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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舸的诗

来自: 流水豆瓣(爱诗歌) 组长2012-05-29 21:00:08



[林中路]

于是我们拐进
这片海边的松树林。
砾石铺砌的小路
湿漉的小狗,比我们更快地
投入野花的香气。

我们需要隐蔽的
更适合表达肉体的地方
而不是一小片
人造树林。
在地面攀爬的藤蔓,
椭圆形的叶子
掩护着金龟子的疯狂。
甚至蜗牛,在留下闪光的粘液后
让狭长的草叶摇晃不止。

海,在远处翻腾。
我们陷入了树影
和秋天诡谲的阴凉。
我的手,试图
向你身上最险峻的地方攀爬
深入腰际的海岸。
但最后终止于
一朵合拢的紫睡莲——
哦这偷窃,非法的沉溺。



[鹅塘的邀请]

你不必学白鹅的傲慢。
当半枫荷摇晃,象一封旧信
抖落你明灭不定的样子。
河里的鲢鱼咬着肿胀的脸。
露水让钟点变圆,月光
吸吮着青草里交尾的田螺——
我以鼠灰色流水的喉音
凉凉地嘀咕:请不必有斧子的冷意。
你砍伐的不是一棵樱桃,
你穿的只是牵牛花的圆裙子。



[半山]

在山腰,他养着
很多蜜蜂,并且兜售蜜糖。
他的意思无非是要花钱,
而你们,需要一点额外的甜。
唔,一点点
这桩交易,不会妨碍蕨、
松树和野菊的修辞。
我只是好奇于
白色蜂箱里带刺的宁静
盲目,和保持完整的黑暗。
向上,垂直五十米——电视发射塔
转换的图像,也不会
出现鳞翅目的一闪。



[野花]

我无法说出
遍地野花的名字。
它们愈美
我就越惶惑。
你逃离了我的掌握,
叫嚷着扑向浓密的草丛。

我在脑沟搜寻
用来描述植物器官的
那些词语——
伞状或棒形花序
红,蓝和橘黄……
你采摘它们。
很快,怀里的花束
已经有一个婴孩那么大,
我甚至难以辨认
你身上惯有的香气。

难道,我们一定
要知道事物的称谓,
好像只有如此
一切才显得真实。
你涨红的脸,鼓起的胸部
难道还不足以
作为野花的证据?
又握住你空闲的手指,
柔软,让我颤栗。
你的样子无邪、满足
我突然感觉到
更多鲜花,掩饰的惊惧。



[眺望]

我在窗边晒十点钟的
太阳。你说,在读《超善恶》,
其它人,在谈论化妆品和美容院。
但这里面有什么区别?

寒流让初秋
变得阴沉和寒冷。
一小片泻漏的阳光,因而
显得珍贵。
你昨夜传递给我的温度
在恢复。大院里停泊的汽车
带着甲壳虫的笨拙。
木棉树冠,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浓密。

植物性差异,忧伤
源于遮蔽的身体。
而打开的身躯,并非总是可以
填满夜的罅隙……


[花园之夜]

棕榈和铁树冻在光线里
风筝的尾巴,快要缠住星星。
儿童从旋梯滑下,叫喊声
穿过草地、湿漉漉的卵石小径。
池塘里震颠起波纹……
一只白猫,弓起腰身
窜入了树冠:叶片磨擦着宝石。
黑色在转动,那些环形的人。



[等船]

月亮刚离开山顶
很圆,但不会变成青蓬船。
光线被水吞咽之前
岩石缝里,听到剥糖纸的声音。
逐渐扩大的寂静
侵入了走廊。黑暗中
香烟的火光,
只能恢复你小部分的脸。
隐藏的形象里的紧张——
一股野蛮的,来自
鱼群和小兽的力,穿透
夜色,推动海水而来。



[1976,蛙皮鼓]

我有一面蛙皮做的小鼓
斑纹已经暗淡了。
在春天,我敲着它。
我多么爱那些蝌蚪呀
柔软,纤细,水里摆动的形体。
那是它们的声音,那是加速的激情。



[1995,薄雪]

祁连山汹涌。
路边石头裸露的草地上,
那小片雪
让南方人如此激动:
下车踩踏,加快了晶
体的融化。
灰褐色的野兔,窜出灌木丛——
一躲闪,就是十年。



[即景]

小松鼠,变成弹簧前
蹦到我们前面——
它简单得只相信想象中的食物。
其实寒冷已盗用了它的
皮毛,包括
我们在林子里更阴暗的内心。
黄山话眉彩色的冠羽
疏忽让人担忧,枯叶里的火焰。
流水之上,锌制的铭牌:
一株湖北海棠
有那么多,白花的小钱。



[童话诗]

雨水也在看表,每天
这个时候,来敲窗玻璃。
你不说话,只抽芽。
浅草裙里的植物味,我着迷——
眨眼变成两只白兔。
雨不长于你的鬈发,更饶舌,更近。
我觉得额头挨着蝌蚪云。
如果找不到,叫你的名字
你会从大片的,开裂的瓜叶里
跳出来吗?你知道
那些萤火虫:光阴盗贼
又硬,又凉,偷吃南瓜花。
雨只是你的替身。



[螺钿]

你的长发凌乱
风吹散,又聚拢浮云。
现在,横扫过沙滩
纤细的沙粒,形成白色烟雾,
整个海滩在流动。

渔船的蓝油漆
像死鱼的鳞片剥落。
女人在缝补破旧的渔网
海浪最终消失的地方
峭岩,让人想起海底
动物的变形:他们在钓石狗鱼。
磨光的石头让脚步摇晃。

那些幽暗的小水洼——
迅疾的幼鱼,一次次接近
鲜艳如毒蘑菇的海葵。
你摊开的手上,
湿漉漉,有裂缝的螺贝
在偷运虎皮和器官
这一点,你也感到震惊。

置身于巨石间
宛如困于
巨鲸牙齿交错的口腔,
再往前走,就有
葬身黑暗鱼腹的可能。
竖立的巨石打开的天空
蓝得让人眩目。大片摔碎的海水
濡湿我的脸,以及
你裸露的锁骨。



[豆蔻]

豌豆花,骗过蛱蝶
带来三月淡紫的鄂然。
卷须凭空添置绿色:稍后
是弧形的豆荚。
这断壁鼠窜,我也倦于端祥
露水里更快的刀子。

错误遗传的花序,有一个
致命的螺旋。哦,暗香,蹑手
顿足,那不至于毁掉的
一次远游——
碎花瓣不够你明灭的额头。

豆架,过了很久都没拆。
对泥土而言,琵琶骨,恰恰是允许。



[流年之酿]

你踏进那废弃的酒厂
桉树种子里,星星在消逝。
小提琴持续的呜咽
比星空渺远。寂静:雨中
褐色花冠,刺痛的肩膀。

没人看见蜂箱的幽暗,
工蜂死亡的轨迹,数字卷曲。
芦苇推开你张望的脸——
一个工厂,有更深的伤
更多尘烟,掏出钥匙的疲倦。

身体之外,孤独的酒精
已经被鲜血收拾干净。
那些成熟的稻米,酸果子
不必再去等待,阴沉沉的秋天
或最后的阳光。你永不能

进入这空寂的酒厂。
虽然雨水还要让那些堆积的
木头,朽烂。蜜蜂
还要让石榴花茫然受孕,水面
还要散发出铁锈的气味。



[茄子记事]

植物有自身必然的美
或者,仅仅是,茄子,这个词。
从六月,开着星形的花
果实饱满,下垂,纯粹的紫色
在叶缝里闪动……那些老人变暗,在
附近的青石板,坐成一排
谈天,乘凉,懒得去想
茄子的鼓胀,会掠走他们一些光阴。
雨水总是充足的。阳光,会以恰当角度
在固定的钟点,进入叶脉和果核。蚂蚁在旁边的
墙角有一个烦扰的巢,因此
和肥硕、迟缓的老鼠
于小片阴影里,享有共同的道路。

经过时,我总会留意
长出的茄子:又鼓起了一些。
有时候,我的身体
也有这样的肿胀:我想着即将进入
屋里,有香气的女人。
在倾斜的瓦房顶下面,她:
湿漉漉的开着花……啊,茄子——
光滑,赤裸,弧线优美的
紧闭躯体,掌形
深绿叶片里,闪耀着纯洁,邪恶的紫。



[飞行]

我抱着半岁的儿子
去看风景。
街道办事处旁的小土坡:
芦苇,蓝铃花,
几棵粗壮的蒲公英
高得可以遮挡他的前额。

黄色小花朵的
古老手艺
建造圆形的白房子——
我将它们吹散。
纤细的绒毛的伞
飘飞起来了
孩子发出清澈的笑声。

他肯定会遇到
这个词:蒲公英
(草本植物,可以入药)
而他也将
被一个名字所规定。
蒲公英,被幻象的嘴唇
吹得更远。

一连几天,野生植物
飞翔的种子
成为我儿子的秘密玩具
和游戏。
甚至连我唇间的
噗、噗,也让他手舞足蹈。

机器持久的轰鸣
扰乱了一夜的睡眠。
碎玻璃般的晨光
我们又去探望无穷无尽的蒲公英——
但土坡已荡然无存。

堆积的褐色泥土
让我明白了
夜色中发生的事情。
孩子在阴影里咯咯地笑,
为看到的新图景。



[钓鱼人的一天]

体育馆的圆弧
顶部,在晨光里悬浮。
成群翻飞的鹭鸟
会吸引我的目光——,
我看着它们降落
让树冠一下子变白。

为了寻找
想像中完美的鱼群,
我要穿过乱草小径。
草坡已被混凝土覆盖
防波堤,掠夺了我
躺在日光里做梦的快乐。

我坚守着
这毫无遮掩的据点,
像一个耐心的
狙击手。
鱼群透过闪动的水面
会以为是灰色的岩石。

蜻蜓像水上小飞机
在头顶盘旋,把我
当作一截干枯的树桩。
我的脸不安地转动
最后,落在鱼竿的末梢
透明的双翅平展。

被抑制的狂喜
始于黄色浮标颤动,
它在瞬间沉没。
一股来自幽暗水底
平静的力
牵引着我绷紧的神经。

鱼竿开始弯曲
尼龙丝发出嗡嗡低鸣,
我的心剧跳。
我感觉到硕大的鲤鱼
或者鲮鱼,发疯地
搅动冰冷、灰色的湖水。

我尊重它。
有半小时那么久
它不停地来回游动。
但事情已经变化
不仅仅是距离,疼痛
一个人隐蔽的欲望
正在被满足。

当我紧张地
揪起沉重的钓竿——
鱼钩上只有一片鱼鳞
硬币般闪耀。
心迅速下坠,我茫然地
再度凝视鳞片
那里,一道眩目的小彩虹。

白昼已被那些
偷吃鱼饵的小鱼虾
啄食干净。
或者是一条隐秘的大鱼
连钩带竿地
拖至深不可测的湖底。

夜色和寂静围过来。
更远处的钓鱼人
用手电筒探照水面,
光柱摇摇晃晃,让人以为
他正在一条下沉的船上
打着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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