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

　　▌程荣

　　将近20年了，我基本上每天都是早上5:30起床，给孩子们做早点，看他们上班上学。但其实进了厨房的头一件事，还真不是做早点，而是烧水沏茶灌暖壶。每当看着茶杯中茶叶飞翻浮沉，闻着扑鼻的茉莉花香，手里拎着沉甸甸的暖壶，那感觉真是舒坦。

　　老北京人爱茶，尤其爱喝茉莉花茶。我至今喝茶也有几十年了，但什么养生壶、保温壶在我看来都没有那一把暖壶来得实在。

　　小时候，我家住在西单北大街，街坊四邻住得非常近，走动得亲如家人。一大早常听见这样的声音：“大嫂子，我今儿得出趟门儿，暖壶搁您这儿了啊。得空您帮我灌上吧。”“老哥哥吃了吗？我新近得了点儿张一元的高末儿，有工夫您上我那儿品品去。”还有的索性把钥匙放我家窗台上，说：“大嫂子，今儿得麻烦您了，劳驾您待会儿帮我看看屋里的炉子，水开了帮我灌上暖壶。我去趟西单菜市场，有捎的您说话。”看来喝茶灌暖壶还真是老北京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儿。

　　就因为这件大事儿，我惹得我们家老太太生了一回气。上世纪七十年代，妈妈和三个儿媳妇住在一个院儿里，每天早上老太太必定会挨个儿给三个屋里都灌上暖壶。那时我在沙城火车站上班，来北京出差都是住在妈妈家。晚上老太太免不了叨唠三个儿媳妇的事儿。我知道老太太也就过过嘴瘾，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应着。有一次我实在是太困了，张嘴就说了一句：“您唠叨完了没有？早点睡吧，明儿早起还得挨屋灌暖壶呢。”这一下可把老太太惹撺儿了：“你说说我给他们灌暖壶怎么了？不应该吗？邻居的暖壶我都给灌过。如今给自己的儿子灌就不行了吗？”得嘞！这可捅了大娄子了。我是一个劲儿地央告老太太。

　　如今我也成了婆婆，一家五口儿共同居住。我也会每天早上烧开水灌暖壶。我体会到了妈妈为街坊四邻、为儿子们灌暖壶时的心情。那扑面而来的热气，那持久保存的温度，正是老北京人对生活的热爱，也是老北京人大度宽广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