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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

        学校的花台里,栽满了修剪整齐的冬青。即使到了冬天,冰封雪飘,万木凋零,它仍然坚持地绿着,孤傲地、固执地举着一团团苍绿,似乎是在向宇宙示威。

        在绿色褪尽的漫漫长冬,这一团团苍绿,就如一团团绿色的火焰,爆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烘烤得瑟瑟的心暖洋洋、亮光光的。

        初见这种叫冬青的树,已有十好几年了。那是在一个十分阴郁的深秋的日子里,在公路边的一户人家前,我目睹了这树的风采。

        连绵的秋雨,使大地犹如一张又脏又破的吸不住水的海绵。有雾在远处的山头雾着。整个天地,像瘪了气的气球,似乎缩小了许多,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忽然,我看见了那棵冬青,那团苍绿使我眼前陡地一亮。它的冠,绿球似的,在风中左右摇晃,似乎要滚落下来。风像一个不知深浅的淘气的家伙,东用力拽它一下,西用力猛掀一下,想把它摇落。我停下跋涉的疲惫的脚步。

        那是一棵足有碗口粗的冬青树,一丈来高。走近了,才发现那树冠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繁密的枝条如网一样地交织着,每一个枝条上都缀满了茂密的叶。那叶虽大小不一,但都是一个模样,既不修长,也不宽阔,很普通。虽然都绿着,但绿得极有层次。里面的绿中带嫩,中间的绿中带蓝,最外面的则是那种老绿,绿得纯粹,绿得苍凉,我称之为苍绿。秋雨中,树冠所及,竟保持着一圈干燥,像一把撑开的硕大无比的伞。在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样的树叫“亭亭如盖”。

        主人热心地告诉我这树的一些情况,说这树俗称大叶黄杨,易活,折一枝条插到土里就能生根。树长得极快,要经常剪枝,才能保持树形。长成这样大的一棵树,差不多要十来年。

        我带走了一截枝条,插进了自家的花台里。果然一插就活。这树发芽也极早,隆冬里,芽胞就迫不及待地孕育在枝头,肥硕、壮实,像早熟的女子。春风刚刚刮起,它就试探着张开芽胞。春雨来临的时候,它已长全了身子。春雨一浇灌,它便拔节,抽薹,一个劲地向上疯长。

        两三年,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人把高,一握粗细。这时候,便要开始剪枝了。一般是剪成球状。剪了又长,长了再剪,一年要修剪好几次。

        后来,我羞愧地发现这树其实很普通,用来绿化则可,于美而言,则品位未免低俗了一些。因此,就把它从花台里挖了出来,移植到了不惹眼的屋角,让它自生自灭。取而代之的是雪松、桂树、银杏一类上档次的观赏植物。

       花台里,一棵冬青不好看,但如果是一排,一片,看起来整齐划一,也有一种美,整齐的美,匀称的美。在校园里,在大地失去了绿色的时候,在阴霾的日子里,看一眼,多少也能给人一些慰藉。这世界,越是缺少什么,我们越是渴望什么。

        或许,任何东西都是如此,有一个新鲜感。人,是一种最喜新厌旧的动物。再好看的东西,朝夕相处,就不免生厌,产生审美的疲劳。何况是这冬青,本就是没有什么品位的一种树。渐渐地,就觉得学校花台里的那一排排冬青,越看越有些不顺眼,越看越难受。婀娜的姿态未免做作,团团苍绿无不透着谄媚,那一身的活力掩饰不了沉沉的暮气。就连那种所谓的整齐,也感到不过是低劣的化妆,反而使它丢掉了自然的本色,失去了个性,没有了一点灵性。

        我想到了那些可敬的园丁,对冬青的枝叶剪了又剪,不厌其烦,唯恐不能整齐划一。有时候,整齐能带给人美感,但更多的时候,美是一种非整齐的呈现。比如夜空中的繁星,比如参差不齐的山峦,比如弯弯曲曲的溪流……他们不知道,他们追求的所谓“美”,其实是一种对美最大的亵渎和伤害。说实在的,这不能怪园丁,要追究就要追究我们由来已久的惯性思维。在很多方面,我们不是认为不整齐就不好看、不顺眼吗?而我呢,五十步笑百步,不也手持考试的利剪,日复一日地在三尺讲台上修剪着一株株的“冬青”,还沾沾自喜那种整齐划一吗?可人不是“冬青”,教育也不是工厂啊!我有些惘然。

        然而,秋冬之际的校园里,除了冬青的那抹绿,那绿中透出的点生气,那生气展现的一点希望,寻找真还不易。我能奢求什么呢?

文章作者:曾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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