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

昨天早上接到妈妈哽咽的电话，说姨丈走了。

我既震惊又难受又心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指尖颤抖发冷。

姨丈确诊恶疾近一年，表哥表姐他们也瞒着他，加之姨丈生性乐观，每次看到他，他都笑吟吟乐呵呵的，精神状态完全看不出是重症病人。

老妈说她前天晚上接到表姐电话说姨丈病危，医生判断姨丈就一两天了，老妈大哭，难过得一夜未眠。所有得知姨丈病危的亲戚们，都忍不住痛哭失声。

姨丈为人谦虚，脾气温和，对亲戚朋友同事都无可挑剔，他为人真的太好太好了，有些人就是好到你要说他有什么缺点真的挑不出，在闽南农村，像姨丈这么好的男人，的确罕见。

之前和同事讨论说有没有夫妻一辈子不吵架的，同事坚持说不可能有，我跟同事说真的有的。因为我当时就想到了姨丈，姨丈和大姨夫妻几十年，可能除了鲜少有极小的争执，他们一辈子从未大吵过一次。姨丈一辈子没有对大姨说过一句重话，更不用说骂一句粗话。

姨丈和大姨感情极好，姨丈患病以来，家里所有人不但都瞒着姨丈，也都瞒着大姨，就是知道大姨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姨丈手巧又脑子灵活，他除了在自来水厂上班，又擅长水电，他下班后和周末节假日就去帮人做水电，勤勤恳恳几乎一辈子停不下来。

去世前天，姨丈还去帮人装了电表。周日下午我带我妈和表姐去寻访外婆的老宅，没见到姨丈，听表姐说姨丈最近肚子不太舒服，但是装电表也不是重活儿，他闲不下来，他吵着想做就让他去吧，毕竟对于一辈子忙碌勤勉的人来说，每次装完电表就能现场拿到报酬让他倍感开心和有成就感。

姨丈完全无不良嗜好，不抽烟喝酒，他下班后就是帮人做水电，大姨在帮人打零工，只要不是刚好忙得抽不开身，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姨丈做的。大姨早上六点多起床打工，为了让大姨多睡一会儿，姨丈都是蹑手蹑脚起来做好早餐。他们夫妻一辈子互相疼惜，大姨一辈子也从未有过后悔嫁给姨丈的念头。

我不知道大姨要怎么接受姨丈离开这件事。昨天早上表哥他们从医院载姨丈回家，姨丈在从厦门返家路上走了，没怎么遭罪。家里人瞒着大姨直至最后一刻，我妈去大姨打工的地方寻回大姨，在路上我妈跟她说姨丈的病情不乐观，大姨当场差点瘫倒。

不像我爸的暴躁性子，姨丈的脾气温和有目共睹，他对大姨极好，对儿女和孙辈更是没说过一句重话。

听我妈说姨丈以前亲戚朋友聚会时偶尔会喝点小酒，表哥跟他说了一句话，“爸爸，你不要喝酒，不然我在厦门开车的时候，有时候会担心你……”听闻儿子这句话，姨丈从此滴酒不沾。无论别人怎么劝酒或者揶揄他，他都滴酒不沾。

姨丈生病这一年，因为家人的坚持，他出去做水电的次数较少，他在家也闲不住，不但承包了一日三餐，还养鸡种菜，家里的家务包圆了。姨丈为人细心体贴，对谁说话都是和声细语，有时病痛发作的时候也从不情绪失控或者迁怒于人。

我想起幼年时的一件事。有天早上我们全家人都在睡觉，然后房门被砰砰砰敲响了。老妈开门一看，是我们学校的教务主任，老妈吓了一跳，大清早的教务主任有什么事呢？

教务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三个陀螺，说是姨丈自己做的，托他带给我们仨姐弟。

姨丈家和教务主任同一个村，又有点面线亲，他家离我家有五公里，姨丈经常托他帮我们仨姐弟带水果或者玩具。忙碌的姨丈心细如发，那阵子刚好小孩子间流行玩陀螺，手巧的姨丈那木头削了三个圆陀螺，让教务主任带给我们。

陀螺不值钱，但是这份郑重的心意我永远记得。

老妈经常念起姨丈的好。有次我妈去大姨家，姨丈从水库捞了好些鱼要给我们。当时天气很晒，老妈在水池那边准备杀鱼。姨丈边拿了一顶斗笠戴上，边对我妈说，“你和你姐去阴凉处聊天吧，鱼我给你杀好你再拿走。”

前阵子姨丈一早还起来杀鸭拔毛，处理干净后再拿到我家送给我们。大姨家自己有种菜栽果树，姨丈三不五时就会摘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送到我家。

我妈担心他的身体，叫他别跑了，可是姨丈经常笑眯眯地说，“没事，你忙，我这不刚好闲在家嘛……”

姨丈人好到这种程度，所以得知姨丈患病的时候，老妈都哭了好多次。表哥表姐他们多么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就更不用说了。

姨丈上周日帮人装完水电回来，还兴高采烈地“炫耀”他赚了500多元，工钱是转账到表姐微信的，表姐为了哄姨丈开心，赶紧转换成现金到姨丈手里。

不曾想周一下午姨丈突然病痛发作，在家打完杜冷丁后表哥赶紧把他载到厦门医院治疗。10月24日早上八点多，姨丈在厦门返家的路上走了。大姨伤心痛哭，“周一中午他还帮我煮了饭啊……”

心痛之余让大家稍微安慰的是，姨丈走的时候没怎么遭罪。

姨丈这辈子为人善良谦逊温和，他给予了大家很多爱和温暖，而他也带着大家沉甸甸的思念和牵挂，去了天堂。

是的，死亡并不能分隔爱和思念，姨丈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