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 十七岁少女之心的瓦解与重构

当提及十七岁，无疑是夏夜浪漫，梦幻异常。幼稚生涩的逡巡试探，初尝爱恋的欲说还休，未染尘世之心与不着粉黛之颜。但此时恰逢暧昧之合，身体性征成熟后自发向外界试探，承十六懵懂，十八觉醒，十七无故平添几分挣扎矛盾。新旧交替之时，自我革新之际，世界观的瓦解与社会教化冲突势必会给个人命运不小冲击。

《花容月貌》题材甚为吸精，一个中产优渥家庭的十七岁美丽法国少女自愿“沦为”援交少女，烂俗却不让人生厌的剧情，导演欧荣却用极为冷静克制的手法叙述。全片剪辑节奏缓和，镜头力求客观，欧荣没有刻意传达理念亦或规训观众，而是开展了一场社会性研究实验：面对“失足”的少女，剧中剧外的观察者们作何感想?

全片明显出现了三种视角，分别是女主伊莎贝尔自我窥探挖掘，片中强烈的男性凝视以及社会道德规范的审视。在伊莎贝尔初体验时，犹如灵魂分裂般，出现自我审视的超现实化展现。自此女主洞悉爱情和性事本质，价值体系开始崩塌。社会道德规范的评判与审视最先是由影片外观众承担，自年老顾客死亡后变为剧内外社会审视双重叠加。男性凝视的来源则更加丰富，弟弟的懵懂窥探，继父的冒犯瞥见以及顾客们的无情嘲弄。这些视角都在向观众更客观理性地展现伊莎贝尔内心世界观崩塌重建的过程。

“性”是“个人革命”契机。伊莎贝尔的第一场不完美的初体验，导致爱情观的崩塌，进而使其向内反思十七年的价值体系。在初体验时，智慧坚毅的她就明了爱情和性事的内核，继而选择用肉体强硬碰撞男性强权和试探社会的底线。“性”同样承担了划分男女阵营的意象作用。年轻男孩面对“性”此类知识盲区，惊人一致地将自己的迟钝和狂妄归咎为性别使然。社会训诫女性早早成熟并收敛自己的性需求，无疑巩固了男性在“性”上的主导权。一个年轻的女子提供性服务，在传统意义上被认定是男方从女方汲取年轻活力营养，女方在交易中因服务于他人而获得自我价值肯定进而满足的心理模式，但在伊莎贝尔的十七岁世界观“重构”心驱使下，她企图用性来了解男人，甚至尝试用桃色交易获得的金钱获取男性心理医生的服务。很显然，并不是谁支付费用就在某件事上拥有绝对控制权，顶多社会主流价值观会有所偏颇倾斜。伊莎贝尔购买另一个男性服务的行为并没有带来她所设想的尊重与地位，因此只能算一场女性意识的萌芽试探而非觉醒，所以女主的自我重构并不算成功。

另一值得言说的是欧荣在此引用了法国诗人兰波的诗歌《十七岁的年龄，我们无所顾忌》，诗歌首位呼应，四季相连，周而复始，正好呼应了影片通过四季划分主人公四段心境的线性叙事结构。朗诵诗歌之时，人人眼闪亮光，唯独伊莎贝尔阴郁冷静，且只有女主一人眼神与观众交互，更显其成熟复杂，直击观众灵魂。在世俗评价体系中，十七岁是无畏勇敢的，它介于自我价值观日渐成熟和被成人世界评价体系规范桎梏之间。但由于时代的革新和信息化地催化，拥有成熟的思维模式的女主无法消化与她阅历不匹配的来自成人世界规则的冲击，于是世界观瓦解并妄图通过桃色交易厘清社会认知从而修复重建秩序。也许这样一首传达了19世纪诗人对十七岁的理解的诗歌，不足以诠释两个世纪后当代青年人的理想与困境。

欧荣在《花容月貌》里埋下了很多可以延伸拓展的对象，尤其是年轻女主与年长男性心理医生的对峙，甚至刻画了一段独属女主的“女性凝视”。但很可惜，对所有可延伸对象的刻画都点到为止，表面上更客观理智，但也缺乏对女主内心世界的深究共情。他只是把一个少女的悲伤经历鲜血淋漓地剥开并加以审度，这对角色本身和影片外具有相似心路历程的观众都是极其不友好的。

女主伊莎贝尔的重构行为是一种向内的自我存在主义的探索，她清醒地明了并坦然妥协失败。是近年影视行业里少有的坚毅昂扬的女性形象。她被迫重构世界观体系，却不盲从社会强加的规范标准。当她再此从酒店那张“自我革命之床”中醒来，虽已妥协，却无半分怅惘懊悔，她将自身的处事原则和情感逻辑凌驾于世俗准则之上。四季更替，代代更迭，总有人适合被“花容月貌”修饰，也总有人在击碎被修饰、被评判、被定义的方法论。

文案：李欣仪

排版：倪梦瑶

终审：杨小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