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麻漾别样美，碧波荡漾儿时情
——北麻漾边上的童年记忆
作者：胡晓东
故乡南塘在北麻漾边上，是隶属于吴江区盛泽镇的一个小村庄。小时候一直对“漾”的概念没多大理解，只知道麻漾四方的湖面分别对应着坛丘、震泽、南麻、梅堰四个镇（未合并之前），曾是震泽、盛泽、平望、铜罗间水运的中心枢纽，长大后才慢慢了解到它原来是吴江境内最大的湖泊。麻漾承载着我无数的美好回忆。围绕它发生的各种逸闻趣事，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甚至对我现在的人生与价值观念都起到了积极的影响。
北麻漾航拍一角掠影
家的位置在麻漾主支流的旁边，这条河是衔接盛泽和震泽水运的必经之路，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故乡南塘村渐渐地被称作南塘港。童年时期南塘港的水清澈，如一面硕大的镜子，能一眼望到底。每到夏天时，村里的小伙伴们就会花上大半天时间泡在水里避暑玩闹，还记得最好玩的游戏就是“钻默涂涂”（潜水的游戏），一个默涂涂下去，等出水时，吓得周围的鸭子四处飞散。有了这身本领，每到傍晚村里养的鸭子不上岸，我们主动下河帮忙赶，久而久之，鸭子见到我们就跑，而我们还乐在其中。
南塘港
水里钻默涂涂
童年时，村里的路还是窄窄的水泥路，勉强可以让两辆自行车并排通过，所以村里所有的运输几乎都是走水运的，每年夏天时都会有卖西瓜的船只停在村里，村民们都愿意让船停在自己门口，因为老板总会给几个西瓜以示打扰。西瓜不是用钱买的，都是用稻谷换的，每家基本上都会换上个百来斤。村里几乎家家都有船，主要用于农忙时农作物的运输。我现在仍然深深记得爷爷教我摇橹时反复提醒我“要用巧力，用身体带动胳膊”。熟练的人摇橹起来动作优美，好似在打太极。
岸边停着卖西瓜的船只
摇橹
作者家中的橹船
农忙到来时，家家户户都一大早架着船，摇着橹，急急忙忙驶出“望波桥”，进入“遯肥桥”，到达田边，开始一天的劳作，农田离船停靠的地方并不近，收割的稻子得用扁担挑到船上去。扁担对于农民来说是最好的帮手，使用也是有技巧的，运用的是杠杆原理，记得我第一次挑稻子，由于没有把扁担的重心位置放在肩膀上，走起路来左右摇摆。挑得时间长了，还要学会换肩，熟练的村民总能在行走中完成换肩和调整，这是需要常年的积累才能掌握的。对于我而言这是无法完成的，一换肩扁担的支撑点就不对了，所以我只能放下来，喘口气再换到另一个肩膀。
挑稻
收割的稻子运回家后，接下来就要脱粒，在吴江话中叫“轧稻”，全家上下分工合作，一般都是男的把船里的稻子运到“轧稻机”后，女的轧稻，轧完稻后还要借助排风机对稻谷进行“扬谷”，最后将干净的稻谷装入蛇皮袋。大部分稻谷都是卖到粮库，村里话叫“挑谷”，只留一部分自己吃。“轧稻”后剩下的稻秆会被拿去堆成像小屋子一样的稻草堆，那时家里都是用灶头做饭的，这些稻秆可是要烧整整一年的。
轧稻场景
堆柴堆
村民的生活都离不开两座桥，一座桥叫“望波桥”，另一座叫“遯肥桥”，望波桥顾名思义是站在桥上观察麻漾上风浪大小，以此判断是否能出行。老的望波桥建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一座典型的双曲水泥拱桥，外观上有点像赵州桥。遯肥桥是一座长石桥，没有护栏，20世纪80年代前是村民走路去往震泽方向的必经之路。桥名出自《易·遯》:“上九：肥遯,无不利。”传闻是清朝当地一个官员告老返乡途经此地时，看到当地老百姓依然还是靠船摆渡往来。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想起了当年到京任职时也是靠船摆渡经过这条河的。于是自己出资建了这座条石桥，取名“遯肥桥”，同时也寓意着自己淡泊名利，功成身退。
老的望波桥类似造型
遯肥桥
夏天傍晚时分，村民都会自发地来到望波桥上“乘风凉”，男的几乎都会赤膊直接坐在栏杆上，女的则拿个小板凳坐下来，大人之间往往会聊一聊国家大事、古今趣闻，小孩就在桥上玩游戏。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村中的一个老人，他上过私塾，读过很多书，只要他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会停下来听他讲。我最喜欢听他讲神话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被他讲得活灵活现，以至于好几年的中秋之夜我都会跑到遯肥桥下去找“华伦船”，故事是这样的：传说在中秋节的傍晚时分，麻漾边上有个穷人家的孩子在帮地主放牛，走到遯肥桥时，他坐了下来，望着浩荡无边的湖面，不由自主地感叹自己的身世，就在这时桥底下慢慢地划出了一艘手掌大小的金船，船上的人物唱着戏剧，小男孩赶紧下水捞起后放到了怀里。第二天，按照风俗，村里的富人都会带上宝物聚在地主家开展“鉴宝会”，小男孩路过时，对这些乡绅土豪说了句：“你们的宝贝都是死的，而我的宝贝是活的”，富人们并没有搭理他，不以为然地继续相互间炫耀恭维。他于是把船放到了水盆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金船在水盆里不但动了起来还唱起了戏，富人们无不惊呆。当天夜里地主就动起了坏心思，派人偷了船，拿到后就迫不及待地把它放到了水盆里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另一幕场景：“华伦船”上的人开始哭了起来，整艘船都变成了暗淡的白色，像被黑烟笼罩般。没几天，地主就得了重病，而“华伦船”也离奇地消失了。虽然是在讲神话故事，但这位睿智的老人是意在启发村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强求，强抢过来反而会遭罪。”
新建后的望波桥
2008年那场大雪后，望波桥被镇上评定为危桥，就地拆除后新建，从那以后去乘风凉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只有遯肥桥还屹立在那，述说着那一代人的朴实和勤劳。
傍晚时分的遯肥桥
如今我已在外工作多年，但依然还会经常回到故乡看看，尤其喜欢站立在麻漾边，静静地注视着这承载着我童年快乐的河流。
麻漾
胡晓东，土生土长的吴江盛泽人。10年前，因工作需要离开吴江到苏州工业园区第二实验小学担任一名小学教师。家乡话“金屋银屋不如自己家的草屋”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也道尽了我对家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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