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店的老板娘
又在擦拭她的橙子
她挨个擦拭
动作
温柔而优美
像在重温
一种失落已久的
手上的感觉
她眼神渺远
眼睛越过橙子
的金光
感到有什么在
皮肤的内外
辘辘滚动
她擦拭橙子
直到果皮干涩
在黄昏的灰光下
发出引诱 而
甜蜜的气息
她把最光洁
最圆润的
放在最上面
然后
关上店门
身影
消失在寒冷
与黑暗里
明天
欢迎来买
我的橙子
《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有一把
钢火凛冽的刀
有一身锋芒四露的
黑衣裙
一个少年从这儿经过
轻得仿如一片羽毛
黑衣妇人像一块
质量很好的煤
热量藏在深处
火焰随时都会升腾
如果
一个少年恰好经过
就会像纸片一样
被痛苦和欢乐
烤灼
点燃
《寻呼台的小姐》
寻呼台的小姐在黄昏中飞翔
她们都有一副敏感的翅膀
和悦耳的声音啊寻呼小姐
在飞翔
屏幕闪烁
指尖匆忙
时间的尘埃
在体腔堆积
因为飞得太快
骨骼已经松散
绝经的寻呼小姐
在焦躁飞翔
整个天空写满了
——请速回电
——请速回电
寻呼台的小姐掉下来
脸上毫无表情
仍能发出悦耳的声响
《狼群中孤独的一匹》
辨别狼群中孤独的一匹
该如何选择视点
他的眼睛
忧郁如徐徐的酒杯
正在灌满
孤独的狼
在天性与背叛中
把自己耗尽
《一只虫子》
城市在我身边
围剿一只虫子
从一般意义上讲
城市无法容纳
任何一种虫子
虫子想证明
自己的存在
便被驱赶
它被赶出木柜
走进了竹竿
又藏进引火的树桩
它从楼房边飞过
茫然无着
四顾无亲
我身边的这座城市
正在围剿一只虫子
这是官员政绩的证明
一切都治理得干干净净
这关系到一只虫子的一生
一只虫子
终于找不到自己的老家
最后在一本书的后记里
留下了卑贱的尾声
《夜色与马》
夜行列车的灯影里
出现一匹独行的马
车笛在夤夜睡意朦胧
一匹马独醒
它的步子
像寂寞的扶杖
如果它曾发出声音
也注定被火车覆盖
而忽略不计
昂然傲立的马
孔武健硕的马
又能怎样
一匹马深陷夜色又能怎样
机器的时代
一匹昂首傲立的马
又能表示什么
日复一日的劳作
同时开始衰退
在早晨边上彳亍
是一匹高贵的白马
拖着垃圾车
青白的身影
像一片纸
一块玻璃
闪烁
明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