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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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冒出一种纤细的绿色藤状植物，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楚楚可怜。如长发一样的须蔓，附在树上，缠在树梢。心形的叶，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象列着队一路盘旋而上的舞蝶。叶色上浅下深，如在沉淀着绿。

       因为爱着这不知名的植物的纤弱、柔顺与乖巧，除草时，不忍将它拔去，任其生长繁荣。

       不经意已是夏初，这藤状植物已攀上了桂花树顶。猛然看去，这桂花树就如女子忽然披了一件缀满饰物的苗族女子的服装，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情。细看这藤，虽有时低迥萦绕，但总是顽强向上。向阳的，生机无限；背阴的，却萎顿枯竭。

       我忽然觉得这藤状植物很有智慧，以其纤弱的身子，独立生长，恐怕永远挺不起脊梁，抬不起头，唯有匍匐在地上和地衣为伍，与苔藓作伴。而今，借着桂花树，它达到了本来难以企及的高度，使生命得以尽情的舒展。具有了高度，却依然柔顺，恭谦，紧偎着树，一点也不张狂。桂花树增高，它跟着升高，却又在高度上恰到好处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断定，这是一种灵性的植物。

       忽然有一天，一眼瞥见桂花树变得有些异样，竟开出了紫色的花朵。这花朵又并非全紫，紫中显出些许嫩红来。它的形状，像常见的喇叭。桂花树是开不出这样的花朵的，况且节令也不对，原来这花是那纤弱的藤状植物的杰作，便恍然明白，这花是牵牛花了。

       我历来不喜欢“曲儿小腔儿大”的喇叭，恨屋及乌，连喇叭形都厌恶，然而这次是个例外。因为无论怎么说，牵牛花都是世界上最精致、最完美的喇叭造型。如同其藤，其叶，纤弱得引人不由自主的垂怜。

       牵牛花一开，孑子独立的桂花树便一扫落落寡合的抑郁，变得神采飞扬了。让人觉得这桂花树宛然爱美的姑娘，将花朵儿插在发鬓，越发显得妩媚。

       渐渐的，牵牛花越开越繁，桂花树也如戴上了一圈紫色的花环，更加地美丽、迷人。

       再看那一朵朵牵牛花，从开放到凋零，不过一两天，可谓短暂。但一朵凋零，必有数朵绽放。此伏彼起，总能保持锦簇花团。微风起处，桂花树仿佛满身挂着美丽的铃铛，要摇出一树的音乐来。

       桂花树被牵牛花弄得满身珠光宝气，牵牛花借桂花树尽情释放自己的热情和施展美丽，实在是相得益彰。等到桂花盛开的时候，牵牛花已铅华洗尽，悄然隐去，还原成一线若有若无的藤，幸福地聆听着金秋献给桂花树的如潮掌声，分享着桂花树的喜悦。它那黑色的籽粒被悄然播进桂花树下的泥土里，如友谊的种子。

       有人以为，牵牛花浅薄庸俗，把它看成投机钻营、逢迎攀爬的小人，我以为是偏见使然。它攀依树木，是为了自身更好的生存发展。不如此，就无以获得雨露阳光，开出美丽的花朵。它开花，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完成作为一种花的使命，奉献美丽装点大地。它在实现自身美丽的同时，也美化了如桂花树一样的依附物，竭尽所能予以回报。它懂得进退，不争名，不邀宠，平心静气地开花、凋落。牵牛花，实在是一种智慧、谦逊、重情重义的花。

       攀附好与不好，要看动机和目的。我们今人又何尝不是攀附着前人，踩在一代一代人的肩膀上，把历史向前推进的？把为更好地发展而谋求好的方式方法，统统斥为投机钻营，未免武断，有失公允！

       牵牛花，让我想起了乡下老家那些在外求发展的女孩，想起像我一样出身寒门在外打拼的男子，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深刻的疼痛和深深的敬意。

文章作者：曾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