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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简语言的诗意呈现 | 宋宝伟读扶桑

《海棠花》这组诗是诗人扶桑最新的作品,读起来依然是诗人一贯的风格:安静、细腻而丰富。虽然是位女诗人,但是在诗歌中很难看到她刻意地去张扬女性意识,用身体、情欲、爱恋等话题书写彰显自已的女诗人身份,而是凭借素朴、沉静的语言深入到生活与生命之中,努力传达出女性诗人独特的人生思考与细腻的生存体验。

“雾里在哪——旅游地图里找不到它/你怀念雾里吗/雾里/有什么,它符合/你的期冀、你有过芳香的记忆吗/那记忆,会不会/已是倾圮破败的旧宅第?雕过花的廊柱间/野兔和野草悄悄安家∥无数道山峦把雾里和世界/隔开,一条河把你和雾里/隔开/没有道路通向那儿/很久之前你就出发了,寻找/一座桥、一艘船∥你已人到中年——”。雾里,云南一个在旅游地图中都找不到的偏僻小山村,成为诗人表达自己乡愁的载体,同时也是那些有着乡村生活经验的人们表达思乡之情的载体。诗中满满浸透着离乡的愁绪,“野草和野兔悄悄安家”的山村,尽管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破败,但依旧是每一个从山村中走出来的人们心中的“圣殿”,是他们不可替代的精神家园。诗人故意地将地理名词的“雾里”与自然名词的“雾”混淆在一起,巧妙地写出每一位游子与家乡难以割舍的情怀,每个人都是“一小片行走的雾”,用语别具匠心,发人深思。如果说,《雾里》代表着诗人幽幽的乡愁,那么《欢迎,孩子们》则更多地彰显出扶桑“回家”的喜悦。“房子空荡荡/窗帘,吊死鬼一样歪斜/水泥墙壁、地板、天花板/寒伧地围起这蜘蛛结网的游乐场∥我的沮丧结网。我离开得太久以致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现在当你们在夜色里轻轻唱起歌/拍着手掌像玩丢手绢游戏的小孩/引我的踌躇如远行的候鸟归来∥孩子们,孩子们/我知道你们还扬着细细的脖颈坐在我这所/旧房子里,像等待萌芽的种子从不离弃泥土”。诗人运用陡转的手法,先是写尽归来时的胆怯,“踌躇”“沮丧”得“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而后诗歌转入到孩童时期无忧无虑的欢喜之中,先抑后扬之中彰显着对旧日时光的无限依恋,“像等待萌芽的种子从不离弃泥土”。也许是诗人扶桑的精神气质使然,她更多地喜欢表现诸如流浪、旅行、离乡等与行走有关的题材。“如同一封没有收信人的信/我把自己投递给远方/夜幕,晨曦,田野,山冈/微微磨损的信封一角,贴着/半个月亮”“世人的诸多身份中/唯有这两个,依然能让我激动/——恋人,和旅行者/而旅行,就是与山水恋爱”“我不是在旅行/我想见识世界,见识美/见识它的万千种形态和我散落在那里的心”(《旅行》)。相逢山水自然是极美妙的,但这不是旅行的全部意义,旅行的最深层意义是发现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现实生活中隐藏极深且面目模糊的自己。只有在或短或长的旅程中,为板结的生活打开一道充满奇妙生机的裂隙,裂隙里有对自己的重新的发现,更有对生活、人生的重新认识与定位。如同一封寄给远方的信,旅程越是漫长,信的意义就越重大,“我带尽量少的行李和/一本薄薄的诗集,尽量去往/遥远、陌生的地方——”。

诗意从来都是源于对生活、世界的发现,而许多人无法发现、挖掘生活中的诗意,不单单是缺少一种敏感地把握事物的能力,更多的因为他们没有切近生活的勇气。平庸、繁杂且琐屑的生活,过度地损耗着人们对生活的认识,使得人们无力更无心去观察生活进而提炼诗意。扶桑的诗歌中几乎看不见所谓的大题材,更多的是日常生活中微小的事物,从凡俗中发现美、挖掘美并且展现美。“诗人的椅子/是卧室里孤零零的那一只/面向敞开的窗口。窗外是夜晚/一棵高大、黝黑、不辨其名的树木∥诗人,是那茂密枝叶间/隐去身形的小鸟/它在清晨的欢鸣,好似一阵寂寞的言语/世人偶尔听到”(《诗人的椅子》),一张生活中最为常见的普通椅子,成为诗人歌吟的对象,同时也是诗人生活的某种隐喻。屋内是早已被塑造成型的“孤木”,面对着树枝上隐身的、欢鸣的“小鸟”,二者完全成为诗人生活中“寂寞”的象征,一静一动之间,内心的落寞显露无遗。这不但是诗人自己心理状态的真实体现,更是当下时代诗人群体状态的写照。曾几何时,“诗人”的称谓可以说是风光无限,而当下却成为令许多人嘴上恭维内心不屑的语汇,诗歌更是一种无人问津的艺术奢侈品,诗人们的写作早已成为一种“自娱自乐”的活动,这种尴尬的情绪不单单在扶桑的诗歌中表现出来,它更弥散在当下整个诗坛之上,挥之不去。这首诗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多愁善感,更不是无病呻吟的矫情,而是面对当下整个纯文学尴尬境地的无奈哀鸣。对生活诗意的挖掘与发现,还体现在扶桑对情感的细腻捕捉和形象表现之上。“苏堤上/两树海棠花紧挨在一起/一树白。一树红。∥我想起我和我的女友∥我是红色的/然而有时开白色花/我的女友是白色的/然而她对着我开红色花”(《海棠花——给女诗人胡澄》),扶桑用“白”与“红”两种色彩准确地表现出自己与诗人朋友胡澄的关系,二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并且泾渭分明、对比强烈。然而尽管个性反差强烈,却不影响二人的友情,像“两树海棠花紧挨在一起”,意趣盎然,令人印象深刻。作为一位女诗人,扶桑对自我身体的珍视与细致入微的表现,总是能表现出一种有别于男性诗人的天然般的优势,细致、准确,感性而生动。“一个女人应该配备/三匹马或三把剑:/美貌,才华,和智慧。/我有一匹/瘸了的老马,一把豁了口的钝剑∥但,从未像此刻/我想赞美上天的赐予,他给了我这双/手:丰满、柔若无骨/它并不美丽。然而带着上天赐予的体温/它不会消失”(《赞美上天的赐予》),诗人在这里,并非在欣赏“丰满、柔若无骨”的双手,而是在赞美生命,一种有“体温”的生命。与“美貌、才华和智慧”相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最真实的存在。扶桑诗歌中擅长使用陡转这一短诗中常用的手法,尽可能在有限的文字中,制造出情绪或精神因为紧张而形成的语言张力,犹如平缓流动的水遇到断崖而成为瀑布一样,奇崛而有力,言简而意丰。“剑气是孤独的/剑声,有时是哭∥如晾衣绳上的水珠/我们凝结着生∥天地茫茫/无非要完成各自的死亡”(《闻山口五郎尺八》),诗人将音乐的感觉转化为视觉,进而引申为世间万物永恒的主题——生与死的对立与转换。这是属于扶桑的独特理解,诡谲而深刻。

诗歌语言的“简”与“繁”是相对的,语言“简”与“繁”的取舍完全取决于诗人对事物表现的需要,同时这也是一名优秀诗人所应该具有的驾驭语言的能力。“我保护你的肖像/它碎了/不止一次/再碎一次又有何妨/你看不到我的手指/被碎玻璃扎伤/你以为我的手,在某些冬天的夜晚/可以劈柴那样燃烧∥你曾是我的爱人/你曾是我的凶手/你举着白色的玫瑰/靠近时,所有花茎/瞬时软垂,所有花瓣/崩溃四散,每一片花瓣都是雪、雪、雪/飞雪四溅……”(《我保护你的肖像》),诗歌的语言层层堆砌、铺展,密密匝匝,不断重复,不断辩驳,不断互否,诗歌就是这样靠着语言的微小变化而完成对核心思想的展示。诗是语言的有意创造,同时也是一种语言的“意外”。当下诗歌写作越来越强调语感的意义,它不仅是诗歌语言气脉的自然流动,同时也逐渐成为评价诗歌优劣的一种标准。优秀的诗人总是可以将平淡无奇的语言,通过陌生化手段,化腐朽为神奇,从而创造出令人惊叹的一个又一个语言的“意外”,扶桑无疑就属于这一诗人行列。随着时光的推移和岁月的积淀,扶桑带给我们的惊喜将会更多。

来源:《诗刊》20164月号上半月刊每月诗星栏目

《海棠花》这组诗是诗人扶桑最新的作品,读起来依然是诗人一贯的风格:安静、细腻而丰富。虽然是位女诗人,但是在诗歌中很难看到她刻意地去张扬女性意识,用身体、情欲、爱恋等话题书写彰显自已的女诗人身份,而是凭借素朴、沉静的语言深入到生活与生命之中,努力传达出女性诗人独特的人生思考与细腻的生存体验。

“雾里在哪——旅游地图里找不到它/你怀念雾里吗/雾里/有什么,它符合/你的期冀、你有过芳香的记忆吗/那记忆,会不会/已是倾圮破败的旧宅第?雕过花的廊柱间/野兔和野草悄悄安家∥无数道山峦把雾里和世界/隔开,一条河把你和雾里/隔开/没有道路通向那儿/很久之前你就出发了,寻找/一座桥、一艘船∥你已人到中年——”。雾里,云南一个在旅游地图中都找不到的偏僻小山村,成为诗人表达自己乡愁的载体,同时也是那些有着乡村生活经验的人们表达思乡之情的载体。诗中满满浸透着离乡的愁绪,“野草和野兔悄悄安家”的山村,尽管是那么的小,那么的破败,但依旧是每一个从山村中走出来的人们心中的“圣殿”,是他们不可替代的精神家园。诗人故意地将地理名词的“雾里”与自然名词的“雾”混淆在一起,巧妙地写出每一位游子与家乡难以割舍的情怀,每个人都是“一小片行走的雾”,用语别具匠心,发人深思。如果说,《雾里》代表着诗人幽幽的乡愁,那么《欢迎,孩子们》则更多地彰显出扶桑“回家”的喜悦。“房子空荡荡/窗帘,吊死鬼一样歪斜/水泥墙壁、地板、天花板/寒伧地围起这蜘蛛结网的游乐场∥我的沮丧结网。我离开得太久以致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现在当你们在夜色里轻轻唱起歌/拍着手掌像玩丢手绢游戏的小孩/引我的踌躇如远行的候鸟归来∥孩子们,孩子们/我知道你们还扬着细细的脖颈坐在我这所/旧房子里,像等待萌芽的种子从不离弃泥土”。诗人运用陡转的手法,先是写尽归来时的胆怯,“踌躇”“沮丧”得“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而后诗歌转入到孩童时期无忧无虑的欢喜之中,先抑后扬之中彰显着对旧日时光的无限依恋,“像等待萌芽的种子从不离弃泥土”。也许是诗人扶桑的精神气质使然,她更多地喜欢表现诸如流浪、旅行、离乡等与行走有关的题材。“如同一封没有收信人的信/我把自己投递给远方/夜幕,晨曦,田野,山冈/微微磨损的信封一角,贴着/半个月亮”“世人的诸多身份中/唯有这两个,依然能让我激动/——恋人,和旅行者/而旅行,就是与山水恋爱”“我不是在旅行/我想见识世界,见识美/见识它的万千种形态和我散落在那里的心”(《旅行》)。相逢山水自然是极美妙的,但这不是旅行的全部意义,旅行的最深层意义是发现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现实生活中隐藏极深且面目模糊的自己。只有在或短或长的旅程中,为板结的生活打开一道充满奇妙生机的裂隙,裂隙里有对自己的重新的发现,更有对生活、人生的重新认识与定位。如同一封寄给远方的信,旅程越是漫长,信的意义就越重大,“我带尽量少的行李和/一本薄薄的诗集,尽量去往/遥远、陌生的地方——”。

诗意从来都是源于对生活、世界的发现,而许多人无法发现、挖掘生活中的诗意,不单单是缺少一种敏感地把握事物的能力,更多的因为他们没有切近生活的勇气。平庸、繁杂且琐屑的生活,过度地损耗着人们对生活的认识,使得人们无力更无心去观察生活进而提炼诗意。扶桑的诗歌中几乎看不见所谓的大题材,更多的是日常生活中微小的事物,从凡俗中发现美、挖掘美并且展现美。“诗人的椅子/是卧室里孤零零的那一只/面向敞开的窗口。窗外是夜晚/一棵高大、黝黑、不辨其名的树木∥诗人,是那茂密枝叶间/隐去身形的小鸟/它在清晨的欢鸣,好似一阵寂寞的言语/世人偶尔听到”(《诗人的椅子》),一张生活中最为常见的普通椅子,成为诗人歌吟的对象,同时也是诗人生活的某种隐喻。屋内是早已被塑造成型的“孤木”,面对着树枝上隐身的、欢鸣的“小鸟”,二者完全成为诗人生活中“寂寞”的象征,一静一动之间,内心的落寞显露无遗。这不但是诗人自己心理状态的真实体现,更是当下时代诗人群体状态的写照。曾几何时,“诗人”的称谓可以说是风光无限,而当下却成为令许多人嘴上恭维内心不屑的语汇,诗歌更是一种无人问津的艺术奢侈品,诗人们的写作早已成为一种“自娱自乐”的活动,这种尴尬的情绪不单单在扶桑的诗歌中表现出来,它更弥散在当下整个诗坛之上,挥之不去。这首诗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多愁善感,更不是无病呻吟的矫情,而是面对当下整个纯文学尴尬境地的无奈哀鸣。对生活诗意的挖掘与发现,还体现在扶桑对情感的细腻捕捉和形象表现之上。“苏堤上/两树海棠花紧挨在一起/一树白。一树红。∥我想起我和我的女友∥我是红色的/然而有时开白色花/我的女友是白色的/然而她对着我开红色花”(《海棠花——给女诗人胡澄》),扶桑用“白”与“红”两种色彩准确地表现出自己与诗人朋友胡澄的关系,二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并且泾渭分明、对比强烈。然而尽管个性反差强烈,却不影响二人的友情,像“两树海棠花紧挨在一起”,意趣盎然,令人印象深刻。作为一位女诗人,扶桑对自我身体的珍视与细致入微的表现,总是能表现出一种有别于男性诗人的天然般的优势,细致、准确,感性而生动。“一个女人应该配备/三匹马或三把剑:/美貌,才华,和智慧。/我有一匹/瘸了的老马,一把豁了口的钝剑∥但,从未像此刻/我想赞美上天的赐予,他给了我这双/手:丰满、柔若无骨/它并不美丽。然而带着上天赐予的体温/它不会消失”(《赞美上天的赐予》),诗人在这里,并非在欣赏“丰满、柔若无骨”的双手,而是在赞美生命,一种有“体温”的生命。与“美貌、才华和智慧”相比,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最真实的存在。扶桑诗歌中擅长使用陡转这一短诗中常用的手法,尽可能在有限的文字中,制造出情绪或精神因为紧张而形成的语言张力,犹如平缓流动的水遇到断崖而成为瀑布一样,奇崛而有力,言简而意丰。“剑气是孤独的/剑声,有时是哭∥如晾衣绳上的水珠/我们凝结着生∥天地茫茫/无非要完成各自的死亡”(《闻山口五郎尺八》),诗人将音乐的感觉转化为视觉,进而引申为世间万物永恒的主题——生与死的对立与转换。这是属于扶桑的独特理解,诡谲而深刻。

诗歌语言的“简”与“繁”是相对的,语言“简”与“繁”的取舍完全取决于诗人对事物表现的需要,同时这也是一名优秀诗人所应该具有的驾驭语言的能力。“我保护你的肖像/它碎了/不止一次/再碎一次又有何妨/你看不到我的手指/被碎玻璃扎伤/你以为我的手,在某些冬天的夜晚/可以劈柴那样燃烧∥你曾是我的爱人/你曾是我的凶手/你举着白色的玫瑰/靠近时,所有花茎/瞬时软垂,所有花瓣/崩溃四散,每一片花瓣都是雪、雪、雪/飞雪四溅……”(《我保护你的肖像》),诗歌的语言层层堆砌、铺展,密密匝匝,不断重复,不断辩驳,不断互否,诗歌就是这样靠着语言的微小变化而完成对核心思想的展示。诗是语言的有意创造,同时也是一种语言的“意外”。当下诗歌写作越来越强调语感的意义,它不仅是诗歌语言气脉的自然流动,同时也逐渐成为评价诗歌优劣的一种标准。优秀的诗人总是可以将平淡无奇的语言,通过陌生化手段,化腐朽为神奇,从而创造出令人惊叹的一个又一个语言的“意外”,扶桑无疑就属于这一诗人行列。随着时光的推移和岁月的积淀,扶桑带给我们的惊喜将会更多。

来源:《诗刊》20164月号上半月刊每月诗星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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