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论从来都不缺乏簇拥者

《古代日本的战争与阴谋》 [日]吴座勇一 著 姬晓鹏 译 广东旅游出版社

　　▌徐一航

　　阴谋论从来都不缺乏簇拥者，阴谋或许是针对人性而生的产物，让人们对它既嫌弃又津津乐道。在历史之中，阴谋论似乎拥有天然的土壤，使其生长勃发。如果我们细看日本中世史时，便会发现那时的日本明枪暗箭格外猛烈，阴谋算计自然少不了。本能寺之变有无幕后黑手？关原合战是德川家康精心策划的阴谋？室町幕府第一代将军足利尊氏是阴谋家？有“战神”美誉的源义经是阴谋的牺牲者？这些疑问让历代历史爱好者们焕发出各种想象力。让日本人痴迷至今的“日本历史第一疑案”本能寺之变，可以说古往今来有无数的民间学者、小说家、历史爱好者们对其提出了各种想法。记得笔者看过的一部科幻喜剧日剧《信长协奏曲》，以穿越的角度解释了本能寺之变以及织田信长身上的各种谜题。角度可以说非常新颖，在剧中的逻辑里无论打开怎样的脑洞，编剧都可以以历史真实事件作为收尾，逻辑非常严密，几乎找不到破绽。可以想象日本这么多颇富想象力的作家，历史上层出不穷的疑问成为酝酿他们的历史土壤。

　　曾写过《应仁之乱》的日本新锐历史学者吴座勇一对这些历史上的阴谋就颇为感兴趣。他在书中解释道，学院派或许将研究阴谋视为低级的研究，似乎只有门外汉才整天对此念念不忘，专业人士应将精力用在更为高尚的课题上。民间有热情自然是好事，但却被一些自称为“历史研究者”的人带偏了节奏，大部分胡言乱语自我脑补出的“史实”大行其道，在这种条件下，吴座勇一认为阴谋这件事，专业的学者也应该谈谈，不能让一些劣质知识误导读者，让他们误以为这就是历史的真相。吴座勇一结合最新学术研究成果，全面梳理了日本中世史上最精彩、最重要的事件，汇总成《古代日本的战争与阴谋》一书，企图解读阴谋背后的逻辑，让读者深入了解日本历史中阴谋论的产生。

　　吴座勇一的著作适合对日本古代史有一定了解的读者阅读，在作品与作品之间也有着承接的关系。他上一本作品是由后浪·汗青堂推出的《应仁之乱》，其中的内容就与本书中的部分内容交相呼应，互为补充。在书中的“日野富子是恶女吗”这一章中，就日本历史上的红颜祸水进行了剖析解读。

　　日本历史中有关应仁之乱这段历史，背后的关系本就极为复杂，各方势力互相交织并非泾渭分明。在传统的说法中，应仁之乱起因为将军家的家督之争，八代将军足利义政之弟足利义视和将军之子足利义尚互相敌视。自足利义尚诞生之初，被指定为下一代继承人的足利义视就如坐针毡，而足利义尚的母亲日野富子企图背后增强自己的势力驱逐足利义视。足利义视背后有细川胜元撑腰，日野富子就请他的对头山名宗全来做自己孩子的监护人。这样就引起了两股势力的不满爆发了应仁之乱。

　　吴座勇一在解开背后人物的复杂关系后发现，足利义视在真实历史中或许和日野富子、足利义尚等人并非是那样水火不相容。足利义视迎娶的正室就是日野富子的妹妹日野良子。而当足利义视迎娶日野良子时，日野富子已经怀上了足利义尚，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同意妹妹嫁给足利义视，与其说她对足利义视怀有敌意，倒更像是她想和足利义视拉近关系。而就算在儿子足利义尚降生后，将军足利义政也并没有疏远足利义视，反而升了他的官职。

　　在一些历史学者的认识中，足利义政并非是人们所说的那样优柔寡断，而是端平了两者的矛盾，一方面给予足利义视应有的官职，把握住幕府的实权；另一方面加强足利义尚与幕府势力的衔接。这个衔接人并非是他的母亲日野富子而是足利义视，可见在历史中另一个非阴谋的解释得以浮现，那就是足利义尚因为年幼，暂且由足利义视担任将军，等到足利义尚成人，再让足利义视让位即可。足利义视是日野富子的妹夫，怎么看都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日野富子也没有理由从中破坏，而历史上也没有她从中作梗的记载。

　　传统观点认为足利义视和日野富子之间关系的变化，来自于足利义视孩子的出生，然而在作者的解释中，我们发现，在古代医疗条件那么差的时候，孩子的早逝率非常高。足利义政这一辈，本来有兄弟十个，但是到十来岁的时候，就只剩足利义政和足利义视两人了，可以说存活率相当的低。这种条件下，日野富子没有理由针对足利义视的孩子，而且一个更主要的原因，这个孩子还是日野富子的外甥，身上流有日野家的血脉。

　　在作者的考究中，对于日野富子是恶女的观点，主要来自于后人作的《应仁记》一书。这本书看里面的内容描写应该是本军记物语，书中详细讲述了细川胜元家臣安富元纲在相国寺合战中的详细过程，因此可以判断出作者应该是细川氏周边的人。在作者进一步的考究中发现，应仁之乱中细川氏、畠山氏还有将军家的后人，因为各种交错的个人利益，在几经曲折后互相形成了新的联盟。但为了给家族中所公认的“世仇”一个交代，于是便在《应仁记》里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历史。三家本没有那么大的仇恨，而是阴谋家在从中作梗。就这样与这三家都有些仇怨的日野富子就成为历史上的“恶女”。

　　阴谋论有这样几个特性：因果关系简单、论述具有跳跃性、以结果倒推原因、转嫁举证责任。这种简单的思维过程，大众极易接受，因此阴谋的产生与人性的弱点有着直接的联系。作者在最后一章“阴谋论为什么受欢迎”，仔细分析了阴谋论的产生和发展过程。在历史实例和理论分析的结合下，或许能让读者对于思维定式中的阴谋，产生新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