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弄2号的故事（10）
德康伯伯 一世情缘
蚕尼？什么东东？盛泽人叫蚕尼，普通话里叫蚕蛹，或叫茧蛹。按现在说法，蚕尼含有极为丰富的蛋白质和多种氨基酸，属于老弱病、孕妇产后“高大上”的营养品。但我只要提到蚕尼，只要一吃到蚕尼，就会自然想起德康伯伯。因为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到蚕尼这样的东西，就是德康伯伯每次从镇江回柳家弄2号探亲——即探望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时，总要带来这种稀罕物——虫类美食。而我呢，每次也都能尝到第一次吃时害怕、以后越吃越喜欢吃的美味零食。
德康伯伯今年86岁，离开盛泽已有67个年头了。但他最近心境不大好，一是他哥哥柳德庆先生刚刚过世，更要紧的是他相濡以沫60载的爱妻——程美英嫚嫚淋巴癌，去年9月24日永远离开了他。在这5个多月难熬的日子里，他常常一个人暗自垂泪，食之无味，夜不成寐。常常哀叹：美英啊，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为什么撇下我就走了？
每年的年初三，德康伯伯他们一家大小10几口人总要团聚在一起，吃个饭拍个照，同享天伦，其乐融融。因为那天，是他们家最值得纪念的日子——美英嫚嫚的生日。可今年不同，全家第一次过了个德康伯伯没有爱妻、儿女们没有妈妈、外孙没有外婆、玄外孙没有曾外婆的年初三，其情其景可以想见。当孩子们一个个宴后离去，德康伯伯来电对我说：昙花一现，热闹过后，我寂寞啊！
是的，现在的德康伯伯是寂寞的，他的寂寞不是一般人、包括他的子女们能体味和想象出来的寂寞。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相恋在旧中国，结婚在新社会，他俩有着一段令人见羡的“旷世情缘”。我在这里暂先打住！关于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的爱情故事，请在下集容我有图有文的细细道来。这里花开两朵，先表一枝。
2、年轻时的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到中年时代的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一次从帅哥美女到恩爱夫妻的天作度越。（照片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
3、2014年春节，德康伯伯的全家合影。后排左起：德康伯伯的大外孙媳妇孙丹、孙丹与郭臻伟的儿子郭浩宸、德康伯伯的外孙、柳宇飞的儿子郭臻伟，德康伯伯的外孙女曹迅、曹迅的丈夫蔡啸虎；前排左起：德康伯伯的大女儿柳宇飞、德康伯伯的儿子柳天翔、德康伯伯的爱妻程美英、德康伯伯和他的小女儿柳星航。这是程美英嫚嫚生前最后一张与全家人一起的合影，但照片中还是少了几位。（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
4、尽管美英嫚嫚已经病了，但老夫妻俩还是要拍这张照片，并做成贺年卡，向他们家的海内外亲友致以新年的问候。（柳天翔摄影，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
5、这是今年春节，依他们家的惯例，在年初三——程美英的生日，全家聚会，这是第一个没有程美英的全家团聚。上图左一为德康伯伯的孙子柳叶，中间的小小孩是曹迅与蔡啸虎的儿子蔡书平，一大一小两位帅哥在本篇里首次亮相哦！（郭小平摄影，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
谈到德康伯伯家，在我的印象中，大女儿小飞曾是德康伯伯的最爱。柳宇飞年轻时漂亮，曾是镇江市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跳过好长一段时间芭蕾。那时正是文革后期，德康伯伯回到盛泽，少不了要向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夸赞这位可有出息的女儿。每每说到高兴时，他会脱下自己的袜子，让我们看看小飞长得像他的那双脚——前三个脚趾一样长，这就是跳芭蕾最棒的脚型。当然德康伯伯也谈到了小飞的艰辛，脚趾常常受伤流血，指甲都换了好几回，心疼宝贝女儿之情，常常溢于言表。那时的舞蹈演员是个让人羡慕的职业，不用下乡、无须支边，还是国家干部，加上小飞又是喜欢，吃得了苦，所以德康伯伯挺为大女儿自豪的。
我记得1970年代初，小飞随文工团来苏州演出，特地来盛泽柳家弄看望爷爷奶奶，住了一夜。晚饭后在爷爷奶奶的房间里，我向小飞讨教了一些有关艺术、舞蹈的问题，她向我介绍了自己的创作心得，使我听来新鲜。一个走下舞台的舞蹈演员，侃侃谈起练功的艰辛、演出的兴奋、成功后的喜悦，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芭蕾很美，美的后面却隐藏着多少的泪水和汗水！热情大方的小飞邀请我去苏州看她的演出，也是机缘巧合，新婶嫚也有空，于是我和新婶嫚一起去了苏州开明大戏院，观看了他们团的演出。别的节目我都记不清了，至今我仍清晰记得的是小飞跳的两支舞蹈：一个是女子群舞《奶茶献给毛主席》，还有一个是芭蕾小舞剧《茅山笛声》。后一个是他们团自己创作的，讲述的是镇江茅山地区新四军和老百姓共同抗日的故事。小飞扮演的是牧童。台上立着足尖的她，翻飞跳跃，给我留下了美的印象。小飞是文工团舞蹈尖子，业务非常突出，后来团里排演芭蕾舞剧《白毛女》，小飞是主角！
7、大女儿柳宇飞曾是镇江市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她中学的文化课成绩都非常好，作文常常是老师在班上朗读的范文。（照片由柳天翔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好了，扯远了，还是继续聊聊我们的德康伯伯吧。德康伯伯在专业上很有成就，在中国的蚕丝界声名昭著。他是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的享受者，是教授级的蚕丝专家，母校苏州大学、吴江中学以他为荣。他的足迹踏遍了祖国的蚕茧生产地区，他传授的养蚕科技知识，使难以数计的养蚕户大受其益，发了家致了富。他被山东、河北、浙江等省的农大聘为客座教授，经常应邀前去讲学。他不遗余力，大力推广“方格蔟”养蚕。他勤奋著书立说，著有《蚕茧初加工》、《蚕茧收烘技术》等8部，他的40多篇论文被发表在专业杂志上，在业内有着良好的口碑。德康伯伯还有很多项的创造发明，获得了农业部科技进步奖、江苏省科技进步一等奖。他是中国农科院蚕业研究所的元老，在所里受人尊重，他和美英嫚嫚的爱情故事，在所里也是有口皆碑，被人颂扬。
10、右图为德康伯伯在许多高校的讲学一瞥。左边上下两图为与外国访问学者一起工作、研究和教学的情景。（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11、《吴江中学》建校100周年的纪念册上，有专门介绍德康伯伯成就的图片与文字，纪念册左上面的照片，为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高中毕业时“毕业照”。（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12、《苏州大学》建校110周年的校庆纪念册上，有专门介绍德康伯伯成就的图片与文字，纪念册上的照片是德康伯伯夫妻俩在盛泽中学炳麟图书馆里，在他的展览照片前的留影，程美英也有大幅照片挂在该图书馆内。（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13、盛湖中学（今盛泽中学前身）建校60周年时，德康伯伯夫妻俩作为校友嘉宾应邀出席校庆典礼。左图为他俩旧地重游——盛泽目澜洲公园，这里曾是他俩谈恋爱常去的地方；右图为，他们回到柳家弄2号，在大客厅里的留影。（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德康伯伯很爱他的母亲，也很钦佩他的母亲。每次回到柳家弄2号家中，他总是要和年迈的母亲同睡一床，并睡一头。他要和母亲说长道短，听柳家娘娘讲那过去的事情——柳家的、钮家的和申家的。这是我多次亲眼所见这对母子情深的感人画面。因此，德康伯伯肚里也有很多关于这三大家族的传奇轶事。这次我写《柳家弄2号的故事》关于柳家的部分，有些重要情节我都与他核实，力求真实无误。他也总是来者不拒，热情地与我商讨。我希望他在身体尚好的情况下，写些回忆录，在有生之年为社会、为他的家族留下一份不抢救将要来不及抢救的精神财富。
德康伯伯很爱他的父亲，但又很怕他的巴掌。小时候调皮，他没少挨柳家爹爹的打，但一想到“不打不成才”、“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又原谅了自己亲爱的爸爸！毕竟他是清末走过来的老式男人，他有他的局限。但他绝不苟同他父亲的做法，他对自己的3个孩子，不打不骂，循循善诱，既是严父，又是慈父。
14、退休后的德康伯伯参加了镇江市的老年大学，学习绘画艺术，左图为他创作的《梦回故乡》，右图为《梦回故里香波桥》，表达了作者对故乡盛泽的思恋。 （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15、德康伯伯创作的中国画《东岳雄姿》，右图为《回归家园》，纪念国庆50周年和澳门回归。（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生前到过镇江三次，每次德康伯伯和美英嫚嫚都精心安排。家里很挤时，他就让两老住到条件很好的蚕研所招待所。他曾带两老游览了镇江名胜——金山和焦山，边玩边讲历史典故，使得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回到盛泽后，讲起这事来，还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难忘。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过世后，德康伯伯努力寻觅到了一块有山有水的风水极佳地，然后力主将父母的安葬地放在了镇江，成为两老的最后归宿。他，做到了一个做儿子所能做的一切，也尽到了一个儿子所能尽的全部孝道。
德康伯伯，不要难过了，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生只和两个伟大的慈母——母亲柳家娘娘和爱妻美英嫚嫚同床共眠，您知足常乐吧！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蚕尼——茧子缫丝后，露出赤诚原形的蚕蛹。德康伯伯多像一只蚕蛹，当他对父母、对爱妻、对子孙献出一根长达86年的长长的银色蚕丝后，露出的那只蛹，就是德康伯伯那颗赤子赤诚的心！
2015.2.22
16、这是柳家爹爹和柳家娘娘3次到镇江时的两张留影。左图为1958年，德康伯伯的儿子柳天翔出生时的合影；右图为1970年左右，柳家爹爹带孙子柳青去镇江，与从洛阳女儿柳德蓉处探亲回盛泽、路过镇江的柳家娘娘的“会师”合影。（柳德康提供，本文作者翻拍并后期制作）
作者姚军：1953年生,南京理工大学教授,硕士生导师。1982年1月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南京理工大学从事大学美育工作。姚军是江苏省第一个美育教授。现任全国高等教育学会美育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江苏省高校艺术教育研究会副理事长等职。曾任南京市栖霞区人民代表,曾多次被学校票选为“我最喜欢的十佳教师”。2000年,被国家教育部授予“全国学校艺术教育先进教师”称号。出版专著有《大学美育》、《艺术引论》等8部。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