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新生
过了秋分,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了。昨天出门散步,我不经意发现一路金黄,银杏树叶飘落一地,走在上面沙沙作响。看着这些将要“零落成泥碾作尘”的银杏叶,不禁想起松陵三角井那株千年古银杏,它历经沧桑,仍然挺拔健硕,傲视长空,比我现在看到的银杏苍老遒劲多了。说来也怪,当我还在吴江时,路过三角井,对这样一株奇特的古树,不过是轻轻一瞥,很少驻足观赏。可是当我“山一程,水一程”来到大洋彼岸,经年累月生活在异国他乡时,却触景生情,深深眷念起这株古树来了。
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阿瑟·兰波有一句名言:“生活在别处。”起始我不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我才慢慢明白了它的含义。不少朋友放着身边的好景致不顾,总喜欢往别处去。有些人外出旅游,不厌其烦地把一路上拍摄的很一般的风景照不断地一张一张在朋友圈里晒出来,回到家后,却不见他在网上“冒泡”,似乎生活就此结束了。但是如果当他真的离别家乡,到他远游的“别处”生活,那这不“冒泡”的家乡土地也就成了诗人所说的“别处”,那时他也会像当初想念远游的“别处”一样恋恋不忘。所以诗人要说,人总是“生活在别处”。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当我远离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江南,远离了烟雨濛濛的水乡,来到了向往的“别处”,这时才意识到那悠长狭窄的古镇小巷,那磨光滑溜的青石板路,那斑驳的风火高墙,那晨钟暮鼓的幽幽古寺,当时只觉得十分平常的事物,现在已达耄耋之年的我却为之深深难忘。也许有人认为我矫情,其实不然,因为这些事物总是伴随着我的许多美好回忆,因而超过了那些现代化的水泥森林,而变得有感情,有温度,有诗意,因而难以忘怀。可现在它们已是“别时容易见时难”“要寻除非在梦里”了。
一次友人请我们参加一个硅谷华人合唱团的音乐会,当合唱团的女声小合唱《我爱你,中国》演唱时,台下不少同胞也随着节拍深情地吟唱着。后来乐团指挥索性转过身指挥大家一起歌唱。此情此景至今难忘。李清照有诗云:“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具体生动地表现了这种心情。难怪我在吃着比萨饼的时候总要想起吴江的麦芽塌饼、酒酿饼;吃着汉堡包时总要想起盛泽的盘龙糕、定胜糕。甚至冬至喝的冬酿酒,中秋吃的糖烧芋艿,外婆煮的酒酿圆子,都成了我念念不忘的珍品。这说明在我们许多游子的心灵深处,总是眷念着这方热土,铭记着自己成长的这段时光,珍藏着某些难忘的回忆,怀念着难以割舍的故人。每当冬去春来的时候,我总会吟诵王安石的诗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思念着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江南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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