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
我猜你们是知道的，我的每一根头发都有自己的名字。为了讲明白《滕王阁序》，又有几根坚守到如今的小伙伴随风逝去。这篇讲义有些长，您要是图一乐，看个开头结尾就行，中间有些内容是为我那些还要上高考战场的弟子准备的，难免带上乏味的应试色彩。告别前，劳您将本文转发到票圈，或者至少点个“在看”吧——向位于头顶中央我最爱的丁丁、迪西、拉拉、小波致哀……
【一座楼阁】
在积淀了五千年文明的华夏大地上，宫殿园林、亭台楼阁比比皆是。在众多的人文景观中，古典四大名楼，因其巧夺天工的建筑艺术流传千古，更因名家巨擘的题诗属文而化身文艺后辈的接头地标。
滕王阁，地处江西南昌沿江路的赣江东岸。十年前，为了等待夕落时的彩霞，我被“灭顾达黑”中的看门大爷念叨了半个小时的“作七作么”和“雀博”。不懂，请南昌的朋友不要向我解释，我不听！▼
黄鹤楼，位于湖北武汉三镇交汇处的蛇山之巅。有位幽然如艾的姑娘，曾陪我登楼远眺鹦鹉洲，没找到，但认真找过。在疫情未散的今天，想向嫁人后留在武汉的你问个好，又忍住了，我们终究不再是孩子……▼
岳阳楼，建在湖南岳阳。当年从北方开往南方的绿皮火车与岳阳楼擦肩而过，透过车窗就能望见，我却从未登楼一览。会有人陪我去的，在并不遥远的将来，我信。▼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
鹳雀楼，这是“四大”中唯一屹立于北方的名楼，就在王勃的故乡山西运城。忍不住要为处地凋敝而远离大众视野的鹳雀楼打个广告，毕竟，我也是山西人。▼
今天，我们主要来学习让滕王阁名扬天下并位列江南三大名楼之首的不朽雄文《滕王阁序》。千年时光流转，滕王阁历经无数兵燹，二十八次损毁。但每次受损，都立即有人将其修复，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概人们都不愿这篇光耀千古的《滕王阁序》没了依附。现在大家能见到的滕王阁建成于1989年的重阳节。
南昌是中国首座被封为楹联文化名都的城市，得此殊荣，滕王阁功不可没，试赏一联：
我辈复登临，目极湖山千里而外；
奇文共欣赏，人在水天一色之中。
再来一联：
兴废总关情，看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幸此地湖山无恙；
古今才一瞬，问江上才人，阁中帝子，比当年风景如何？
【一位才子】
王勃（650~676年），字子安，绛州龙门人（今山西运城河津市）。唐朝文学家，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并称“初唐四杰”。
王勃的爷爷王通，号为文中子，是位优秀的人民教师。有多秀呢？河东薛收，李世民天策府能文能武的猛男之一，太宗跟房玄龄说，要不是薛收死得早了点，那才是我最理想的宰相人选；京兆杜淹，早年效力于李世民的对手，天天给李世民添堵，太宗继位后却巴巴地请他来担任宰相，对了，他还有个侄子，叫杜如晦；太原温彦博，命比较长，贞观年间给太宗担任宰相。以上猛人其实师出同门，他们有个共同的老师，就是王通！
王通的哥哥王度，是个神人，表面上是位一本正经的历史学家，私底下却爱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有篇《古镜记》，遂开唐传奇之先河；王通的弟弟王绩，是个酒鬼，十一岁就出门游历，朝廷哭着喊着地求他做官，但他以“良酒三升使人留恋”为由，三次弃官归隐最终老死乡间，被后世公认为律诗的奠基人。
这么神奇的家族基因，子孙辈想平平无奇反而是件难事。杜甫的爷叔杜易简很羡慕，逢人就说：还是隔壁老王厉害，王勔、王勮、王勃这哥儿仨简直就是王氏三株树！
三兄弟中，王勃又是最聪明的，6岁时就能流畅写出词情英迈的文章。一代大儒颜师古的注本《汉书》，被读书人奉为圭臬，那就是当时的人教版教材，9岁的王勃读完后洋洋洒洒写了十卷《指瑕》，来纠正颜师古的错误。老话有“五十少进士”的说法，白居易27岁考中进士，还要得意地写诗炫耀：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而王勃考中进士这年，16岁！
只是，成名太早对王勃来说未必是好事，他被沛王招至王府担任侍读，未经世事便踏入一个声色犬马的浮躁圈子。沛王与英王斗鸡，王勃就写了篇恶搞文《檄英王鸡》来帮闲，没想到一篇游戏之作竟将他从峰顶推下谷底。血淋淋的玄武门之变让兄弟争斗变成了李唐皇室禁忌，文中“两雄不堪并立，一啄何敢自妄”这句触动了唐高宗的敏感神经，盛怒之下，将王勃削职为民轰出京城。
在四川流浪几年后，好不容易补了个虢州参军，王勃又开始飘了。可能出于对豪侠仗义的向往，让他冲动之下藏匿了一名犯罪官奴，缓过劲来王勃懵逼了，这可是犯法的勾当，下一步咋整？发懵的他干了件更傻缺的事儿，为防走漏风声，他又把这名官奴杀了！人已杀，口未灭，王勃被抓，按律当斩，幸亏遇朝廷大赦才免了死罪，可是他爹王福畤却因此受到牵连，被贬为交趾令。
交趾就是今天的越南河内，当时可不是旅游胜地，而是穿越瘴疠瘟疫的赴死之途。刑满出狱的王勃带着满怀愧疚与沮丧，报名参加了《爸爸去哪儿》的节目录制，沿着父亲的足迹前往越南……
【一件轶事】
《唐摭言》里记载了这么一件事：
王勃本来是去越南参加《爸爸去哪儿》的录制，路过南昌时，正赶上都督阎伯屿在此举办一场萌芽杯作文大赛。为了这场大赛，阎公下血本找人重修滕王阁，遍邀名流共赴盛会，好让自己的女婿吴子章在席间亮个相博个彩。酒过三巡、诗成四韵，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阎公发问，在坐诸公谁愿为今日雅集秉笔作序呢？大家谁不知道这是个内定人选的套路，阎公早就安排女婿宿构成文，只待宴中当众默出，所以纷纷辞让，惟有王勃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笔。阎公大怒，拂衣而起！
几壶热酒灌入愁肠，背景音乐响起，王勃陷入自己年轻却波折的人生回忆。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
冥冥中这是我 唯一要走的路啊
常有人提出，王勃是个智商巨人、情商侏儒，所以敢于接笔走向宴会中心的他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但我认为，此时的王勃，早已不是当初的长安少年，他目睹过崇高帝王的龙颜震怒，他见识过卑鄙奴隶的惶恐不安，他结交过斗鸡走马的贵族子弟，他揖别过宦游江湖的悲戚同僚，他曾因才华横溢名动京城，他正为累父受难焚心以火……
知世故而不世故，懂俗情偏逆俗情，这是王勃痛定之后的疏狂自放，也是王勃深思之后的主动选择，《唐才子传》补充道：勃欣然对客操觚，顷刻而就，文不加点，满座大惊。
【一个标题】
在讲《阿房宫赋》那课时，我曾抛出这样一种观点：为了便于把握文体规律和命题要点，大家可以把文赋理解为“字数比较多的诗歌”+“句式比较齐的文言”。那么，我们不妨先借用解读古典诗歌标题的“时地人事物情”六字诀来厘清标题信息，从而掌控全文。
《滕王阁序》一文的标题全称是《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时：秋日。自楚人宋玉赋《九辩》以来，“悲秋”作为一种传统就刻入了中国文人的基因之中，所以标题中但凡见“秋”，等同见“悲”见“愁”，鲜有例外。
地：洪府就是南昌，秦时设豫章郡，历经几次改名波折，唐高祖依隋文帝旧例改称洪州，有恢复开皇盛世的意思，所以文中有“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一说。滕王阁，是高祖李渊第22子滕王李元婴所建。这个滕王是个文艺青年，书画器乐样样精通，高超的艺术修为为他建造滕王阁打下良好审美基础。李元婴终日沉湎歌舞不慕权柄，这让他得以成为李世民诸兄弟中唯一的善终者，但这种骄纵失度也引来高宗李治的不爽，曾下旨拆毁滕王阁，所以才有阎都督日后修复一说。
人：无。
事：登临，大家注意一个规律，亭台楼阁风光虽好，但登临者往往心有郁结；作序，此处之序兼有文序与赠序的意思。文人雅士相会，总要写写诗啥的，散会前装订成集，推举一人为诗集作个文序；高朋嘉宾相聚不易，感慨聚散因缘，抒写登临见闻又是赠序应有之义。
物：无
情：饯别，多写留恋不舍与彼此互勉。
【一篇雄文】
本文虽是王勃即兴之作，全篇却文思缜密、层层扣题，四个部分，分别为叙事、写景、抒情、客套。叙事部分回应标题中的“洪府”，写景部分回应标题中的“秋日登阁”，抒情部分回应标题中的“饯别”，客套部分回应标题中的“序”。
（一）叙事：怎样才是溜须拍马不着痕迹的最高境界？
读完这一段，谁还敢说王勃不通人情世故！这一连串操作简直令人目眩神迷，所谓彩虹马屁大概就长这样。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先来安抚所有南昌人，你们南昌啊，不但历史悠久，而且新颜焕发。大怒离席的阎都督听到这一句，也只能压住火气撇撇嘴：“嘁，老生常谈罢了！”别急，这句不过是热身。“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这句是夸南昌位置牛逼，天罩地护，说明啥，说明阎都督深得器重施政有方啊。阎公闻之，沉吟不言，搞定！
后面还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州雾列、俊才星驰，由地方长官至黎民百姓，从物阜民丰到太平乐业，夸的是面面俱到无一疏漏，不但本地土著听着舒坦，连远在香港的凌宝儿女士都喜欢的不得了，干脆给儿子取名叫周星驰。
暂时没被拍到的其他与会人员稍安勿躁，马上编词来吹捧你们：阎都督如此雅望，前来赴会的怎能是泛泛之辈？矮油，道德楷模宇文老先生都从广东新兴远道赶来了！再看，文有孟学士文章盖世腾蛟起凤，武有王将军军库完备紫电青霜！环视一周，卧的天哪，原来在座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要不是探望老爹路过宝地，我哪有机会跟你们这些大咖一起吃饭？等见着我爹，我一定要跟他吹吹牛逼！好嗨哦，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二）写景：怎样治愈见到旅途美景只能张口结舌的尴尬？
你是否曾在旅途美景之前搔首踟蹰？你是否曾在长辈逼诗之时张口结舌？
看这风景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天下。
奈何自己没文化，只能卧槽浪好大。
闭嘴，听听王勃是怎样描绘流光溢彩的滕王阁秋景的！
其实，写景也是有套路的，数学课常会提供各种现成公式，而语文课讲究的是，你要自己品，品咂出课本没有说出的潜规则。现在，我就把这种潜规则为大家说到明处：
写景+手法=层次or色彩or虚实or动静
层次——从高到低，由远及近，自左向右，从内到外，定点观察，移步换景这些词大家都熟悉，但只怕写文章的时候想不到，答试题的时候用不上。再补充几个试卷中容易出现的高级考点，点面结合、视听结合其实也属于层次分析的范畴。用这些术语套吧，你不会无话可说的。
如“鹤汀凫渚”四句写滕王阁周围景物，是近景；“山原旷其盈视”二句写山峦平原的广阔和川流湖泽的迂回，是中景；“云销雨霁”以下则是水天浩淼的远景。笔墨由近及远地铺展开去，诸般景物纷至沓来，组成一幅富有层次感和纵深感的全景图。
色彩——无非是浓淡冷暖之类的变化，考试答题时注意，如果要求赏析的写景诗句中出现与颜色相关的字眼，必然要从这个角度作答。
如“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这两句不囿于静止的画面色彩，而着力表现水光山色的色彩变幻。寒潭之水因积水退尽而一片清明；傍晚的山峦因暮霭笼罩而呈紫色。上句设色淡雅，下句设色浓重，在色彩的浓淡对比中，突出秋日景物特征，被前人誉为“写尽九月之景”。
虚实——实，不必多说，就是指眼前看到的、耳边听到的。我把“虚”归纳为四种：回忆过往、展望未来、跨域联想、南柯一梦。
如“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两句，作者 既写目见之景，又发挥想像，构想出目力难及之景，虚实相间，有尺幅千里之势。“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四句，即凭借听觉联想，用虚写手法传达远在彭蠡之滨、衡阳之浦的渔歌和雁声，引导读者登山临水，视通万里。
动静——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常用术语是动静结合、以动衬静、以动写静。
还是以“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为例，前一句写干涸的水坑与清澈的水潭，是静景；后一句写升腾的雾霭与变幻的山色，是动景。作者抓住了秋水和秋色两个有代表性的特征来写秋天，有水有山，动静结合。“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这四句，分别用“耸”、“翔”两个富有动感的字眼把静止的楼台与檐角写活，以动写静，变二维画面为三维立体。
了解了这些常规套路，我们聚焦这段写景文字中最为人称道的名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句几乎把层次、色彩、虚实、动静几种技法悉数融入。秋水碧而连天，长天净而映水，彩霞自上而下，孤鹜自下而上，相映增辉，构成一幅上下浑成的美图。在这水天一色的青碧之中，点缀以红霞，野鸭，构成色彩明丽的画面。水面平坦、天空静谧，野鸭从湖上振翅飞起，红霞在天空舒缓流淌，把无生命的晚霞与有生命的飞鸟并举，动静相生，场景更为鲜活。
从句式特点来讲，本联不但上下句形成工整的句间对，而且在一句之中自成对偶，形成当句对。从修辞角度来讲，王勃在此化用了庾信《马射赋》中“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却又远超前人境界，遣词少了雕琢造作，联想多了自然天成，意境更为优美动人。
席间拂衣离去的阎都督，在听到童子传来这一句时，再也坐不住，矍然而起曰：“此真天才，当垂不朽矣！”遂亟请王勃入宴所，极欢而罢。好在阎公不是没有雅量与学识的可鄙官僚，像他这样权倾一时、一呼百喏的人物，谁不仰承鼻息？而他却愿以质取义，改变初衷，绝对够格获得天才王勃的一个拥抱，这段佳话该与这篇雄文共享不朽！
（三）抒情：悲凉绝望与积极昂扬，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王勃？
目眩神迷的叙事和流光溢彩的写景，读来不可谓不惊艳，但说实话，这些华章秀句就是王勃写来哄众人开心的。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在一群庸众前逗乐耍宝，我猜，此刻正被众宾瞩目的王勃才是最孤独的。哦，可能吴子章也很孤独，差点忘了他。
王勃把视线从窗外风景转向阁内饭局，管弦繁奏，觥筹交错，总得再写几句欢宴场面吧？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气凌彭泽之樽，光照临川之笔……文章本因饯别而作，但王勃对于宴会之盛却仅用数笔匆匆带过。前人多认为这正是王勃苦心孤诣、独辟蹊径的创举，我觉得，写到这里的王勃就是烦了，懒得应酬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写出了那句——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情绪由喜生悲急转而下，笙歌笑语淡出，琼楼玉宇渐暗，王勃终于回到自己内心的世界。这个世界悲凉得塑火成冰，绝望得染光成墨。宇宙无穷，更衬出个体生命的渺小；盈虚有数，才觉出人生无常的失控。绝代英才只因几句戏言就沦落江湖，慷慨慕义却因少不更事便陷身囹圄，踌躇满志以为终能逆转乾坤，流离失所反致慈父远黜天涯。眼前浮华不过是海市蜃景，明日又要独自上路穿越无边萧索与万丈迷雾……
另起一段，王勃连用冯唐、李广、贾谊、梁鸿四个典故来表达自己怀才不遇有志难伸的悲愤，接下来蹊跷的一笔出现了！没有任何铺垫，也不讲任何逻辑，王勃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振起，强行来了一波正能量——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读到这里我秒变黑人问号脸，纳尼？王勃，如果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我有点跟不上节奏。“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而犹欢”，作者用这句作了进一步补充，提醒我没有看错，那啥，这个传说中的贪泉离我并不远，就在石门，改天我也去尝两口，试试能否变得识时务一点。对，不识时务的是我，而不是天才王勃，他在自己的内心世界沉浸片刻早已抽身而出，回到了滕王阁的观众面前。到了该上价值的环节了，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掌声与喝彩！我恍然想起一种病，叫微笑抑郁，王勃，与俗世的拥抱让你感到温暖了没有？
多数老师会让大家拿出小本本把这句话摘抄下来以作警语，勉励有志之士不能因时光易逝和处境困顿而自暴自弃。我只是执着于一个问题，悲凉绝望与积极昂扬，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王勃？也有论者说，这种没来由就是坚信明天会更好的乐观才是王勃身上特有的少年气，才是令人神往的初唐气概。
不设定论，这篇序文究竟是挽歌还是战歌，在不同境遇之下，在不同年龄之中，都能读出不同况味。前不久，滚石唱片官方发布了《明天会更好》的高清修复MV，引发一波回忆杀，我在读书时还去参加过这首歌的合唱，但不知道罗大佑的原词346字，竟被改了181字。我愿意从阳光般歌词中汲取力量，也愿意尊重罗大佑在黑暗版中表达的真诚痛苦。
（四）客套：是长袖善舞的技痒？还是走投无路的挣扎？
这一层有两个核心意思，其一是借“杨意不逢”的遗憾与“钟期既遇”的欢欣，婉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抢人家吴子章的风头；其二是用“敢竭鄙怀，恭疏短引”的自谦与“请洒潘江，各倾陆海”的恭敬邀请他人也来执笔，回归到了作序的本事之中。
但无论哪层意思，王勃都隐约地诉说着无路请缨的不甘与所望群公的期盼，这波推广不失分寸，甚为得体。
【两桩遗憾】
说回阎都督的女婿吴子章，人家本来该是这场集会的主角，请摄像师和灯光师给这厢一个机位。吴子章作为南昌杰青，若没点能耐恐怕也入不了阎都督法眼。他眼睁睁看着风头被王勃抢光，自是心下不服，当场揭发王勃：“此乃旧文，吾读之久亦。将先儒遗文，伪言自己新作，当以盗论！”为了拿出实锤，吴子章立即将这篇文章流畅背诵一遍。
王勃反问：“那这篇文章可有序诗？”
吴子章答：“无诗。”
王勃挥毫在墙上写下一首《滕王阁诗》：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 ）自流。
尾联留白一字，不再补充。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字该怎么填，吴子章也答不上来，而王勃已经转身离去。阎公派人追上索字，王勃又卖个关子：“怎劳大人下问？在下怎敢空字？空者，空也，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啊。”
太帅！吴子章又被托马斯回旋打脸。
但能将773字的长文过目成诵，你我有何资格哂笑于他？他只是不幸遇到了敢吊打所有人的王勃而已。你要是能将高考没要求必背的《滕王阁序》流畅背出来，滕王阁景区还向你们免门票呢。
我倒是很想看看吴子章宿构的《滕王阁序》是何面目，可惜历史记忆没有那么慷慨，是为遗憾一！
公元676年，在王勃离开南昌两个月后，远在长安的唐高宗也读到了这篇《滕王阁序》。
“此人真乃天才，让他回京城吧，朕将委以重任！”
旁边的老太监很为难：“陛下，王勃已在南海溺水而亡，享年26岁。”
有人说过，王勃如果不英年早逝，可能唐代诗人的第一把交椅就轮不到李白来坐了。我却想起异国的另一组诗人，雪莱没有活到30岁是他的幸运，而拜伦30岁还没死是他最大的不幸。与俗世握手言和热烈拥抱，还是只留给世人一个踽踽独行的孤傲背影，王勃没来得及主动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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