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的表象后面
——《九月的四天》
(《Four Days in September》)
文/金侬
导演:布诺-巴纳多
获一九九八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一九九七年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提名
用电影反映历史事件,创作者一般都采用“再现”的手法,即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历史的原貌。然而,什么是历史的原貌?创作者对此的认识常常会大相径庭。
有一种“还原”用的是极其理性的手法,“历史小儿”一反平日乖张、暴戾、反复无常的性格而突然变得温顺如小绵羊,其行为作派皆有章可循、有法可法,有规律有目的。但我要说这不是真正的历史,只是书生观念中的杜撰。真正的历史,特别是那些在历史上产生过一定影响的历史事件,它的发生哪里有那么多规律和目的,换句话说,它哪会像书生想象的那么理性?
历史是由人创造的,创造历史的人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由水组成的海浪何时翻腾起浪花,这是水自身都无法把握的事。
《九月的四天》好就好在还原了制造历史事件的人的非理性一面,使历史事件产生出一种未经打磨的粗糙感,从而让人觉得可以认同。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有几个巴西热血青年,冒着生命危险开始了反对现行政府的一系列活动。他们抢劫银行,绑架美国大使,最终迫使军政府释放了在押的政治犯。他们的行动促进了巴西的民主进程,二十年后,巴西终于步入了民主和自由的社会。
看起来“九月的四天”这一历史事件影响深远,制造这一历史事件的人也应该令人刮目相看,但电影表现出来的却全然不是如此。
保罗是这群热血青年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有理想有抱负,但他却半点都不像一个英雄。他戴一副黑边眼镜,神情老是十分紧张,好象警察随时都会破门而入把他抓起来。他学习射击,同样也紧张得不得了。结果,别说射中目标,就是子弹飞到哪里去了,他都搞不清楚。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提出要绑架美国大使。
在绑架活动中,保罗产生了对玛丽亚的冲动,他不加掩饰地就用行动表现了出来。于是,崇高的反专制斗争开始夹杂起男女私情。
热血青年把美国大使绑架以后,为了不让大使认出他们,他们戴着头套给大使送饭。送着送着他们慢慢就把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脑袋和脸也露了出来,原先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这哪里是在革命,简直在玩闹。
玩闹的地方比比皆是。他们去抢银行,一边抢一边还要向人们演讲,告诉人们他们不是在抢劫,而是在进行“革命征收”。警车一来,他们顾不得演讲,仓促逃离。马上就有人不幸被警察击中,当街倒下。他们也不管,开着车迅速逃跑了。
如果不是在最后他们绑架了美国大使,向政府提出了释放政治犯的要求,我简直搞不清这帮人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搞不清这就对了。这可能就是不少历史事件真实发生的状态。至少这帮热血青年绑架美国大使是为了迫使政府释放政治犯,他们的目的和手段是统一的,还不至于让人看不懂。如果把目光追溯到几百年前的法国拿破仑时代,那位不可一世的科西嘉矮人在滑铁卢决战开始前的一个上午无所事事,不停地在一张小纸片上划着“N”字,从而贻误了战机,有谁能明白原来是这位法军最高统帅的胃溃疡和痔疮犯了,他要骑上马,屁股会让他痛得无法忍受,所以,他只好被迫推迟战斗的打响。这一推迟,滑铁卢成了拿破仑的葬身之地。
一个历史事件的成败,居然与某个人的肠胃和屁股相关,你还能相信“历史小儿”理性得像一本教科书吗?于是,九月的四天——巴西历史上那真实的一页,我差不多就用影片表现的一切去想象了。
——原载《大众电影》杂志,为该刊专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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