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贝贝 : “魔头贝贝2005

“魔头贝贝2005——2008年诗选”（六）

 

◎魔头贝贝

“魔头贝贝2005——2008年诗选”（六）

《遇见》

蔷薇里的蜜蜂。

阴道里的阴茎。

后来我们遇见了。

长久生活在一起。

阳光。

青草。

有时候微风夹着细雨

——磨着

屋宇和坟茔。

《掩埋》

合肥。

廉价的车站旅馆。

我们下楼吃

三元一份的盒饭。

我们坐出租去郊外锻造厂。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

和我们一样

夫妻公司。

归途中晚霞又重了一层

要暗暗把我们掩埋。

他们不知道前几天你还在

深夜大雪中摆烧烤摊。

被炉火映红的脸。

白纸黑字合同上

醒目的印章。

后来公司解散了

我们依旧凝聚在一起。

年少时我们分开两地。

桐柏县

南阳县。

地图上两个小小黑点。

里面有梦想

看不出痕迹。

里面有痛哭

听不到声音。

《在薄暮里》

那些草不属于我们但并不妨碍

我们践踏。

我们践踏着

天地平静。

毛虫在啃食树叶

然后变成蝴蝶。

没有人拥有过

蝴蝶的轻盈。

没有人像溪水

清澈透明。

我们走动

在薄暮里像在

淡淡的烟雾中

很快被风吹散。

昨天傍晚我们全家围坐桌边。

冰箱冻着血肉

炉火上茶壶尖叫。

正在消失的夕阳像只独眼看着

下面的万物逐渐消失。

在消失前

一只手含着爱

伸向另一只。

凉凉的。

像假肢。

一朵朵野花在招摇。

像一个个拥抱。

里面

是空的。

《低语》

公鸡在打鸣尽管

这是满月之夜。

满月之夜

少年在杀害

为了买高档手机。

产科病房

护士提着婴儿小腿

拍打后背。

为了听到

哇哇的哭啼。

赤子需要乳头。

被捆绑的身体

被迫需要一粒子弹。

街道两旁的树木藏着鬼脸

心里藏着爱恋。

满月之夜

手指抚摸

细浪翻卷。

黎明像一盆冷水泼醒我。

而早晨已经太晚。

而我还有你

有菩萨和黑暗。

用汉语给你写诗

因为不懂外语。

上QQ

告诉你我有八个亲人。

妈妈

爸爸

玲玲

宝钱

小猪。

娃克

一一

白兔。

这真好——

我能看见

他们各有

各的困难。

这真好——

他们还在呼吸。

他们大声说话

仿佛在我耳边低语。

每一个都很孤单。

《眼睛》

马的眼睛有

人类的温情。

惊恐的

兔子的眼睛。

我曾注意雨后

蜗牛的眼睛。

脆弱

敏感

柔软——

我曾踩碎

漫不经心。

梦中的眼睛对世界关闭。

但例外的是猫头鹰。

合一只眼睛

睁一只眼睛。

它们对黑暗始终保持警惕。

换个角度说

它们的祖辈肯定

受到过来自黑暗的伤害。

深夜读书

有时我感到有眼睛从星空凝视。

死者的眼睛。

留恋

怨恨

安宁……

我不知我的眼睛会成为哪种。

我的眼睛在流泪

当手机里你的喉咙在哽咽。

当你微笑

我仿佛闭着眼睛

置身冬天暖暖的阳光……

当我醒来

揉揉眼睛

通常习惯望向窗外。

窗外——

熙熙攘攘的

买与卖。

远在千里

我的亲人也夹杂其间。

他们都有一双

食草动物的眼睛。

暗红

苍白——

如果我在写作

我的语言将比

眼睛里悬挂的两扇猪肉更冷静。

《在监狱外面》

淡蓝中几丝

隐隐的血痕。

一大块暗绿

与一大块浅灰

猛烈撞击。

我有很多颜色

被画框禁锢

没法告诉你。

我曾有手指不能

触及的纯白。

我有令眼睛湿润的眼睛在一帧

发黄的照片里脖颈戴着

外婆小时侯戴过的银项圈透露着

三岁的天真。

后来它失踪

在监狱外面。

我有脚镣走动时哗啦哗啦自己听不见。

当我抱着你

我的手铐终于被打开

在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四日深夜。

在可以忍受的尘世我们忍了这么久。

这么久

才相遇。

肉体向肉体

温柔地靠近

甜蜜而黑暗。

返回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