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 乡◎柳宗宣 还 乡 -------给沉河 我曾代替你回家，从武汉到 潜江，通往熊口镇的小巴士 在容易混淆的马路边的岔路口 下车，经过一台台人家的禾场 中务垸。田野中间的一排民宅 堂屋的泥土地面，坑凹不平 皱纹丛生的父亲赤脚从田里 回来，我用你的眼睛看见 母亲的灰布衣襟沾有草丝 穿堂风从北门吹过来 吹向家门前菜畦，几根高粱倾向 小鱼塘。比邻的天空下的原野 恍然看见，你从那里走来 穿着平底布鞋的精神贵族 被村姑鬓角栀子的香气熏陶 为池塘中的身影所迷恋 汉字的结构。筷子的美学 张志扬的学生。黄斌，文亮 夏宏是你精神的伙伴 你的身体带着你父亲的影子 诗作藏有荷尔德林的语调 那年夏日你第一次来到我书房 休闲短裤。颈脖围着条花纹毛巾 好象农民从粮站售粮回来 （原来你从武汉火炉里脱身） 以后我和你共同提着一捆书 穿过武珞路的天桥，傅家坡车站 你好象我们家族的远房亲戚 黄斌、夏宏、文亮也成了我的客人 废弃的家园散落在江汉平原 的村落，我和你同样迷恋 武汉长江大桥的灯火，然后 除夕回到村庄，在坟头点燃纸灯 我们在故乡稀疏的星月下行走 听到一个个梦想的脚步声 那年，你电话询问潜江 下雪了没有，我一下看见你 在汉口43中的阳台上 张望：武汉的飘雪落在 中务垸老家。穿堂冷风中 瑟缩的父母。几年后 从北方乘坐火车到武汉 你送我搭乘夜行车回潜江 夜空下，关心我的漂泊 你甚至想跟随我离走 围墙内的生活总是催逼我们 可以说我代替了你远游，同时 也和你一道一次次的还乡 你看见我在北方皇木厂的宅院 摸拟我们早年的乡村生活 刘传燕在园子里尝到那串葡萄 哪有故乡水土浸润的香甜 江汉平原。我们的祖辈生于斯 葬于斯，你我的肉身是那里的水 那里的粮食和菜蔬供养 胃口被那里的美食早已塑造 还有如何改造不掉的方言 腔调总像父辈胸前拭汗的 毛巾。夏尔维勒火车站 那是兰波每次出走的地方 他发疯地要离开他的家乡 最后以不同的形式回到 夏尔维勒小城，他动人的作品 是写给家人的书信。雾气涵容的 江汉平原，夏日的穿堂风 从我们泥塑的房子一直吹向 田野的小麦，展开它绿色波痕 我们电话相约，回到星月下的潜江 我们的身体脱离了那里，旧房子 在老去。亲人，河流，美食 还在那里。父母的身体早已幻化 成泥。那里，是我的出生地 也是最后埋葬我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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