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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诗与现实影像 | 智利诗人尼卡诺尔·帕拉逝世:我们暮色中的大地

尼卡诺尔·帕拉

2018年1月23日当地时间清晨7点,智利诗人、物理学家和数学家尼卡诺尔·帕拉去世,享年103岁,帕拉是拉丁美洲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曾四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2011年获得西班牙语世界里的最高文学奖项塞万提斯奖(Cervantes Prize)。帕拉自称是一位“反诗人”(antipoet),他在1954年出版《诗与反诗》,并以“反诗”(antipoemas)的概念在拉美文学界激起震荡的波澜。他主张的“反诗”,指的是放弃传统诗歌语言中的矫揉造作与浮华诗意,而追求真切而精到地捕捉现实,以轮廓分明的讽刺、白描和直率的黑色幽默传递思辨而率真的诗歌特征。

诗 界 的 “ 狙 击 手 ”

在最接近天空的大地上望见繁星

Chile. Image by David Alan Harv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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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的妹妹 Violeta Parra 的歌曲 Gracias a la Vida

帕拉革新性的诗歌理念影响了包括聂鲁达、艾伦·金斯堡和劳伦斯·费林格蒂等一众诗人,塞万提斯奖的评委会主席维克多·加西亚·贡卡形容帕拉是诗界的“狙击手”

尼卡诺尔·帕拉出生于1914年,是家中七个孩子的兄长,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见证了20世纪世界上风起云涌的变革和动乱。他享年103岁,一直低调地生活在智利海边的家,拒绝接受采访,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这位诗人是否健在,抑或已悄然离去。他的住所修建在海崖边,可以遥望整片海洋。屋子通向小花园的楼梯上,有当地街头青年的涂鸦,上面写着伴随尼卡诺尔帕拉一生写作生涯的标志性词语——“Antipoetry”(反诗歌)。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在为他的《诗歌全集(1975-2016)》作序时写道:“我坚信,如果在北美大陆上出现过的最有力量的诗人是惠特曼的话,那么帕拉就是他比肩的,这片暮色中的南美大陆上最伟大的诗人。

Chile. Image by Sergio Larrain

晚年的帕拉拒绝接受任何采访,即使有破例的情况,他也会把话题引向令人意想不到的方面:他的孙子女,《摩奴法論》,《道德经》和聂鲁达

“有一天,我的孙儿杜洛洛(Tololo)上学的时候,有老师喊他的名字,他却不应答,他回家后,我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的名字不叫杜洛洛,而是哈姆雷特’,从那以后,我就放弃了文学,只写下我听到的孩子的语言。”

这并不是一个笑话,而是千真万确地与帕拉的诗学相契合的写作原则。诗人反对繁复的堆砌的,故弄玄虚的诗歌传统,主张诗歌应该是“反诗”的,直率,有趣,具有抗争精神,而且不惧黑暗。

他反对诗歌只为少数人创造,欣赏和享受,相信只有“走下奥林匹斯的圣坛”,能为大众所亲近和理解的诗歌才是诗人的使命。因此,在上世纪30年代,当拉丁美洲的众多诗人沉迷于采用瓦格纳式的花巧、浪漫和英雄主义的语言写作时,帕拉采用的却是街头百姓的平实口语,他的目光关注的是工薪阶层的干涩日常,中学生的扭曲成长历程,被夹在社会底层的女性和街头流浪汉。

Chile. Image by Sergio Larrain

钢 琴 独 奏

人的生活已经仅仅是远距离外的一次行动,

一只杯子里面闪闪发亮的一点儿泡沫;

树木已经仅仅是兴奋激动的家具,

不过是几件永恒运动着的桌;

我们自己已经也仅仅是一些生物

(就像上帝本身不是别的就是上帝而已)

我们说话已经不是为了让人听见

仅仅是为了让其他别的人说话

于是回声出现在产生它的声音之前;

我们也许已经得不到一团紊乱的安慰

在一所打着呵欠刮着风的花园;

一副恰恰在死前就拼成的游戏拼图板

为了以后能够安安静静地复苏

就在它过度地习惯了女人的时候;

地狱里也已经存在着一个天空

因而让我也做一些事情吧:

我要用脚踏出一阵阵响声

我要使我的灵魂与她的身体相逢。

王央乐 译

这样大胆、粗犷的语言颗粒,对应的是帕拉眼里的锋利而阴冷的现实,令人不禁想起诗人的另一个身份——事事讲求精准和理性的物理学家,而从他的文本,读者也可以瞥见世界的另一端,卡夫卡和艾略特笔下梦魇般的呢喃。

如果你漫游在智利寥落的郊区,你会看到诗人帕拉孤独的身影,穿梭在楼宇无言的光线间,路过无所适从的人群,呼吸着暗潮汹涌的空气,某处投来的危险的目光。黑色幽默是帕拉的诗的重要原料。对于诗人来说,枪支,死亡,稍纵即逝的美是联结在一起的:“要么就拯救我一次,让我永生/要么就从我脑后来一枪。”

为了长话短说

为了长话短说

我把自己的财产

献给市屠宰场

献给特别行动组

献给足彩

如果他们愿意,现在可以开枪。

关于猎枪(选段)

诗 诗 所有的诗

甚至上厕所的时候

我们也作诗

艾尔基的基督的原话

撒尿是作诗

其诗意如同弹奏鲁特琴

或是拉屎或是诗化或是放屁

我们一点点来看什么是诗

艾尔基的先知的原话

请务必销毁这张纸

诗紧跟你的脚步

也跟着我

跟着我们所有人

袁婧、袁梦洁 译

尼卡诺尔·帕拉

谈到幽默,帕拉说:“诗人就应该是和人沟通的能手,而幽默的写作能拉近诗人和读者的距离。要记得,当一个人失去幽默感的那一刻,可能就是他将枪对准自己的时候了。”乌拉圭裔文学评论家,耶鲁大学教授埃米尔·罗德里格斯·莫内加尔认为帕拉的诗是对诗歌的解构,他将叙事语言精简到极致,甚至故意捣乱言语的逻辑,以求达到诗歌全然的真实。因此,似乎是对诗人的黑色幽默的回应,帕拉也被笑称为“让人直想打喷嚏的诗人”。

如果你们摧毁了这个世界,别指望我会再创造它

在帕拉的眼里,所有政府的本质都不过是专制,而他也总会调皮地在一番说话后,不忘警醒观众:“现在,我收回我说过的所有话”,以此守卫他作为文本作者的解释权。

“半世纪以来,

诗歌就是天堂

专属不折不扣的傻瓜。

直到有一天,

我走进了诗的世界

并搭建起我的过山车。

如果你想,就去坐吧。

但如果你摔得头破血流

不要怪我。”

任何形式的写作语言,如果无法体现辩证性,就无法立足。帕拉的诗虽直白自然,但其中却带着不可复制也不可忽略的思辨,就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与这些精炼的诗句背后惊人的深意相逢。

“我既不聪明,也不愚蠢

我是我。是

油和醋的合体

是一根天使和魔鬼

同在的香肠。”

智利街头青年 Image by Sergio Larrain

智利有着世上最接近星空的阿塔卡马高原,寸草不生的高原上常年吹着剧风,将一切撕裂,分解,只剩下无比透明清澈的天幕。这就不难想象为什么在帕拉的诗中,凌厉的现实可与一闪而过的温柔并存

阿塔卡马高原

帕拉在出版诗歌之前,曾赴牛津大学修读天文学,随后返智利大学教授数学与物理,他的声音,紧紧地与他身后那片暮色中的南美大陆相印,在现实与想象悬而未决的地带回响。诗人的幽默尝起来同时有甘甜与辛酸的味道,这样超乎想象的矛盾中,蕴藏的是诗人创造的一种巨大的摩擦力,让人仿佛置身于大理石的荒漠中踽踽独行,体验纯净的绝境中,生与死的合一,宛如在智利荒凉的阿塔卡馬高原上接受残忍的干风的洗礼,在最接近天空的大地上望见繁星。

阿塔卡马高原

——这里很美,对吗?

——对啊,在这里生活很好。

——在这里死去,更好。想想吧,这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却还没经历过这一样。

——哪件事情?

——死亡。人们一一解答了那么多其他的疑问,但是为什么不在死亡这件事上专注一点呢?

| 尼卡诺尔·帕拉(1914-2018),智利诗人、物理学家和数学家。帕拉是拉丁美洲最有影响力的诗人之一,因在1954年出版的《诗与反诗》中提出并实践了“反诗”(antipoemas)概念而震撼拉美诗坛,他试图将传统诗歌与散文两种文体进行融合,甚至将民间俚语、底层幽默等都置入诗歌之中,避免隐喻象征,反对欧化倾向。帕拉于2011年获得西班牙语文学中的最高奖项塞万提斯文学奖,他也被认为是西班牙语世界里最重要的诗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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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刘奕奕

编辑:刘奕奕 |颖川| 南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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