县之佐贰官，或与主官同城，或分防。在明代，县丞有实权，作为“二老爷”，对于重要文件，知县与其共同签字方生效，甚至，若知县不在，还可代履其职。
清初顺治年间，进行了大规模裁减冗员，佐贰官所剩无几。到康熙年间，实行知县负责制，县丞沦为闲职。后虽有增设，也多设在江浙等繁华地区。
随着清代行政体制开始不断优化、分权，考虑到“赋税、政区设置、官员数量”定额化理念与“人口剧增、需新置政区”刚性需求之间的实际矛盾，唯一可行的是推行分防制度，将原本可有可无的“二当家”派出去，独挡一面。
到了乾隆时期，州县的分防制度已逐步形成。县丞作为一县的二把手，可以划定一定辖区，分防移驻。分防分为按职能与按地域两种，前者所管一般是职能事务，如管河官。后者则拥有固定的驻地和辖区。驻地大多选在关津要冲、或地处紧要的繁华市镇、或多个辖区交界之处。要么是仅次于县城的大型集镇，要么是境内要害之地。其职能是负责辖区的巡捕弹压，治理民生细事等项，以分担主官的管理职责，从而有效控制地方，维护社会稳定。
分防移驻六直
乾隆二十六年，江苏巡抚陈弘谋上疏，其意为：江苏地广事烦，州县各地情形先后不一，应因地制宜，随时酌定，以裨地方之事。称苏州府元和县六直镇，地处昆山、新阳两县交界处，支河汊港四通八达，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常为宵小出没之处。该镇原来虽设有巡检，但人员力量不足以弹压。故，题请将元和县丞移驻六直（即今甪直）分防，原驻甪直的巡检则移驻周庄镇。
▲巡检司署旧址
说到巡检司，其职能是捕盗，维护地方治安。在此顺便提一下，明洪武十八年，在陈墓镇（现锦溪镇）即建有巡检司署，置弓兵24名，辖六直、大姚等处。万历年间移驻六直，万历三十五年建署于甪直富昌桥西南，至清初，该署已废。
职能与辖区
按彭方周纂修《吴郡甫里志》记载：分防署，划分管辖元和县六直镇等处。其中，本镇都图（指镇区）范围为：西栅至东为元和县依仁乡仁义里，南栅至西为元和县吴宫乡宝座里，东栅为昆山县全吴乡第五保阳区，镇北为元和县第十九都正扇。
▲本镇都图
分防辖区跨涉三县（即元和县、昆山县、新阳县。注：康熙年间甪直镇隶属长洲县，后设元和县后，至乾隆年间，已隶属元和县）
▲部颁定元昆新总图
根据图中所示，按现在区划来说，大概包括甪直镇、张浦的南港、工业园区沿吴淞江北岸部分、车坊等地区。当然因为历史变迁，地名变化，只是粗略的位置，也许不是很准确。至于管辖职能，“凡涉及拐逃盗赌博、斗殴、烧锅（指造私酒）、私宰以及异端邪术等项，均听该县丞查拿，解县究治，余俱仍循其旧。”从中可以看出，分防署的职能，除了县丞原有分管的缉盗、治安等外，还承担了更多的社会治理功能。
由此看来，此时的六直分防署，其行政地位和重要性，正如陈兆鳌的《分署清泉》诗中所题：“一官控制连三县，百里分符即小侯”。
“三县尉”
乾隆二十七年闰五月，元和县丞彭方周移驻到镇，因此前并无官署，需要新建。而早在乾隆二十三年，经部覆准兴建巡检衙署，但尚未领银。县丞移驻甪直后，于是此款正好用来改建分防官署，毋庸另议。
新建的分防官署，地址选在镇南栅的陈家浜，共领银四百余两，用来置买民地，建有照墙、头门、仪门、披栅、大堂、内楼等。
▲分防官署图
关于此官署，2015版《甪直镇志》的记载是：前后共五进，计32间。彭方周接见地方耆老士绅，烹泉试茶，众议之，以“署前有泉一泓，饮之其味甘冽”来比喻为官者清正廉明。贤喦赋诗一首：“湛湛一泓水，终朝绕署清，不徒能润物，亦复最廉明。”许集赋诗云：“绕屋潺湲可濯缨，书簿余暇和吟声。臣心如水还相照，云影天光一鉴明。”名为咏景，实为颂人。
甫里八景诗《分署清泉》则赞曰：当衙仰出一泓泉，省却朝朝买水钱。万里一官三县尉，空余流水入鸣弦。
万里一官，是因彭方周系四川人，千里迢迢来苏州做官，艺术化地夸张一点，说成万里也无不可。彭方周捧檄治理六直，建立分防衙暑，主要负责元和、新阳、昆山三县相邻地区的治安（甪直周边地区），相当于兼任了三个县的县尉，故称“三县尉”。
作者：曹广暖
来源：《方志苏州》公众号
202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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