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是已故的书法大家,他在我上大学时就贵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记得当时学校有位老师是启功先生的弟子,给我们讲书法课时就写得一手惟妙惟肖的“元白体”。(启功先生字元白)
近日读了张中行先生的几部大作,其中的《负暄续话》《禅外说禅》都是启功先生作的序言(启功先生称为读后记),而《负暄三话》第一篇就是介绍的启功。张中行与启功两位国学大师交谊深厚,两位的学识见地让我钦佩不已。
近日又阅北师大出版的《百年启功*启功自传》(原名《启功口述历史》),对启功先生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启功先生不仅是个书法大家、教育家,还是一个书画鉴定大师和诗人。虽然启功先生精通诗词格律,古典诗词写得非常好,但启功先生认为作诗应“我手写我心”,一定要写出真性情、真我。他欣赏苏东坡、李清照的诗词,因为“清空如话斯如话,不做藏头露尾人”。认为杜甫虽然号称“语不惊人死不休”但他“非为性癖耽佳句,所欲随心有少陵。”他不喜欢谢灵运的诗认为有些做作,相反他喜欢陶潜的诗认为是无心是真性情“有意作诗谢灵运,无心成咏陶渊明。”因此,启功先生写了很多浅显易懂的真性情的诗词,并不惧他人讥之为“打油诗”。我个人就非常喜欢启功先生作的这些打油诗,因为这些打油诗风趣幽默,体现了启功谦逊达观的真性情。
启功先生最著名的一首打油诗是他六十六岁时有感夫人故去自撰的《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其时,启功先生还在文革被批期间属于倒霉阶段,但其心境已很豁达。启功先生最辉煌的时期是文革后到其去世的这二十多年时间,后来更贵为书协主席和文史馆馆长,但其谦逊性格不改,他在出版《启功丛稿》书前有首《沁园春》自题其集:
“检点平生,往日全非,百事无聊。计幼时孤露,中年坎坷,如今渐老,幻想俱抛。半世生涯,教书卖画,不过闲吹乞食箫。谁似我,真有名无实,饭桶脓包。
偶然弄些蹊跷,像博学多闻见解超。笑左翻右找,东拼西凑,繁繁琐锁,絮絮叨叨。这样文章,人人会作,惭愧篇篇稿费高。从此后,定收摊歇业,再不胡抄”
启功先生说他一生最感谢的人有两个:一是他的恩师陈垣先生,一是他的妻子。其夫人章宝琛文革中就患病去世。启功在妻子住院和去世后曾写下二十首《痛心篇》记录夫妻感情,如:
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我饭美且精,你衣缝又补。
我剩钱买书,你甘心吃苦。
又言:
章宝琛在病中曾对启功戏言,她死之后一定有人给启功再找对象,并说不信咱们可以赌下输赢账。她去世之后确有不少亲朋好友来为启功做媒,甚至有人自荐,都被启功婉言谢绝。1989年秋,启功突发心脏病,不省人事,经北医三院抢救才脱离危险。启功苏醒后,郑重宣布和老妻赌下的输赢账是自己赢了,写下了感人至深的长诗《赌赢歌》:
接下来写家人朋友如何为他“找对象”,其中两句说别人都是好心劝他找个“伴”,但他担心找的不是“伴”倒找了个“绊”:
最后写到在鬼门关前证明是他赢了,为此发出了胜利的笑声:
启功先生曾参与点校《二十四史》,他还作有一首《贺新郎·咏史》
“古史从头看。几千年,兴亡成败,眼花撩乱。多少王侯多少贼,早已全部都完蛋。尽成了,灰尘一片。大本糊涂流水帐,电子机,难得从头看。竟自有,若干卷。
书中人物千千万。细分来,寿终天命,少于一半。试问其余那里去?脖子被人切断。还使劲,齗齗争辩。檐下飞蚊生自灭,不曾知,何故团团转。谁参透,这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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