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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来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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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23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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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来的爱情

文字 方子蝶

摄影 Rupert Vandervell

The least visible thing is the human heart, except for the sun。




年轻人总是不喜欢父母安排的路,宁香也不例外。
混到大学毕业,她拒绝进入自家厂子做少东家,而是和同学李密一起南下闯荡。毕竟,远方才会有诗歌。
远方不仅有诗歌,还有爱情。到新单位不久,宁香就和单位的雷刚好上了。
雷刚倒是本地人,不过老家也是乡下的。人很机灵,也体贴。点外卖送花加工作中的互助,一套流程下来宁香很快沦陷。李密对雷刚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过于殷勤有点不自然,背地也嘀咕过几句,可恋爱中的女人哪里听得进?
吃饭、约会、同居,不到三月,宁香和雷刚如胶似漆,作为好朋友,李密也只有接受和祝福。

两人在距离公司三十里左右租了个公寓,配置齐全房租也能接受,上下班一起挤地铁,周末一起逛街,做饭,小日子倒也和美。
房租还没到期,房东说有亲戚来这里要住,执意要收回房子。限期六月后搬迁。两人无奈,只好另觅爱巢。
在附近找了几天没找到合适的,装修好的价格太高,便宜一点的,不是太远就是简陋得无法满足日常足球。折腾了十来天,两人都感到精疲力竭。雷刚有了新主意;“要不,我们找个毛坯房,自己装修吧?”
“自己装?那不住了咋办?买的家电咋办?”
“我们暂时也买不了房,找个毛坯,房租便宜,租久一点,装修费就省出来了,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电器嘛,等以后有了自己的窝,我们搬走呗!”
“等以后有了自己的窝”这句话打动了宁香,他的未来规划里有我,这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吧?“好的,那听你的!”

不出一周,真的找到了一套不错的毛坯,房东在国外,没空装修,也懒得折腾,约定长租,十年不涨价,这样算下来,真的很划算。

接下来就是忙装修了,两人翻了好多装修杂志,确定了装修风格。定下来后雷刚找的老家的亲戚,一切倒也省心。

一天晚上,小情侣正窝在沙发玩手机,电话响了。雷刚欣喜地接听电话,可语气却越来越蔫吧。

“舅,您和舅妈身子好吧?”

“舅,过年回家我去看您啊!”

“啥子?表哥车祸?唉,我都没听说。”

“舅,您这是咋了……”

电话是雷刚的舅舅打来的,这半月他们家祸事不断,先是表哥出车祸,撞断了腿,肇事司机逃逸需要垫付大笔医疗费。屋漏偏又连遭雨,在照顾表哥的同时,舅舅感觉喉咙疼痛,吃饭难以下咽,以为是着急上火了,一检查,也是不好的病。这不实在扛不住了,找外甥借钱来了。

“我舅和我妈感情好,从小我妈就是在我舅背上长大的。”

“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带我有多难!得亏我舅帮衬……”

“我上大学没钱,我妈张不开嘴,我舅把一季粮食卖了给了我妈……”

雷刚细数着舅舅的好,慨叹着还没报答舅舅恩情。如今舅舅有难,自己若不伸出援手,今后还怎么见人?可眼下装修之际,哪里有钱给舅舅?说道动情处,忍不住红了眼眶。

宁香鼻子酸酸的,她感叹这样深厚的亲情,也不忍心上人如此煎熬。温柔地抱住雷刚:“别太难过,我手里还有一些钱,节约点够装修。你把你的钱给舅舅吧!”

雷刚激动万分:“谢谢香香,你真是太好了,遇到你真是我的服气!我明天请假回去看舅舅!”

接下来几个月,俩人省吃俭用,攒钱装修,日子虽然清苦一点,看着新房一点点变成家的样子,有情饮水饱,心里倒也甜蜜。

房租到期,顾不得新房装修半年后入住的说法,宁香和雷刚搬到了新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你买菜我烧饭,你洗碗我拖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最开心的事就是晚饭后窝在一起网淘,冰箱、空调、挂烫机,都是宁香喜欢的款式和品牌。雷刚最爱说的就是:“香香喜欢这个,下个月发工资就买!”
说到做到,雷刚每个月发了工资,就整一个大件回来。宁香欣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家具一件件填满空荡荡的房间,甜透了。

然,半年之后,俩人就有了矛盾。
牙还咬舌头呢?相爱容易相处难,宁香安慰自己。
可矛盾越来越多,摩擦逐渐升级。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啊,无非是菜买的不新鲜了地上有头发丝了衣服放错地方了手机声音大一点了怎么就演变成爱和不爱了?
一次次争吵,失望逐渐累积。终于在一个雨夜,宁香拖着行李箱离开,看着满屋的家具都是雷刚为自己买的,明明是满满的爱意啊,可现在为什么……
叹口气,宁香关上门,屋子里那个人没有追出来。

之后,换了城市,换了号码,与过去作别。
一晃又是三年,宁香新单位聚餐。一场热闹的聚餐少不了会讲故事的人。一位王姓大姐讲了一个故事:
“男人眼里最好的爱情除了得不到的就是青梅竹马或者初恋了。如果这两者二合一,那男人是无法免疫的。”
我老公单位有个男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到了结婚年龄女方父母要彩礼要房都很正常。可男人家里穷啊,七凑八凑交了首付,没钱装修没钱给彩礼。”
你猜这小子多损?在单位泡一外地妞,家里挺有钱,同居几个月假装房租到期。再租房不是嫌路远就是嫌钱贵,反正各种理由就是没一个合适的。到最后说租一毛坯房。”
要不咋说恋爱中地方女人智商为零呢?这姑娘也信了,忙着装修时,哭哭啼啼骗人家姑娘舅舅家遭逢变故要用钱。这姑娘心善,让他把钱给舅舅,自己拿钱装修。”
他的钱哪是给什么舅舅?那是给初恋下聘礼了。然后装修好了和外地姑娘一起住进没几个月,百般挑刺把人家姑娘气跑了。”
正好,婚房有了,家具家电都有了,他轻轻松松当新郎。”
宁香越听越不得劲,这说的怎么好像是自己?
桌上人起哄:“那男的长得帅吧?要不人有钱人家的女孩咋能看上他?”
一般化,不丑,也不是大美男!”大姐翻出来老公聊天记录,“呶,就长这样!”
宁香装作无心地瞟向大姐的手机,心里“咯噔”一下。

大姐讲的故事在单位疯传,人们把这当做点醒恋爱脑的教材。宁香如坐针毡,男友小迪看出了她的异样:“小香你怎么啦?这几天看你不对劲!”
宁香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找到缺口,“哇”一声哭出声来:我……我就是……王姐故事里那个傻瓜……”
傻瓜,傻瓜,你真是傻瓜!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谁的一生不遭遇几个烂人呢?”小迪温柔地安慰她。
我真傻,我真傻!竟对这种人念念不忘!”
你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这么多却被辜负!别哭了,以后有我。”

一年后,宁香和小迪婚期将近。一个周末,小迪驾车来接宁香,神秘兮兮地蒙上宁香眼睛,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一骑绝尘一路音乐,三小时左右,小迪牵着宁香的手下车,解开绑在她眼上的丝巾。
“去吧,去看看他,告个别,然后彻底忘记,好好地做我的新娘!”小迪面带微笑,干净而美好!
“嗯嗯!”宁香欣喜点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她步履缓缓走进小区,那一草一木,似曾熟悉又物是人非。
熟悉的楼层,熟悉门牌号……
要不要敲门进去呢?该怎么说呢?


门忽然打开,一个清秀清瘦的女子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宁香不由自主侧身让路。
这女孩,是雷刚的青梅竹马吧?他应该很爱很爱她,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憔悴?宁香转身,下楼。
她似乎看到了,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快出小区门口时,一位大妈叫住了宁香:“哎,是小宁啊?”
宁香一愣,定睛一看,是以前的保洁阿姨。因为宁香经常送她快递盒子,所以分外亲热。
哦,胡阿姨,好久不见!”此刻见到胡阿姨,宁香觉得挺意外。离开这座城,她刻意回避这里的一切,对胡阿姨也没什么印象了。此刻被记起,有种莫名的感动。
胡阿姨热情地拉住宁香的手:“哎呦,你这个小姑娘人好得嘞,我一直记得你呢。好人有好报,幸亏你没嫁给那个没良心的!”
宁香一惊:“阿姨,你怎么说这话?”
那个没良心的骗你的事大家都知道啦,我每次看见他就瞪他。后来他老婆也晓得了,也和他吵。有一天晚上吵完架,男的出去喝酒,喝多了酒驾冲河里淹死了!”
啊!!!想起那女人憔悴的身影,同是女人,我情愿你永远不知道真相!不知道你爱的人有那么不堪的一面。

走出小区,小迪打开车门下来迎接:“这么快?”
嗯,谢谢你带我来祭奠我租来的爱情。现在,带我回家!”
傻瓜,租的不叫爱,真正的爱情是免费的!就像我爱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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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蝶,原名万成方,江苏涟水人。
做过编辑、写过专栏。
 座右铭:相信才情是女人脱不掉的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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