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为巨著，书道作高峰
——《集王圣教序》书法赏析
乔柏梁
唐朝开启了我国历史上的极盛时期，更是佛教历史上的黄金时代。在这个伟大的时代里，西行求法的玄奘大师巧遇了护法的转轮圣王唐太宗，唐太宗亲自撰文，弘扬经教，命弘福寺僧怀仁集王羲之字，成就了护法巨著《圣教序》，从此书法史上多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千秋万代，引来无数英雄百折不挠，奋力登攀。
《玄奘像》
玄奘（602－664年），唐代高僧，俗姓陈，名祎，洛阳缑氏（今河南偃师缑氏镇）人，后人称为唐三藏。他十三岁出家，二十一岁受戒。有感于当时各种佛教经典不同，法师们说法不一，决心前去西方求取正法。贞观三年（629）自长安远涉西域、赴天竺（印度）取经，“行程五万里”，“所闻所履，百有三十八国”，后将其见闻写成了著名的《大唐西域记》。他于贞观十九年（645）回到长安，受到了唐太宗的接见，二月六日奉敕于长安弘福寺开设译场，把佛经译成中文，共译经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贞观二十二年（648），为褒扬玄奘大师西行取经及译经的功劳，太宗李世民亲自写作了中国佛教史上难得的护法巨著《圣教序》，太子李治（后为高宗）作《记》，为佛教在唐代的弘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序中称玄奘大师为“法门之领袖”，说他自幼就是坚贞而敏锐的，很早就领会了“三空”的宗旨，长大以后又与佛法的情感、精神相契合，预先践行了“四忍”的行动。称赞他“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就是说，松林的风涛和水中的明月也不能同他的清新华滋相媲美；仙人的甘露、海底的珍珠也不能和他精神的明朗和润泽相仿佛。不仅性格如此，尤其是智慧通达而没有牵绊，神机妙测而不见行迹，超脱“六尘”而迥然突出，独标千古而罕有其匹。太子李治的《记》中称颂译经的功绩是“引大海之法流，洗尘劳而不竭；传智灯之长焰，皎幽暗而恒明”，赞美得无以复加。可见玄奘大师在当时的地位和译经之举的功德隆盛。
唐僧怀仁，生卒年不详，当时居于弘福寺，能文工书。宋代《宣和书谱》记录：怀仁“不载于传记，而书家或能言之，积年学王羲之书，其合处皆得意味，若语渊源，固未足以升羲之之堂也。然点画富于法度，非初学所能到者。”他对王羲之的书法风格把握得相当准确，从太宗贞观二十年至高宗咸亨三年（648－672）共二十四年，借遍内府所藏王羲之书迹，用选集拼凑的方法集“王”字而成，在逐字摹写拼合的过程中，传说有几个字怎么也找不到，不得已奏请朝廷贴出告示，谁能献出碑文中急需的一个王字，赏金一千，这就是成语“一字千金”的由来。至高宗咸亨三年十二月八日经诸葛神力勒石、朱静藏镌字刻成此碑，由长安京城法侣建立于大慈恩寺。
《大唐三藏圣教序》包括唐太宗李世民的序，皇太子李治（后为高宗）的记，还包括太宗和太子的答谢启并附玄奘法师所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碑高315.3厘米，宽141.3厘米，行书三十行，每行八十五、八十六字不等，碑原立在长安大慈恩寺，现藏陕西西安碑林。螭首方座，额刻七佛像，又称《七佛圣教序》。
此碑虽属集字，但由于怀仁对于王字的精准把握，虔诚的宗教感情，严谨的工作态度，完全传达出了王字的气质与神韵，只见其点画气势，咄咄逼人；起笔转侧，纤微克肖；布置天然，章法合理。遂使“逸少剧迹，咸萃其中”，成为后人学习王羲之行书的最佳范本。
此碑集字殊为不易，楷、行、草体纷然杂陈，却能使体势气格大致一贯，绝对忠实于原作，有些字是取自于《兰亭序》，如“知、趣、或、群、林、怀、风”等，有些字取自于《奉橘帖》，如“三、百、霜、降”等，可以将碑字与唐摹本加以对比，真正是形神俱获。
此碑行书，用得最多的是方笔，其方笔巧用是怀仁对于王羲之用笔风格的独到体验，侧锋入笔，落纸铺毫，斩切一过，即转为中锋，锋棱峻利，且由于适当采用断笔而产生奇姿妙态。如“罪、之、能”等字。还有将方笔和圆笔很和谐地搭配起来的做法，首先是一字之中，有方有圆，有机搭配。有时是一字为方，下一字为圆，间错开来。如“敏”字右侧的“文”字旁左圆而右方。如“化”、“独”二字皆为方笔，“物、步”二字皆为圆笔。方圆间错之后节奏感立即显现出来，此为行书用笔之机密处。
点击图片进入更多单字欣赏
唐太宗盛称王羲之书法“点曳之工，裁成之妙”，到了“尽善尽美”的地步，怀仁的集字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点。此碑行书点画骨力劲健，侧锋方切笔之后，即迅速归于正锋，行笔涩劲力足，阴阳变化，每一笔由重到轻，极轻而后断，断后以轻接，既能由粗到细，又能由细到粗，循环往复，神妙无方。无论起落转侧，皆如切金断玉，干净明丽，大起大落，流利畅达。如“太、有、妙、疑、乘、梦、能、真、对”诸字。
点击图片进入更多单字欣赏
字之结体新颖生动，平中见奇，开阖有度，欹正相依，灵动多姿。主要采取的方法一是“似欹反正，欲断还连”；二是高低错落，轻重相间；三是参差穿插，开合得体，有收有放，向背随势。使其疏处不觉空阔，密处间不容光。因其具有深湛的楷书功底，故而端严平实；又具备娴熟的草书笔势，因此虽工不板，动而能静。如“等、莎、波、孤、数、然、菩、群”诸字。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结体十分开张，气魄非常宏壮。灵活转腕使字之结构非常开阔，左右顾盼生姿，上下照应周到，疏而能结，密而有致，变化却不突兀，平和而不平庸，生机飞扬，尽探妙法之本源。
玄奘西行线路图
敦煌壁画上的玄奘西行图
宋《宣和书谱》评论说：“模仿羲之之书，必自怀仁始。岂羲之之绝尘处不可窥测，而形容王氏者，惟怀仁近其籓篱邪？”应当说，怀仁有了绝好的条件，为弘扬圣教，护持正法，义不容辞；受到帝王的支持，倾其全国之力，掌握了最多最真的王羲之真迹；又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反复试验，精雕细琢；加之前无古人，本身独具开创之功。后人大半先入为主，致使后世之后世岂有不加逊让之礼？
自唐以后，学习行书者莫不顶礼临习《圣教序》，明代大文豪王世贞认为：“备极八法之妙，真墨池龙象，《兰亭》之羽翼也。”赵崡《石墨镌华》（卷二）云：“此碑为百代书法模楷，今时尤重。”《竹云题跋》称赞说：“右军为书，凌今轹古。《圣教》一出，剧迹咸聚。仰配《兰亭》，有目共睹。”
清代书家王澍曾言此碑有唐拓，但未见流传，宋拓本较多，有肥、瘦二本之别，碑石宋以后中断，又以未断本为贵。中国历史博物馆所藏、张应召旧藏、王际华跋本最为精旧，首尾均无缺处，文内第六行“纷纠”的“纷”字中“分”部的首尾清晰可见，字画的出锋之笔也大都犀利，质感、张力均强，最为书道方家所推重。还有天津博物馆所藏清皇室崇恩所藏《墨皇本〈集王圣教序〉》拓本亦精，为艺林称赏。本人感觉现藏陕西省博物馆的所谓明库本即刘正宗藏本亦有过于他本之处，锋势明快，方棱峻利，足资采用。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