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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是地上一座城,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 雅克·普雷维尔诗选

本文首发于飞地APP

雅克·普雷维尔(Jacque Prévert)法国诗人、剧作家。被法国人民称为20世纪最亲民的艺术家,他的诗作往往建构在简朴的日常小事之上,但其营造出的景象却充满音乐感和电影效果。
作曲家约瑟夫·科斯玛(Joseph Kosma)为诗作《落叶》(Les feuilles mortes)谱曲,由殿堂级艺术家伊夫·蒙当演绎,之后被世界各地的歌手翻成各种语言,版本众多,成为最为经典的法国香颂之一。伴着伊基·波普(Iggy Pop)的版本,让我们一同体会这位光影诗人的魅力。

落叶

啊,我愿你能回忆起 我们做朋友的时光 那时生活更美丽 阳光也比今日更热炽 落叶大量地堆积…… 你看我并没有忘记 落叶大量地堆积 回忆与惋惜也是如此 北风把它们卷去 带进那遗忘的寒夜里 你看我并没有忘记 你给我唱的那些歌曲 那是一首像我们一样的歌 你爱我 我爱你 我们俩生活在一起 你爱我 我爱你 但生活却把相爱的人分离, 悄悄地 毫无声息 沙滩上海水冲掉了 分离的恋人的足迹 落叶大量地堆积 回忆与惋惜也是如此 但我的恋人缄默忠实 总是微笑着感谢生活的赐予 我爱你你是那么美丽 我怎会把你忘记 那时生活更美丽 阳光也比今日更热炽 你曾给我最温柔的情谊…… 而今我却只有诸多惋惜 你咏唱的那首歌 将永远永远响于我的心底 那是一首像我们一样的歌 你爱我 我爱你 我们俩生活在一起 你爱我 我爱你 但生活却把相爱的人分离, 悄悄地 毫无声息 沙滩上海水冲掉了 分离的恋人的足迹。

伊夫·蒙当的《落叶》CD封面

秋天

路中倒下一匹马 叶落覆其身 我们的爱瑟瑟发抖 太阳也是。 梁小曼 译

早餐

他将咖啡 倒入杯中 他将牛奶 渗入那杯咖啡 他将糖 放入咖啡牛奶中 他用小汤匙 搅动 他喝下那杯咖啡牛奶 而后放下杯子 没跟我说句话 他点燃 一根香烟 他用烟 吹起烟圈 他把烟灰 弹进烟灰缸 没跟我说句话 没看我一眼 他站起 把帽子 戴在他的头上 他穿上 他的雨衣 因雨正下着 而后他走了 在雨中 没说一句话 没看我一眼 我用手 掩住我的头 我哭起来。 Jean-Marie Schiff、陈瑞献 合译

2012年,Emmanuel Tenenbaum将这首《早餐》拍成微电影,短短四分钟内,没有一句台词。

家事

母亲做针线活 儿子去参军 她觉得天经地义那母亲 父亲在做什么那父亲? 父亲做小买卖 他女人做针线活 他儿子在战场 他做小买卖 他觉得天经地义那父亲 儿子啊儿子 那儿子如何想? 他毫无想法那儿子 这儿子他母亲做针线活他父亲做小买卖他自己 去打仗 战事若结束 他也跟随父亲做买卖 战争在继续母亲在继续她的针线活 父亲在继续他的小买卖 儿子死了不能再继续 父亲与母亲去墓园 他们觉得天经地义那父亲与母亲 生活继续着那针线活战争小买卖的生活 小买卖小买卖与小买卖 那墓园的生活。 梁小曼 译

雅克·普雷维尔担任编剧的电影《夏日时光》截图,Cricri养了一大笼鸟。

画鸟

—— 给爱尔莎·昂丽盖 先画个鸟笼 笼门儿打开 再给鸟儿 画上 又干净 又利落 又美丽 又恰到好处的那么几笔 然后在花园里 树丛中 或许在林间深处 把画布靠着树 你便躲在树后 别吭声 也别动…… 鸟儿说来就来 也兴许 一等就是三五载 耐心等 可别灰心 看是否真要等上好几年光景 鸟儿来得迟早 并不决定 画得好不好 鸟儿来 倘真来 屏心静气瞧仔细 等鸟儿进笼 而鸟儿进了笼 便悄悄一笔门关拢 随后 把笼上的柱子一根根抹去 鸟儿的羽毛可半根也别碰 再画树 选一枝最美的枝丫 给鸟儿留下 也画上绿叶和清风 阳光中的尘埃 以及昆虫嘶鸣在暑热中 这就等着鸟儿唱歌啦 倘鸟儿不唱 可不妙 表明画得并不好 鸟儿要是唱 好征兆 表明你尽可以放心签个名 你便轻轻拔根羽毛 把大名落在画的一角 高行健 译

《诗人与鸟》,画家马里奥笔下的普雷维尔

懒学生

他用头说是 但是他用心说不 他向他所爱的说是 他向先生说不 他站立 他被诘问 所有的问题都提了出来 忽来的笑声攫住他 而他擦去一切 那些数目和文字 那些名称和日期 那些句子和圈套 且不管那先生的恐吓 在神童们的倒采声中 用各种颜色的粉笔 在不幸的黑板上 他画出幸福的颜面。 Jean-Marie Schiff、陈瑞献 合译

雅克普维画作.

休假

我把帽子放进笼子里 出来时鸟在头上 这么说 谁也不敬礼了 司令官问 谁也不敬礼了 鸟回答 对不起我以为要敬礼呢 司令官说 完全原谅你每个人都犯过错 鸟说。 Jean-Marie Schiff、陈瑞献 合译

圣餐

圣徒们来吃圣餐 光念经可不吃饭 碟子不在嘴跟前 居然扣在脑后面 高行健 译

雅克·普雷维尔画作

破镜

那个不停歌唱的小人 那个在我头中舞蹈的小人 那个青春的小人 弄损他的鞋带 庆典中所有的棚子 立即都塌下 而在这庆典的沉寂中 这头颅的沙漠中 我听到你幸福的声音 你的撕裂又易碎的声音 天真且又忧愁 自远方传来且呼唤着我 我把手放在心上 在那里战抖的 血淋淋的 是你星光笑语的七片破玻璃。 Jean-Marie Schiff、陈瑞献 合译

毕加索与雅克·普雷维尔的友情非常深厚,普雷维尔的画作受他影响很深,同时毕加索也曾说“只有在普雷维尔的文字中,我才能找到我自己。”

我要去做我的羊毛编织而小羊跟着我 灰色的小羊 他不像大羊那样怀有疑心 他还很小 她也很小 可是她内里有些东西像世界那样古老 她已经 懂得恶劣的事物 比如 人应该警备 她看着那小羊而小羊看着她 她想哭 他就像我 她说 有一点悲伤也有一点欢畅 之后她大笑 雨开始落下。 Jean-Marie Schiff、陈瑞献 合译

《天堂的孩子》海报,普雷维尔担任编剧,获第1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剧本提名。

虚度的光阴

工厂门口 工人突然停下脚步 好天气拉住他的衣服 他转身回头 望着太阳 又圆又红 在铅灰色的天空笑盈盈 他亲热地眨了眨眼睛 我说太阳老兄 你不觉得 把这样的好日子 给了一个厂主 有点傻乎乎? 陈玮 译

雅克·普雷维尔自己的《天堂的孩子》脚本,他在台词上画满了古怪有趣的画。

会话

钱包: 毋庸置疑我非常有用这是事实 伞架: 我同意但还必须承认 如果我不存在还得把我造出来 旗杆: 我呢我放弃评论 我很谦虚所以缄默不语 再说我也没有发言的权利 吉祥物: 我呢我承载着幸福因为这是我的职业 其余三个(摇着头): 多好的德行! 陈玮 译

普雷维尔与猫。

公园里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高行健 译

雅克·普雷维尔在巴黎街头,抽烟喝酒遛狗。

夜间巴黎

三根火柴一根一根地在夜里燃点 第一根火柴为了看看你整个脸 第二根为了看看你的眼 最后一根为了看看你的嘴 为了回到黑暗把你搂在怀里时 这些我都想得起来


实习编辑:耿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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