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杜绿绿《像康妮一样》
是个幽静处 我们在湖里 找寻康妮 她失踪四天 最后一次 穿着蓝制服 水面安静 不象被人打扰过 我说走吧 你摇头 依着古树 像康妮一样笑出声 《我的眼睛》 我们挨得这样近 以至于我的手 去寻找你 我的嘴唇 贴住你的 我的眼睛 望着你 看不到的地方 《谎言》 是场游戏。 我悄悄地 在海藻中扒开嘴巴 鳞片掉个没完 我们需要再找一条河 2005/3/19 《王不留行》 又苦又辛，禁宫花 娘娘你何必扎腰 本是珠圆玉润粉花戴 硬生生拼出黄花脸 剪刀下，金花折寿 白白便宜了那奴才 2005/3/22 《僧鞋菊》 九月开碧花，僧侣穿鞋 莫道这世间干净 山前种菊，小妮子争出家 梢上花开如兜 不喜荒凉地 2005/3/22 《老少年》 晚雁归来，红深秋 一名老翁深紫靴 顶上大红帽，邻人追捧 不像某家少年 绿衫浪荡去 2005/3/22 《剪秋纱》 罗女薄命入汉宫 东门进不得，菊为主 西门里娘娘好几个 虽说小女子欢喜幽静地 这天杀的大雨毁我身 盼望回到二月里 草灰衣，洗清水 转世投胎做金罗 《人面子》 春天花开，果吃蜜 小婆娘偷汉 耳目口鼻刻核上 猪笼沉塘，青白小衣化羽去 《这样的夜晚》 我在这个夜里期待一些事物的出现 为此，我匍匐在地板上观察每个角落 它们撒满灰尘，有的地方 还有些不知哪里来的昆虫尸体 或许某年夏夜，我的一次翻身 成就了一场小女子的悲欢 看看那灯下的影子吧 它们不断地生长生长生长 这样的夜里 还有多少人和我一起在寻找 他们应该睡着了 我听到许多的鼾声响起 像晚归的车划亮整间屋子 我想睡了 这样的夜晚充满倦意 那天色呈现出酱紫，乌鸦停留在树梢 邻居早已熄灯，孩子们玩亲嘴游戏 而你的影子在树下出现过 消失过 我无法不想起夏季的混沌 那一次又一次刮起的风 那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夜晚 2005/4/6 《一次无意义的观察》 他身躯高大 有个肥胖的肩膀 脸部肌肉松弛，小嘴巴是瘪的、厚实的 发出大笑声，轰隆、敷衍的 眼皮肿得老高，高过眼袋，一条条小虫粘在瞳上 他咳嗽，抹了下嘴唇，使劲地擦眼睛 有吐沫星盖住小虫，在无休止的黑暗里 创造溺死它们的可能性 手指却是粗大的，关节突起，象个巨大的磨盘 阻挡住一些事物的延续 而指肚光滑，我可以想象它们曾在某个女人身上摩擦过 一夜又一夜的将粗砺打磨、填充 此刻，他的手停留在西服领上，这是件深灰色的衣服 中年男人选择这个颜色，并配上黑花的或者蓝花的领带 他装扮自己，把两个下巴藏进领口，撑开的黑洞中 竖起耳朵，竖起一切可以高高耸起的东西 观察到此可以结束了，他显得十分普通 与那些马脸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必须要对我的行为作出解释，我只好 再次看向他发亮的脑袋，这使他看上去有点幽默 至少在不断重复同样话题的房间里 2005/4/7 《被侵蚀的素描》 墙的侧面朝向东方 一半是黑的 一半是亮的 骨头躺在中间 下半截烂在土里 上半截被野狗啃去 这是光线被吞噬的夜晚 和白天的阴影有些不同 《游戏》 死者躺在花丛里。没有盖国旗 她是个小人物，女儿11岁 哭成一团。爸爸不在身边 在人群末梢，和死去妻子的情人 走在一条弯曲的线上 当音乐响起，他们不约而同的蹲下 象是两个兄弟在打弹子 《绿巨人》 小女孩走进房子之间的湿地 巨人穿起绿色衣裳 他戴宝石王冠 在夏季掠走童贞 作为妻子，她有些幼稚 小乳房圆润如玥 奶水正从大河中来 你游进暖房喊妈妈 我不想拆穿这个童话 它发生在森林深处的阴天 《影子》 我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 但反复看到 你将脸埋进沙里 让风 将身体藏匿 让他们 从你的脚踝上 背上 颈上走过 我看着你 看着你正在消失的影子 她越来越长，越来越细 跟随你指引的方向 爬进另一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在正午离开妈妈 沿太阳的痕迹向你走去 他说：我是你 《有些雾气》 有些雾气。我从江上飞过 小船向岸边前进，黑的象小蚂蚁 在雨天里找家 然而陆地慢慢近了 我也飞的高了 只看见光线针一样扎进云层 掩去它们鲜活的日子。 我拉上遮光板 在空中小姐挥动的手下 想起02年夏天第一次看到海 我对他说：这就是海啊 《如果我爱上你》 当中原出现灾难 人们流离失所 我被迫与某个身材臃肿的男人 来到海边共度余生 他并不出众，样貌比起我是差了许多 “瞧，那姑娘多高” 上个月晕之夜我许下心愿 “爸爸，如果你爱我，一个狮子般 美丽的小人儿，请……” 我想成全他的聪明“这是个狠毒女人” 善良又责任的他在若干场合说。 我要毁灭阻拦我们的人生和世界 让他骄傲让他飞 让我相守一生 2005/5/25 《演习》 小艇滑进大海 我们越来越接近 天边。白帽子 被海鸥啄起 浪花在棒槌山前 翻滚、膨胀 我象一支 随时射出的箭 将身体抛进大风 2005/6/20 《小糖人一》 又是夏天了。 小糖人呵 北窗六点出现光 打破水晶碗，舞剧 拉上幕布。你拎着 小裙摆走上来了 到太阳西下。蚂蚁跑来 跑去，你将自己分成许多份 都是甜的，给它们吃，给我哭 2005/7/1 《我像个老人》 我像个老人，在虚度光阴，等待他的到来。 夏日午后。一切都成为定局，先行的酒水酿做苦艾 我们珍藏进地窖。这是间大屋子，货架上摆满液体 如果可以，我会从一号喝到尾号。然后喝 我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它们如此潮湿 在我干涸已久的心中 浇灌出一个又一个地洞。种上小树、小草和鼹鼠 等待来年会有惊喜。或许，我看不到了 他已经到来，袖袍拂在我的面上像是海边的风 再次拍打沉入海底的身体。 2005/7/2 《真不容易》 杨排风拉着小畜生的车 从东门走到西门 她的背上全是血 所谓一门忠烈 烧火丫头也开始拼命 我靠在沙发上 不停地换台 忍了又忍 还是掉出眼泪 这一次不是为爱情 到了后来 也不是为杨排风 我实在找不出理由 就冲到浴室 痛快地哭起来 想起前些天 有个人说 现在还有人 一年能感动十来回 真是不容易 2003/7/13 《黑月亮》 我去过 他们不曾知晓的地方 没有飞翔，没有奔跑的小鹿 野花也消失了 而我到过那里 我看到过 三百六十五只 黑色的月亮 升起了 落下了 天空幽暗。象雪山上的 湖水 象他们的眼睛 象我的头发 这些年，它越发长了，白了 让我成为一个老妇 不停地怀念 2005/7/27 《流浪汉》 路过九狮苑时 我看到一个人 精瘦，满脸的沧桑，蓬松辫子 他的手修长，手掌贴住大腿 安静的姿态保持很久 直到红灯转为绿灯 他依然坐在那儿 微笑，不语 很象我熟悉的一种人 他们拿起喷漆，满世界涂鸦 2005/7/28 《小女孩和气球》 小女孩没有亲人陪伴 她钻进病房，偷偷输血 学做忍耐的好孩子 染红了唇，染红了齿，染红了 她和他之间。 仿佛她已长大，要被杀去，到乡下竖牌坊 被人膜拜，了却小妇人的一生 所谓贤惠、有容。 他在夜里想起她 小小的身子，凄切地笑 这些年，她徘徊在铁路边缘 看那条弯曲的蛇 一会儿 朝东 一会儿朝西 有一天 他又看见她 小女孩抱住气球偷偷 哭 偷偷地 割断一些东西 2005/8/11 《七月半》 七月半 娃娃穿花衣 小鬼藏猫 院墙底下烧纸钱 阿哥莫怕 我牵你过小桥 到了那一头 你往前走，不回头 千万不回头。 2005/8/19 《听鼓》 星光下 剥去人皮 做一面鼓。 大鼓、黑棰 飘带又吹向我 坐角落里 血在流，血还在流 穿过高原、平原、丘陵 越过江水、河水 “那是死亡之音” 它多么安静 入骨 深髓 吃掉星星和月亮 它在黑暗里 说：“我们的快乐在哪？” 2005/8/30 《女高音》 她的身份在变化 商人妇、女高音、船王的情人 过气的情人 被一个寡妇取代 人们爱她，而“她在四十岁被遗忘” 她戴上面具出现 卡门 蝴蝶夫人 重复着哭泣的生活 有人说： 那年有过改变 秋天过去 她守在要死的老头身边 做妻 和妾 有时还得是女儿 棺材入土 她又成了小女孩 鲜艳的打扮，不流泪 学小时候唱歌 是个很悲伤的调子 《起因》 你留下衣袖，带走向日葵 我无法 不跟你走 那天夜里，我坐在马路边缘 大声说谎 2004/12/14 《静止的，影象》 窗帘晃动，遮住一些光 一些人，亚麻色的 影子在我所依靠的长桌上 形成许多方格，不规则，不整齐 象是一个夜晚，被迫亮起的灯 它们变大、变小，变长、变宽 一会儿超越那把 “U”形红锁 一会儿沉没在半掩的柜门下 还有几个人，走过来又走过去 倒水、说话、笑、摩擦身体 这个朝西的房子在不断升起的太阳下 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当然，尽管如此，静止的事物 在长桌上还是没有受到干扰 朝它看去，几片绿色的叶子落在纸杯边缘 有咀嚼过的痕迹，细小、碎、隐约的红 我们看到杯子的主人，女性，二十来岁 米色套裙斜靠长桌，手指在纸上胡乱画着 有动物和人物，有不知往哪里组合的线条，有大块大块的 色。她只有黑笔芯、白色纸，我们只能看到黑白影象 而那些跳动的颜色，有些人永远无法看见 她转到右边坐下，这里有陈年的茶色玻璃正逐渐失去灰暗 在清晨 在我们的面前 越发透明 外围是镶嵌花儿的铁窗，走廊和房间距离拉长 她支撑住下巴，看向窗外，那里除了几片红色琉璃瓦 什么也没有 她看了看表，决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 一直看着窗外。等待一只鸟儿飞过 《愚人之歌》 一 他最小， 柔软和白 红玻璃勾出黑眼睛 我的手穿过笼子 农人讨好，捏紧一个 又一个 二 紫色屋子开天窗 瓦片碎 他安然入睡 大雨穿堂 瞎子寻找胡萝卜 三 正中午，你哪儿跑 东跳西窜不得安生 命令一到，跟我来 手指抹蜂蜜 不由不走 四 我给你名字 却忘记把智慧交给你 那个夜晚 你埋进黑屋子 五 三月十日 我散步湖边 许多小虫在天上飞 它们扒开眼睛流眼泪 你一定很寂寞 六 你是个笨人 从未直立行走过 但我爱你 《暖》 三月了，我要离开这里 选择一个清晨 温和的、湿润的 小猫已经诞生 跟随我爬出铁丝网 走过草地、湖泊、沼泽 一两片沙漠 我们进食，我们喝水 躲藏在华丽披肩下 取暖、说话、流眼泪 它尖尖的爪子 钻进 我掌心的痔 忍不住微笑 我们如此需要 《黄连》 平衡一种关系 喝下蔬菜汁 留兰香的爽口片 贴住嘴唇 小时候剥着糖衣 找妈妈 黄连不苦 背叛与牺牲 难能可贵 《我知道》 我知道有些植物常年生长在阴湿之地 你无法走入那片丛林 牺牲一条腿或者腮上的某块肉 或许可以靠近，如果你好心 将这些开得正美丽的 移植到花园里 那么当夜晚过去，你会在离家时 收获所有丢失的 当然，我也知道 这些并不是你所需要的 《 陌生人，抵御 》 我从不认识 但我爱她 她从阴影中走来 我匍匐某人背上观察 午夜 街道 透过雪帽边沿 眼神与昏黄散出雾气 红灯停，绿灯行 即使失去同类 第五大道上 我们依然遵守规则 她拎起大喇叭裙 证券大厦 232级台阶 招手 我感觉到胸口被铁锚勾起 穿过他鼓起的头颅 快步奔跑 是的，奔，跑（节制地） 我控制，不乏矜持 在所爱前丧失颜面 两条蛇交错 吞吐信子 爬进深如泥沼的眼睛 我拥抱她 始终徘徊在外 犄角先生 钻入我尖叫的 身体 然而她轻声说起抵御 重复，重复着 虔诚祷告 并未发生的历史 太阳快要醒来 我撕毁白昼与黑夜的交替 无法忍受消失 棘刺早早扎入胸中 我们 是明明白白的 我们将放弃喜 放弃乐 知道 我爱 我从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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