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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与像（组诗）
那消失的，那所减去的时光。
——2010.2.19
1．小悲剧
勾起流浪人悼念往事的时分已经到来
因为冰层冒出女性的呼气
这软化了他们胸中难以跳脱的石块
这一天，我正是心怀冬季的碌重告别一座城市
撕下黑色方巾，把逝去的响音送到更高场地
除你之外，我奏鸣别的影子，陌生感引入现场
谁在单单盯住我看，说出平时省略不谈的玫瑰
我走到了这里，请告诉我这里人们的心愿
墙告诉我把悲伤涂在脸上，在第一个生命之中
赢得第二个生命，我翻炒麦菜的手紧紧颤动
每个人都需要被爱恋。折皱之中的小屋子
在畅亮的失去了节制的那刻，消亡
2．谎言
这只吞下悲剧的猫身体冰凉，面有卑顺
我不再有它可信赖的双手，它使我含着泪水度日
又力争把看不清的东西加以仔细分辨
我向春天走去，春天不向我走来
曾经热切的凝望收回在黑色墓地，形成神圣距离
埋掉的生活只是回到它原先所在之处
我今早所看见的四只鸟儿，已降落在别处
夜晚更加缓慢而强大，从我的意志中萌芽
倘若这时你醒来，得到真实的消息，那坚硬之语
使你的行程陷于困顿。请冷静。请沉默
据说太阳将不会七次照耀着同一个人
我也将中止正爱的一个梦，终止占有和俘获
3、不再言语
幸福的花环刚刚被我说完
那水泉边的果子便立即开始枯萎
它在自身的失望中已经消尽了水份
除此之外，任何爱都无非是
它干壳中的那一点灰色
我与树上的果子相望，不同的圆
发出旧光，这些即将衰落的欲望之词
既成熟，又懂得命运归宿，懂得死亡
忧郁之年它们从悲哀的肉里射出的光芒
大大胜过了最初时纵情者的欢呼
这恰好对应了我所在的漫长阶梯
层层光辉变为旧的，此去彼返
4．真
这些人曾是第一批与你相爱的人
他们身居要职，把今天的关切放在明天
对我来说，那些后来与你相爱的人
才是世上最为光辉的人，他们将在麻木的身体上
付出艰辛，在臭习惯里从事生活艺术
我是言之有理：最后的那些人会一页一页翻阅你的书籍
总还会找到那一页纸张，读到你希望他读到的那句
读到避而不行的障碍，他会发出赞叹的声音
或者默不作声，围绕一撞柱子躺倒在地
他来到世上就是为了这个
明我的人我就谈到他，层层海浪的后面
他像时间隐藏着，独自坐在无法停泊的船上
5．下雨了
在那带地区，诞生了纸做的情人
他们像水经过村庄，热爱枝叶疏密的程度
我喊他们的小名，鸟穿过声音疾驰狂奔
天空来不及说变，他们换上孩童的衣裳
哪怕在眼睛睁开与闭合的空隙，他们也在狂奔
我的姐妹，总是跑向最可信任的地方
种下第一棵树的小路口
我也喜欢的那样，把目光移到别处
我们跑得更加自然，如一千个闪亮的灯
相互照耀着，哦相互照耀着
但我一直是一个人。只是内心在渴望
贸然的生命中，那颗颗珍珠发育了
6．想像
想要很好理解那种不存在的事物
是怎样立于我们心中的人，是要打破常规的
并且能在常规的方寸之间奔腾
尽管没有车辕和号角，但可以想见
除了我，谁是第二个在形象的天体中双重舞蹈的人
运转的光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身体之外
从一种欢悦转移到另一种欢悦，直到打破
胸膛里有限的想法，和圆周运动规则
我还说了什么？那正是我的目的，千真万确
若说热烈的爱来自懂得宁静河流的眼神
我一直相信，两个人身上的人性都是一样的
化为那个动物，最后的潜力像海洋
7．零
我思想幻灭，来自你的镜子破碎
我缺失的身体一角，像熨贴很好的报纸
或轻或重的补盖那空洞，这举动必定要
通过最后论证，是的，没有结论
就不会有眼睛——充满烈火
爱愈深湛，燃烧就会更加彻底
我将你写进这一句诗里，诗也将开裂
带着子弹射远，你且再说一说
可以把我拉回大海中
拉到业已聚起的浪涛的高度
但请我静默下来，做一次突然的哭泣
那时我的视觉神经与黑暗相迎，一千公里之外
女诗人
再见衬衫，冬帽和精制剃须刀
作为一名女诗人
让我谈谈，鱼都在哪里活动
在水最深的地方。不是去找深水
而是自己往下沉，往下沉……
多难啊，正像我举着明亮镜子
寻找自己失踪的玄机一样
往下沉吧，不要睡着
我做了鱼，一无相识的人
再见湖畔草甸
再见蜂鸟游戏
还有更多的游戏
我要成为一名适当的中年
女士：毛衣和理性
短裤和罚款记录
淬火的刀切出漂亮的白萝卜
但又如何？我仍发光
仍缓慢地唱歌童年
那孔雀蓝的腰带从小做梦
现在仍然是啊
心经
在天空下，这个句子没法完成
我不能过于空虚，半个世界知道我在
徒然悲伤，等待下半场的雷雨
但不是等闪电，后来的生活里就没有这个内容
在戏剧结束之前，我坚持把这首诗写完
这些词熟悉又陌生，从黑暗深处
像一朵朵未曾绽放的菊花，像每一次心跳
哦，像石头，从山上滚落。
隐私
新年的音乐会在雪下持续……
我听见一种声音，像体内的河流
冲击着深渊。我似乎被牵引着
进入神秘的后花园，你去了哪里？
回答我的是黄昏落雁，而不是晨钟
我总想你尿尿，混合着柳树气息的年龄
在上升。想看见你的反面，看见森林里的
小溪，清澈地，夹带着草叶……
必经之路
并不是我是那种不和你共患难的人。每一个女人，
都要看着她们踏进一个安稳的巢，所以我死死
守在门槛里，等你建造一个金碧辉煌的殿
等你用尽最后一丝耐心，等你剩下疲惫的眼神迎接
那是否还崭新的面孔，我想我们的希望将
一一落到实处，我的孝心和雄心都将
得逞，善良不会失去而爱落上了灰
却从明日开始慢慢向坚固的金属色成长。
哈桑
那个秋日，我在困倦中随便翻起
一个美国人写给阿富汗的小说，少爷与仆人
的悲惨往事。爱、恐惧、愧疚与救赎
一个懦弱的小孩和一个善良的小孩。
两个小孩的故事，让我看了一个下午
阳光白白地照着，窗外开放着
黄色或黄褐色的金盏菊，它们外表葱翠而清新
枝干却很灰暗。小路上姑娘们在大声唱歌
我全然不记得她们唱了什么。合上书本
天已经黑了，可能没出月亮
我慢腾腾地穿好鞋子，去水边散步
两棵成熟的石榴树在风中扑面而来：
那炸裂的果实，露出的血红色果肉
使我想起哈桑的兔唇，想起那帮恶棍
在寒冷的小巷里对他的凌辱，这个孩子
至死都在说：主人，为你，千千万万遍！
路上经过的行人面孔上闪过机智，无知的欢笑
在眼里沸腾，我一一观察他们，心里想着
哈桑的故事。哦，但愿我能忘掉它，复归往昔
和身边这些人一样笑，只在当日流出那种眼泪。
在大雪中写下的…
外面已经停止呼吸，你可以
锁定你的机构或神经末稍，过去的困扰
直接死亡了。让词低声在房间喘气
零下四度的街道，天空被刀子削过
金红色的树干在冬季孤独徘徊，我看见了
白色，它们在空中荧绕，企图飞进我
它们低声的呼吸，打断了我关于黑暗的思考
所有的词转向，一个关键的动作像语法失灵
你说这可能意味着——
我能生活了，交易代替了思考
没有逃跑的春天，我不可以消瘦
但可以消失，在听到“最后”这个词以前
我可以一直为一个切碎的指甲心痛下去
不是露宿
“在秦岭过冬天，就是在阴冷的词里
吹口哨”，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
车窗外，荒凉的冬好像一下子绿了起来
傍晚到达秦岭村，买酒的路上又遇到了冤家
现在正是大寒，跋涉是唯一温暖的家
天黑之前我们将吃上美味的野猪肉，谈诗
让难以矜持的梦，在山风的嗡嗡声中离开夜晚
这一夜，我不是露宿，却如无家者睡在雪中
从河套地区刮来的风
晚上广播里说：从河套地区刮来的风
充满了潮湿的流沙的味道，我想到
多灾多难的塞外江南，或者一片黄色海滩
铺满了小贝壳，还有刚出水的银鱼
青纱暮色下，我着胡服与政客争锋
与李广同饮一只热水壶里的茶，时空的维度
被错置了，我顺着地理的经度走向苍茫
北方的星光已经闪烁苍穹，寒冷也无影无踪！
当黄沙卷拢起敕勒川的羊群
流浪人陷入了对地平线是否存在的思考
彼时，孤独人细数原上的星子，今夜
我愿在冲锋陷阵的嘶鸣声中倒在异域的土地
但没有人相信，我只是在述说北方的温度
——干燥或者枯燥的地理。我喜欢那句迷人的广播：
从河套地区刮来的风，像当初年老的李广向北而去
现在，河套地区正在聚集新的风暴
春
没有陈年的花籽。
没有骨头。雪落残骸，落在地上
北方冷漠的枝条忍受疾苦，裂隙风干
我放弃脚步，等着某个讯息
独自在桥下流走。岸柳打喷嚏，而桥上
儿童与狗与甘露，还有我的小单车
清算
阳春短于暗夜，谁踏冰雪而来
面色在风中转暗，偏着小红衣
在村口，为传说中的干旱沐浴
好时节的谚语如同艳遇
——“势不支久，必自委顿”
我于四月来临前的丧失，比风还彷徨
比火车还疯狂，为了一点爱
旅人
纸牌与数字五，黑脸与当地人
天不打雷，缓慢地烟圈睡去又一程
暮色沉沉，身边声情好
渴望中的雨水在车船外咆哮
2009年7月的味道，咸了他人
冲不破窗扉，什么咔咔作响，旅人阑珊
书信耽于大雪，覆盖的比喻都是徒劳
虽然百鸟爱着的，是建筑群上蓝色的弧线
山上灰兔放松了身体，甩开冰凉银钩
让孩子去吧，在日落时分没于深水
一本诗歌刊物的背后
西北小烧半斤，客人议论
故乡何以成为异乡。孩子在深南大道
以南，你想像她在啼哭，“移民城市
没有腊月，她是我唯一的挂念。”
黑衣的短发男子，逐日落魄。公司
还得设法运转，木棉还得几场雨水
他松开鞋带，倒在办公桌上
“我得撑下去！不是吗？还得耐心地写诗、
编诗。”而她，此刻双眼昏花，怎么也找不到
刚才写下的“春天呵，请再添上一个自由人！”
妈妈
夜深不睡是为了把明年的词
在今年全部敲定，折好搁在老房子的小书架
南国无鸦鹊，诗意还得以这一季为限
她已变得少言语，怕我烦，理出几件厚衣裳
“穿上吧，二八月还有一丈远。”
她的胸怀因我而辽远，“就当我没
生过你，只你哥一个，我省心了。”
她多朴素，至今还不曾烫过卷发。
“妈，为什么你是我妈？”
“妈欠你的，上辈子享福太大
这辈子注定了受你罗猎。”
一个中年人眼中的年
我的兄弟姐妹多
但从不拜大年。你知道那地方
不注重仪式的
其实到我这年纪，很盼过年的
但自打18岁以后，基本上就没
过过“盼望中”的年
比如说，吃父母做的饭（父亲死了，
但他做的年饭香……）
比如我小时候那会，还能见到
瞌头行礼的，但我们大了
成家了，这个就没了
随笔
那时候，我的棉褂子纳得很合身
月白鞋，大辫子，我拉着我的三个娃
去看戏，一路上我故意逗我老二
让他唱，我老二嘴会说，他让我们
娘几个一路上都在笑。
前村的腊娃说，你看人家，男人死了
日子还过得那么红火，一家子穿得多整齐！
那年，去党校学习，东关那个姓张的
人长得好，个子高高的，脸板板的
可人都有命，就遇不到自己想的人
……谈话持续到天明……
你让我叫她奶，她比我母亲大十岁
她一生跟过三个男人，这注定
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注定了
七十岁了，她还有天真和幻想
像一阵暗来的风，刮过冬日原野……
晚来的阅读，有光亮潜入身体，保墒很好
忍不住春日小锄。我承认那一刻我是坏心眼，看不见
你的严肃和艰难。直到泪水到来，失忆成真
不要问，为什么鞋子满是泥土。你是黑暗的羊骨
沉如石头，体内微弱的灯，不在了
一二三如刀，你不知道，对一个诗人
必要的沉默和温度多么重要
只留下很久以前吧——
电梯口谈话，语重，心简单
“要让身体长出刺来，才挨得过别的刺”
之后，策马西去，有两只辫子飞扬
在你的前方，原是长满了一地庸常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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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
——给》
我看到一个男孩在抽烟，姿势老练
一定是吞吐的烟雾迷住了他
他也许真的缺少爱，他的母亲
奔波在石家庄，最后死在男人的酒桌上
就像多年后我对他的注视，最后
发虚的是我。笨拙和追赶到底
哪一个重要，我选择了临水而居
只等消尽这岁月深处的传说
等你的地图中彻底拿掉潮州，让那年
中山的路，在细雨中，在隐隐的月光下
延伸与消失。我不问你的心
似乎你所做的一切都已成就了我的诗
但，那些句子我会统统留在北方
包括过去那些在深圳不遇的日子
不对，在手机打不通的2005年
大梅沙小梅沙，都是一把沙
我猜想你会满意，海陆终于连接
说出启明星的口谕，船不是靠岸
就是远航。我背对着这个城市
哦，我来自体内的天赋不再寂寞
我不是黄蓉，你一定是郭靖
现在，我放下了一切，空空地走
醉酒诗，与小娟儿有关兼致琰珺
短发不会给女人带来好命。我是说
你不该给我递来一支烟，那么多人看着呢
男人太不靠谱，他们热爱你的刁蛮
转身却娶了邻家姐妹。今晚
你的毛糙让我想到恋爱。娟儿啊
我们都做过妻妾成群的梦。但你为何
拒绝酒桌上出现官员
这包间的沙发真软，像人生的陷井
坐下去就是一个坑。这么一想
谁都成了海子。瞧，话题又扯远了
还是商量喝酒的事吧。女儿红还是甘庶土烧
你说了算。是女人四两酒，加上好情绪
一斤的量就有了。关键是要慢，在有感觉时
停下来。这高深莫测的酒文化啊，至于
吹牛这种游戏，实践大于理论，我这个笨人
网上没法传授，面谈，面谈！
这顿酒毕，你将会知道我是个多么扯淡的人
我也将看穿你的豪迈
这是我们期待的结局。如果那天
你醉了，这首诗兼致琰君就有了理由
如果那天我趴下了，你记着，千万别
送我回家
打开
在K446列车上，我打开
《目送》。失意。柔软。心情
像风吹过麦田。九点钟，
突然就梦到了老人。信号灯中
是一车安静的人生笔记。我打开
又合上。矛盾与困倦在平躺的
思维中绽放。一会儿就开出炊烟、
背影和带露的青草。不悲伤
只是胸口堆了一些石头和
小小的对夜的迷糊感，忠贞动人。
此刻，允许过期的幽默加重
冷清。我打开零晨四点十八分，
夜有一点儿警醒。
孩子，你慢慢来，
“人呐，不可爱，不光泽，不可念。”
我还有力气。花枝有待春满，
只要有一念轻微，就能
华丽满身。
锦时
再读雪的诗句。从哪里开始。
从身后的山林还是
从一片被大雪覆盖的冬麦。
留意杨树梢的细密，天空
划满激烈的河，风就要小
缓慢抑或急促地，写下几茎白花。
春日尚浅，就像新年的辩证法。
就像一生的所想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黑眼睛里充满了白。
但仿佛白得稀松平常，
总有些沉睡带来的浓雾，
虚无到能从里面取出一座雪国。
小事
雪正在化成污水，化成黑
我躺在床上我醒着，我能想到
外间发凉的树木，日益深绿
友谊在漫长的阅读中开始秃顶。
一切源头的源头，一切根的根
蝴蝶的性心理一样，我在刻意反战——
我很快活，刹车动作震到内脏的痛处
那给我荣光的人，省去道别
省去他尚且坚硬的牙齿，不再咬
此刻他恢复着祖国的妻子、姐妹和母亲
我由着他侧卧、近视和突然一本正经
我在破坏，他的若有所思也在破坏
天快亮了，我重新上床
用特殊方式向一个人的晚年接近。
一出门就是水
（给水边的人）
嘉兴的干菊向杯子求欢
除了新茶，还有两颗空心的甜枣
窗子按时呼气吸气，风吹不开花
吹走我舌下的陶渊明。我比老家还老
在家中收听流言，一百年后这龌龊之语
将变成《三诗人书简》的经典
我这里不叫城市，只是一个生趣的城
机会如钻石，动心则祸行千里
我放弃的别人仍在抱怀。南方广厦小间
其中有我一只竹叶床，送力三月
就成全你多年的粮仓，不趁机剥颗晒豆
我献出安全期的花儿。只是我没有船
不像你那里，一出门就是水
而水是长久的水，打着邮局的深绿
你不能瞎了眼
说它是我瞌睡时托你的力量
冬月小寒与琰珺慧玮冯玲玲登馒头山遇鸟立仓颉（雕像）
喝下两碗稠糊汤，咸菜还有，东门桥上听到
阳虚山在岁末发出干燥的脆响。
琰珺搓手，现在我们该去哪儿溜溜？无聊
也许就是一种乐趣，甚至比政治还要友好
登山值得信任，某君撤退。祖国的好天气啊——
阳光摩擦着我们的步伐，瘦子喘气，胖子吃光了桔子
山阴处按下快门，红衣的女孩拍走了最后一片残雪
风抽他们的烟蒂，快了，生活的爱好者
前方十五米处，仓颉女气，他是站在中原
还是蛮荒的塞上，看见了大雁还是炊烟？
一只黑鹊无声无息地停落，多美妙
仓颉，你曾经造下的第二十八个鸟字飞回来了
天蓝得如此扯淡，磊从包里掏出纸巾，为环宇擦去秽迹
桔子皮落了一地。哦，[注]但愿郊游还有机会，能够错开沉吟
但愿山下的沫糊饺子还多两盆，划拳失算，再喝几杯
天明之后，各走各的路。
[注]源自臧棣“但愿友谊还有机会”。
仓颉书
史前四千年，你的眼睛
已经不够用了
那时候聪明不怕过份
你目成重瞳，世间一切等你命名
萝卜依然带泥，小葱根须发白
牛羊和野兽小腿四只……
若那时你闭上了眼睛，我不敢想像
唯物主义者该是怎样的尴尬
生活将永远没有内容，最多括起一个引号
翻身的夜里，寂寞没有数字
而我的二十七年很轻易
一笔勾销，万物消弥——
如这冬日之山，稍一动静就弄出回声
现在，我还是停止想像
一只喜鹊停在你的头顶，走神了
它已经无法承受这暮晚的蓝
趁着高处不胜寒，你又造了什么字
让它带走，并且不再公布于世
多么庆幸，一只鸟，从此怀抱世界的未知
去南方布置蔚蓝天空
道不同还相为谋
昨天路过书店
给你买了一本雷蒙德.卡佛的小说自选集
很好的。
那时京城里一场文化盛会刚刚结束
你在心里说了十句“操”
还有几句存在你的棉袄和帽子里。
我不关心那是一场什么样的盛会
只想着你急躁的身躯如何在
安静的书店里
找到我爱的雷蒙德.卡佛。
京城里的活动方式
新年伊始，
《XXX诗选集》由XXX社出版发行。
12月5日（星期日）下午3点，将在北京XXX演艺厅
举行XXX诗集首发式暨诗歌朗诵会。
敬请光临现场。请朋友们相互转告，
恕不一一特别通知。
与会者将获赠《XXX诗选集》，会后备有
自助餐点和酒水，共度诗意周末。
樱花
2006年3月，我独自住在樱驼花园的7楼上
天很冷，尤其显得这座旧楼的灰暗
本来你们可以这样设想：狭小干净的9平方米
我坐在窗前读书，但总被楼下一排排密实的樱花树打扰
我心不在焉，吟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本来应该这样的。可那时——
我并不喜欢樱花，它使我想起春天和日本
那时我也不写诗，如果我的眼睛望向了窗外
那一定是去看樱铁村门口那位卖烟的老人，他弹烟的姿势
多像我同学的父亲
2006年我好像比现在老，那时我的窗台上
吊了些腊肉，我闻着它们给一些小公司做LOGO
如果我沉思，想的也是马桶为什么又堵了谁干的
房东为什么还不请人修？那时如果我看了窗外
肯定会看见那些樱花，而且确实开得都不错
小气而狡黠的南京人从落英缤纷间走过
骑着三轮车摆摊的城中村农民从我的目光中走过
他们要么沉默不语，穿行着马路
要么大声说笑着，也不妨粗口
没有人注意樱花已经开老了
在南京短暂的四、五个月吧。
生活志
像书上林肯的忧郁。生活很干
天空开始下雪，我想起南方雨珠瓢泼下
蓬勃生长的大蕉，粮食一样的果实
水滴振奋着落叶，我的脸在树身后面
光滑地颤抖。现在我如灰木电线杆
越来越多节，我开始开裂
发出更具体的哗哗声，而周围
是一群聋子，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我就要去那里宁静地扎下根来
也许绿叶上会再次开花，像长江上游
野生的伏牛花，我的思想热烈开放
而这些都不再与你有关，雪地里的空白
留下永远空白。今天我像一个孩子，痛哭
我陷入未来之光，不如说是陷入
正糟糕的两难。这尤其不能告诉你
诗歌年轻者
我们是明灭的烟没有一阕词的重量。
我们的短发尴尬
与年龄不成正比。我们只有一个念头：
两个人，更多的时候一个人。
我们是浪费时间的恋人，
我们花掉了所有的爱情，
吹落别人眼里的庸俗
又掉进自己腐朽的事里。
我们是女人的假耳环上激动的闪光。
我们是我们狂热而又冷漠的衬衣上的汗水，
总是高温，
一刻钟过后变得冰凉。
我们可以在昼的河流，游过深水。
我们可以在夜的高山，行走低谷。
我们也可以在弯曲的漆树林唱歌。
我们永远没有绿色的原野。
我们只有一刻钟的希望。
我们跑着，我们的狗在前面追赶骨头。
日常
那天，我们喝了梅子酒
你略有心事，却只字不提
喝完最后一口，你的手不是我的手
它们相隔一把旧梳子
可怕，真实，但仍充满爱的希望
红色和白色的栏杆没有反应
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开了菊花
蝴蝶是在报春？
你仍是散步，睡觉，醒来
而我，想着一个人的辣椒小鱼拌白饭
想着两条小鱼，少点辣椒？
所有微妙的、不同等条件的日常
在苔藓翠绿的丁香树旁
你像蟋蟀开始午睡
偶尔提着白色的袋子欢呼雀跃
而我的身后，真的就有几只麻雀
在路边的水沟洗澡
夏日
在秋季漫长的道路
或者在雨中困盹的道路
长睡不起……
即使是最丑陋的杂草
也有一只蝴蝶肯弃群飞来
它不害怕落单的痛苦
就像我出生时就穿上了你的衬衫
我不需要指南针、蛇药
不需要日落时食下活命之物
我不知道头顶为什么越来越多的
梦想的日食，破坏了前方的城镇和光明
当我到了S城
没有曲折小巷和可以大力敲响的沉钟
特别是途经的春天留下我的困顿
还有收费大海，人们像一只蚊子
做起了鸟的梦——
每次浪来，都会裙子弄脏了沙滩
舞蹈似乎充满彼岸的微尘
最完美的密度，在这个海滨之城
几乎没有夏日午后，大多时候
阴影遮蔽了我的那些老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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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准备着为自己心爱之物而死。
——西蒙娜·薇依
●所有事物将再次狂热
未来之心不可得……
月光下，蚂蚁哄闹不亚于野草巨变
阿玛兰塔廊下绣花，我看着她与死神交谈
随后我将染上马贡多不眠症，我将像那伙吉卜赛人
拖着两块磁铁挨家窜户地走
走一百年，所有事物狂热着。
老子哭干了泪水。
贞操丧失在别处的土地，没有得到甜头的人着手立起了牌坊，黑后一只野猫踢翻尿罐，可望惊落一杈鸦巢，诗人们饱暖思淫欲，春天里有几场小翻脸。
走一百年，所有事物被孤独侵淫
狂热之中，总有奇事发生。
我踏入难以躲避的陷井，疯子逼迫
他手势艰巨，仿佛拒绝是一种罪过
逃之夭夭更像是一句优美的诗句，面对麻风病人，利落地甩一耳瓜，让往事都随风去吧，啊。
我并没有真心实意地想和一头犀牛过夜，话说当年有个男孩儿十分幼稚，他送我大海作为礼物，可扇贝偏干，裂口滞留少量暴力，那时候我被迫接受绝对理想主义，凡不愿意接受的一律采取哲学态度。
我觉得这是很扯淡的事。
绝对的扯淡。
冬至失算，忠厚的人减少了烟量
妇女光洁的脸庞上充满了少女，
我读诗，添水，心中有温暖情欲滋滋上升
如天光变长，而狗日的春天还远
我讨厌它。
《所有的事物将再次狂热》是我作的最后一次努力。
我老叔说1989年我7岁，“活着是否应有所沉湎和证明”，反正那时我经常站在一棵柳树下发呆，狗离我很远。我不太说话，你摸那时我的发丝是凉的。那时X城的老广场有三层高台，矗立着毛老像，我们在那儿捉迷藏，国家在那儿开公判会，互不干扰。现在，老广场变成了花园，我也丢失了我的内向，公开赞美或批判成为一大恶习，不笑不哭没有光景。瞧见了吗，政客总是在擦边处怂恿一个内向的孩子走向开放。
所有的事物将再次狂热
继续漂叶子刀，海还在，你的力量还在
我将得到最甜的葡萄。我的三十是我。我的七十是你。
阴影儿经风吹，时下，论婆娑的程度，你最机妙
你终于和我一样老去。
你和我一起老去吧。世界，以及世界上所有的风声。
侥幸得逞者重新乍呼：我们的内心仍在深渊！
……总之都消失
我一生中的六百年。
日日都有偶像在手中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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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十天之后，大雪隐没了：
他在淙淙的流水中看见远峰的残雪，
勾画出一个“商”字。
此刻他若有勇气喝醉，
院子里那一棵棵披着落叶的丁香将提前开放，
但他不做这个梦，他知道距离春天还有三百公里。
他要在今夜长出孤独的柳叶
要听见麻木中的人打碎生活的第二面镜子
并且对应着某个人，像雪一样白
而当他伏案一会儿
突然想起那些过去了的好时光，
当时光里的人儿已经模糊不清，面孔似笑非笑，
他把酒瓶贴在脸上，
天黑了，再远的雪都会消失，他将无畏地安睡
梦逼迫着黑暗向黎明奔跑而时钟依然。
他很难在感情充沛时完成一首令人激动的诗。
他睡着，走着，终于成为一个写不出诗的人，
神采飞扬，所有人向他投去羡慕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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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多多
就像一个天真男孩子的名字
像布布，第一次听到就注定被我略过
又注定多年后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多多，当今日我第一次读着你的诗
我觉得，你已经死了
我觉得，你真不应该叫多多
你应该有孙磊、王家新、阎逸、阿西这样的名字
甚至，还要比他们再那啥一些
我觉得，你应该叫xxxxx·xxx、xxx·xxx、xx·xxx·xxx……
你该像他们一样，我永远摸不到呼吸
只能在X城十二月，幸福而孤独地读
我心中升起冰雪筑就的坟墓，无以言说
这就是你，一架秋天最悲凉的琴
朝任何方向走，瞬间就变成漂流
一个在天空深处喝啤酒，等待梦醒的男诗人
所以，请别让我碰见你活着的声音、影像
别让我知道你在大地上走，上苍也别给我富贵
我愿在清贫雪光中，誓死、彻底地承受这诗之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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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之诗
八叶菊长到书架第三层《杜尚访谈录》
雪不停，楼下蛋糕房发出不耐的噪音
鸽子栖于安静的窗台，浪费了地平线
何不来呢，来，跳上我绿色的床
找到一堆陌生诗稿中无用的词，多少算是修改
我坐着瞑想。也许句子中取掉“我”，取掉
突兀之词和情绪，也许就成熟，
就勉强入你法眼。我琢磨用最高虚构再次抚摸你枪口
想你惊讶，如烟草气息笼罩着奶油蛋糕
那般奶白和丰满，一个声音使它泡沫横飞
像疯子浮士德铁硬的心仍有温情，挥酒骑士的意念
哦，该多好，我的瞑想。
城北沼泽地都已冰冻，一只白鹭像是一个斑点
也许不是白鹭，可还有哪种鸟更适宜出现在这首诗中
所以，我说诗是最高虚构，目的是违背本意写出好诗
这只白鹭：1，静立，在微风中沉默半天
它是心不在焉，看X城监狱的烟囱是否笔直
二氧化硫去向天空是否有路，那气多像溶解之羽
2，它的单薄，可以用到“幸存”这个词
原来真正有乐趣的时间不是冬季，像生命的一次暂停
卧床不起，注重细节，无法不质疑左右，孤独为影
3，喋喋不休在冬季失去意义，只有紧张的，
与众不同的尖叫，只有尖叫。窗外雪花纷飞
此刻瞑想要追问好天气时满树，满树碧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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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虚构短笔
似乎还为时过早，因为第二场雪还未到来
一些事物正弥漫着丰实，一些事物却已经消失
感觉毁于思想，世界忧郁大于个人空虚
整个冬季诗歌遭受哲学，敬语成了断言
外在主义者肩并肩，一个诗歌的圣者没有王位
他反复讲述第二场大雪的到来，拒绝低沉或壮丽的邀请
在最遥远的大陆保持气力，多少句法被他消解
多少郊区的黑夜被他珍视，生命大有意义
一列脱轨的火车积极有力，来到那几个城市
所有敞开的事物与真相一样糟糕，正如黑夜铮铮
他死死摒住呼吸，成就一刻不停的大梦
虚构像灯点燃在走廊，因无形而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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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雪
在X城附近虚构的那个十二月
先于经验有一夜我爱上多多《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而在早晨我敢于大声说出我爱上一个活人的诗集
这种声明像窗外的雪，一种物性的白
有谁这样笨拙而大胆地飞没有归途
像夏天两千公里以外沉甸甸的风，雪越下越大了
“没有男孩子的街道突然显得空阔”
伞也虚弱，赞歌与批判取代了生活
我陷入某个词缓慢的音节虽然都被夜所淹没
还需重建梦想，重构所爱，酒杯还要斟满
寒，那么，在零下三度的空气
从X城19293平方公里的人畜呼吸里打造春天
寒，那么，放大一朵金花猫般卧躺
在那金骨朵里感激和修出植物的尊贵
久而久之，那成为我的重要之词至死享受
那么，谁将目睹这大度雍容之美
谁将拨开正午的光芒识破前来致谢的客人
在变幻的雪花里可以自由愤怒
当星辰潮水般淹没这美的光荣和欢乐
无论是笔记本还是瘦铅笔都不能使苍白受精
把持住句子的一个恍惚如同这场中雪如何绷紧其自身
那白屋皑皑不至消融，那深沉之美
才得已在世界上有着身体的高度和深度
几乎可能了丛山寂寞必要的荒凉
在X城附近虚构的那个十二月
雪的垂落有一夜变得安宁
而我在万般无奈中醒来贴近潮湿的土层
而盛开着锦葵的梦魇继续达于完美
至高无上的雪片颤动而来。踏实的
美呵，为江风起时天真伪装的窗帘背后黑暗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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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
就要冷静下来，黑夜正在
成形，你远离卓而不凡的人
我们平起平坐，你的黑夜
成了我的黑夜。泡茶，摆谱
以灯光之美引出话题，烟雾浓重
你教我不惧面纱，承受暗夜之美
烟灰只是过客，不能计较
作为我们唯一的修习，言辞
不再是盈余之恶，它将深渊之你
一点点打捞，将那些很久没有使用的词
慢慢恢复。这是一次天真的雪
你我皆忘记了消逝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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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公事后与夜说
1
隔着日常握手是错误的
在蔬菜里，我不需要寻找葱段
寻找绿。绿
是绝对的，但并非白粥之白
对欲望而言，天真
也是邪恶，是拇指、小拇指
和失去体温的象牙
2
醒来，把塔耳塔洛斯关在门里
不打一声招呼
我替他引领着夜露
敲碎世间恍忽的小心眼，那
低飞的夜鸟在祭坛深呻
我在混沌中寻找宿主，涂抹上半身
与一面镜子达到约定成俗的美
3
试图读诗的月光
斜照入窗，我被赶出很远
冬天和寒风合在一起，像纸
我若停留，它便写上枯枝和深灰
哗哗作响。一直以为我在风中飘
放弃讲述雨水过处的疑点
我坦白这漫漫长夜我将虚度
4
刀片自有刀片之美
强光中，它真诚而喜欢叙事
无辜者走上沉船
震荡之余体会划伤之美
生命如此完美，可以轻盈，可以消失
有与无暗暗沉浮
我将那些细小的构思刻在尾部
5
你的声音遥远
像雨落在铁器上的交响
我不时补妆，迎接这打湿
传授还是不能太快
我疼，我的耳朵也疼
我听惯了平铺直叙和低吟，却
一二再再二三的想，想疼
6
在晴天，阳光涂过的小屋
你我婚约，减缓翻书的速度
风一吹，最近的树成了我的亲人
必须发芽，在枝叶荡漾中
拨出流水的小路
虫蚁上树，倾斜光线和结一些果子
荫凉之下没有茶话
7
一堆烂苹果，未完成使命
身子还有些疼痛，美食主义者
给它们高贵和漂亮的说辞，春天
已经准备了新的森林
苹果之外的翠鸟、遍地野花
和潮湿的泥土，我却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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