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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人》访谈录:你是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是我从未见过的人
  
   ——《当代诗人》“名家访谈”录
  
  
  
  访谈诗人:大卫
  
  提问者:樊樊
  
  
  
   一.樊樊:,“大卫”这个名字几乎成了艺术的代名词。你的笔名是信手拈来呢,还是刻意为之?也许在时间中,你也会给大卫这个名字装进不朽的艺术内涵。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大卫:用这个笔名前,我是好玩的心态。许多人问过我的笔名的由来,记得当初是这样定的,一是我姓魏,二来个头也不小,三来,我是医生,是做卫生工作的。这样的人,不叫大卫,还有谁更有资格叫大卫?
  
   在使用这个笔名过程中,有喜有忧,喜的是,是中国人习惯按姓氏笔划排序,“大”字三划,和一堆人在一起,不管是书还是别的,怎么排也排不到最后吧哈哈。忧的是,叫大卫的车载斗量,有时我找自己一篇文章,真是不易,更有甚者,码字中叫大卫的层出不穷,以至于我有时明明没写那破诗,别人非说是我写的,明明跟那妞八杆子打不着,别人非说是我泡的。孰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现在用,一定是我本名魏峰。甚至是我最初上学时的那个名字,魏义福,这个名字可能非常陌生但一定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年纪越大,越想改回我上学第一天老师给我起的名字,魏义福。这里有我姓,有我辈份,还有福——这下子我全招了。
  
  
  
    二.樊樊。您的童年时代是在哪里度过的?诗歌中有童年的经历闪现吗?总有一些儿时的记忆终生难忘,能对读者说说你的童年吗?
  
  大卫:在乡下。江苏省徐州市睢宁县朱集乡魏二队。我的家乡,是片四季分明的土地,处于南北交界,既有南方清澈的河流,也有北国辽阔的平原。有五月麦子的芳香,也有蜜蜂飞过油菜花丛时嗡嗡之声。小时候,我是非常调皮捣蛋的孩子,是个野孩子。打过枣,偷过瓜,至于说爬树捉斑鸠,下捉摸鱼,更是日常功课了。可以这么说,那个年代的孩子做过的好事坏事糗事荒唐事,我几乎都做过。
  
   我的童年,非常美好,美好得我语无伦次,美好得我无话可说。对于童年,以后会写回忆文章吧,现在还不到时候。心静不下来,对于美好的东西,我一定用美好的文字还原。
  
  
  
    三.樊樊:我想知道,你与你的第一首诗是怎样相遇的?诗歌对你的人生有何影响?
  
   大卫:第一首诗?这个很难确定,因为我写第一首诗,从没想到这是我的第一首诗,也没想到以后会有人问“你与你的第一首诗是怎样相遇的?”那些诗,可能都是不成形的,第一首诗,应该是不成功的。你这儿所说的“第一首诗,”应该是具备诗的原素,至少是像诗的东西。如果是这样,我的第一首诗,应该是《玉米地》,是1988年写的,那时《诗刊》正好搞个“珍酒杯”新诗大赛,大约在截稿的最后一天,我不知天高地厚投了去。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走在苏州十梓街上,路灯发出昏黄而温暖的灯光,当时是秋天,梧桐叶落了一地,雨水与叶子混为一体,踩在上面,会从脚底传来“卟哧卟哧”的声音。我走到望星桥,把信喂进了沾满雨水的邮筒。后来,这诗获得了三等奖。这是我给《诗刊》第一次投稿,第一次获奖。那年我刚刚20岁。遗憾的是,获奖名单把我名字错成了魏泽,看来,是我的连笔造成的。但这诗现在找不到了。无奈,我就把1989年6月(又好像是7月)发在《新华日报》上的《括号》一诗,当作我的处女作——
  
  
   括号
  
  
   父亲的腰
  
    弯成了括号
  
    母亲的腰
  
    也弯成了括号
  
    括号里填注着
  
    父亲的重担
  
   与母亲的咳嗽
  
  
  
    四.樊樊,中国当代诗人中,你认为谁会是最重要的一位,你认为哪些诗人的哪些作品在时间中不可忽视?
  
   大卫: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管古代还是当代,都没有最重要的一位。
  
    至于说“哪些诗人的作品在时间中不可忽视?”这个不应该由我来回答,应该由时间来回答。
  
    诗人最终要用作品和人格说话。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朋,眼看他楼塌了。”诗人,也概莫能外。
  
  
  
    五,樊樊:在你的阅读中,哪本书对你的诗写帮助最大? 你认为阅读对诗人而言是必须的吗?
  
   大卫:这话问得我非常郁闷,类似的话我被问过好几次,就像你问我今天一米八三的身高,是哪一顿饭帮助了一样。
  
    非常认真地说,确实没有哪一本书对我影响最大,我只能说,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书,对我产生影响。记得小学四年级时,看的是《敌后武工队》《野火春风斗古城》《西游记》,五年级时《林海雪原》《格林童话》,初中时代的《风神榜》《七侠五义》,包括当时我所能读到的杂志《山海经》《故事会》等等。都对我有帮助。不瞒你说,我四年级时,就读了当时最黄的读物,手抄本《少女之心》,是一个比我大的同学,硬塞我看的,我是抱着了聊胜于无的态度读的,甚至此书的一些细节还记得。但这本书对我没有任何坏的影响。和现在的一些书相比,(甚至是一些诗相比)《少女之心》是一本多么纯洁的书。
  
    印象深的,还有许多小人书,每次去县城,二分钱翻一本,真是好。我小时候读书是乱读——其实现在也是乱读,逮着一本读一本。后来写诗,读到一些书,真是好,我认为有几本是值得一辈子读的,传世名著大家都知道,还有几本目前好像还没有进入传世系列,但在我个人阅读中,是非常好的,那就是,舒比格《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希梅内斯《小银与我》,林海因《城南旧事》,萧红《呼兰河传》。这类书不少,我现只能想起来这几本了。
  
    具体到诗歌,对我影响较大的,应该是《里尔克诗选》《意象派诗选》以及王佐良的《英国诗歌史》。
  
   阅读对于诗人而言,不是必须,而是非常必须。早期可以凭才气,但再大的才气,也有用完的一天,对于那些不读书,所谓凭天才(估且有无天才暂且不论)我是强烈BS,我不骂他傻子,而是一步到位地骂他傻X。
  
   有一个非常荒唐的理论是,诗人如果读书,会破坏自己的天分,就会写不好诗,如果有些人真的这么认为,只能说,他的天分何其脆弱。他光看到了天分让他写出好诗,没看到如果这种天分加上了后天的阅读,他会写得比现在要好十倍一百倍。
  
  
  
   六.樊樊:民间评论家鹰之说,诗歌的每个句子都应像从地上自然地长出来的。也就是说词有词根,句有句根。我在诗的生命气场说中也强调过句与句,词与词之间的血肉相联,气脉相通。这些理论都可以在你的诗中得到验证。读你的诗,有翩然若鸿的惊艳之感,你敏捷的思维和喷涌的才情让你信手拈来都成诗歌。如《玉兰》中的句子:三月不必幽怨,五月也不适合/惆怅。我在北京的时候/你正生活在遥远的外省,多年以前/就为你准备了一个繁星满天的祖国/只能仰望,不能背叛/又为你准备了一根枝条/结不结果子,都只为你弯/倘若你不是药/我为谁,去生一场大病?。在我的感觉中,你诗歌表达中的风趣、俏皮、机智、诙谐的部分,如一个女子披散的秀发和凸现的乳峰,恰到好处地溶汇在词语通透的气血里。而一些摹仿你的诗人,却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语出无据,落地无根。把这种在季节枝头上摇曳生香的灵动与漪美,变成了缠来绕去的线头,或者生拉硬拽的词语拼盘。对这种低劣的仿制,你有什么感想?
  
   大卫:济慈说过,“假如诗歌不能像树之长出树叶那样自然而作,那它还是不要出现。”
  
   写诗,需要气场的,但“像树之长出树叶一样自然”这是一种神妙状态,显然,这是诗的理想状态,水到渠成,最好。但有时,诗也是逼出来的,所谓“逼”是指“逼”着自己进入一种状态。慢慢地,也能写出好诗来。这方面的例子,有曹植的《七步诗》,和王勃的《滕王阁序》为例。张艺谋老师《满城尽带黄金甲》有句台词非常惊艳,“时间是女人的乳沟,不挤是不会出来的。”换成诗歌,亦然。
  
   一些人模仿我的诗,让我又爱又恨,爱的是我的诗,有人喜欢,恨的是,喜欢可以,但不能耍流氓。发乎情,止乎礼,方为君子,好色而不淫,才是高人。有些模仿简直到了高仿的地步,是盗版,甚至是不要脸的直接抄袭。这是让老魏郁闷的地方。好在老魏也在不断地变换手法。套用某个产品广告语就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七,樊樊:你的玉兰诗从2005年写到了现在,此般深情不知感动了多少人。在写第一首玉兰时,一定有一种情愫触发过你。我想知道,你的玉兰是皎皎绽放在尘世中的一朵呢?还是存活在幻美中的一朵?
  
   大卫:是,有非常明确的情愫,2005年写《玉兰》诗时,一部分诗后面有后记,记录下了我当时的心态。我的玉兰——是真的还是假的,应该是真的也是假的,是假的也是真的,是真真假假的也是假假真真的,是现实的也是梦幻的。
  
  
  
    八.樊樊:你的诗歌有纯净唯美的倾向,在现实中,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大卫:纯净,唯美是我诗歌自然而然的选择,没有强求。你刚才说“你诗歌表达中的风趣、俏皮、机智、诙谐的部分”——这是我以后要注意的,我以前的诗歌,喜欢举重若轻,但有时,这种举重若轻,也会因词害意。我越来越认识到,朴素才是诗的至美。一切的聪明与机智,都是小道。
  
   至于说我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知。有一句话,可作参考,诗如其人——什么样的人,写出什么样的诗,小说可以欺世,散文可以蒙人,唯独诗不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一定会写出什么样的诗。这样说,似乎回答了你的问题,仿佛我也是个纯净唯美的人,但——我的诗,并不是所有都是纯净唯美的,也就是说,我有时候,也是不纯净,不唯美的。至少,我是真实的。现在我感觉纯净,唯美也要不得,我要的是朴素,如果说纯净唯美的结果是朴素的话,那么,我的诗,就找到神性。真正的由朴素带来的神性。大巧若拙,这是我的追求,我知道这路还很远。
  
  
  
    九.樊樊:相信爱情吗?一个男人在爱情里坚守的是心灵的纯净呢?还是身体的纯净?在你固守的爱情中,身心会有冲突的时候吗?
  
   大卫:如果你在五年前问我,会说基本相信。如果在八年前问我,我会说,相信。如果你在十年前问我,我会说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如果你二十年前问我,我会说,我生来就是为了爱情的。你现在问我,我只能实话实说,去TMD的爱情,不相信,一千个不相信。但这不相信,与其说是对爱情绝望,不如说是让爱情新生,我对爱情只能说越来越清楚,她是普通平凡生活中闪电,她美,她灿烂,但要有一个合适的距离,不然会被灼伤,当一个人不再迷信爱情,才会真正地善待爱情。以止水之心,迎接更大的绚烂与绚烂之后的平静。至少,一个对爱情有清醒认识的人,不再以爱的名义折磨爱,不再以爱的名义伤害爱。真僧只说家常说,爱情也是家常之一种。
  
    一个男人在爱情里既坚守不到心灵的纯净,也坚守不到身体的纯净,因为,世间没有纯净这回事。柳下惠也不能做到心灵纯净,你这里所谓的“纯净,”大约指的存天理,灭人欲。让我想到一个人所共知的段子,说的是一男一女外出旅游,夜晚同宿一床,在床中间划一线,女的对男的说,不准过线的,过线的是禽兽。天亮了,女的发现男的果真没有过线,非常恼火,啪地给那男人一记耳光,奶奶的,我看错人,你连禽兽都不如。
  
    这是笑话。
  
    心灵的纯净与身体的纯净都是不存在的,只能说,心灵的柳下惠,还是身体的柳下惠而已。我相信,柳下惠之所以坐怀不乱,不是身体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当然,我这样说,不是说否定柳下惠,而是说,他没有错,他存了天理、灭了人欲。至于说他坐怀之时到底有没有乱,没有他的心电图,也没有第三者佐证,所以,我更倾向于这是一个神话传说。现在如果你想污辱或者表扬一个男人,都可以用柳下惠这三个字。
  
    男欢女爱,是符合人性的。如果你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基本上就不存在心理的纯净与身体的纯净之类的挣扎了。“纯净”这类词有时是和很伤人的。
  
   身心永远有冲突,这与爱情无关。它只与荷尔蒙有关。
  
  
  
   十.樊樊:呵,因为我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女人,所以套用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的语调:“我们,不是生而为女诗人,而是,被变成了女诗人”。你认同这种说法吗?怎么看待诗人称谓下刻意强调的女性性别?
  
  
   大卫:不认同。我非常不认同一个写诗的女子强调她是女诗人,好像一个姓张的人逢人便说“我姓张我姓张……”一样。有病啊。
  
  
  
    十一。樊樊:一些诗人也把写得直露的情诗说成下半身,你写了那么多情诗,有没有触及过下半身?你认为情诗与下半身诗歌的本质区别在哪里呢?
  
   大卫:情诗可以露,但不可以直露。别怪人说你是下半身,谁让你先直露呢?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我很少触及下半身,偶尔触及也是情节的必要,是诗歌的必要,非不如此,就不能表达那种强烈的情感。情诗与下半身的本质区别就是,情诗有“情”在,而下半身只有“性”。
  
   比如我有一句诗真的写到了下半身“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这诗,你能说他是下半身吗?
  
  
  
    十二。樊樊:,怎么看待诗人的自杀事件和诗歌界层出不穷八卦与丑闻。你认为诗人的名号下需要一种行为的底线吗?。基于爱、平等,尊严和人道主义的立场,如果请您起草一份与南丁·格尔誓言相类似的诗歌宣言,您会怎样写?您认为有必要这样做吗?
  
  
   大卫:圈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诗人自杀,是他自己的选择。
  
    诗人自杀的原因非常多,但我还没听说过,哪个诗人因为没有把诗写好而自杀,也就是说,诗人自杀,没有因为诗歌本身的原因而自杀,既然不是因为诗歌本身的原因而自杀,凭什么叫诗人自杀。战士不死在战场上耻辱,诗人不死在稿纸下也是笑谈。就像官员没有为没当好人民公仆而自杀一样,自从盘古开地,三皇五帝至于今,诗人自杀,全是外在的因素,比如悲观,厌世,比如精神压力,比如不得志,比如恋爱问题……等等。
  
    不能因为他是诗人,就可以自杀。
  
    更不能因为他是诗人自杀,就误以为诗人喜欢自杀。
  
    如果一个人认为自杀是诗人的业余爱好,这绝对是误解,是脑子进水的观点。诗人仅仅是一种称谓,而不是他的职业,我们发现诗人海子自杀时的身份是中国政法大学老师,我们同样也可以说海子是老师自杀。同样的,屈原自杀时是三闾大夫,我们也可以说他是部长自杀(这官我们考证过级别,估计相当于部长吧)。
  
    换个角度说,诗人的自杀,以前是新闻,比如李白跳江捉月,那时的诗人是明星,他们的自杀,对社会的影响,远远大于今日之张国荣跳楼。现在不是诗的时代,至少不是诗人当明星的时代,诗人自杀,也仅是圈子里的事。我相信,今日之中国,广告人的自杀,经理人的自杀,农民的自杀,拆迁户的自杀,教师的自杀……不会低于诗人的自杀。同样的,姓张的自杀,姓李的自杀,远远大于诗人圈子里诗人的自杀。
  
    诗人名号当然需要一些底线的,岂止是诗人,任何人都要有底线的。不仅是人,动物都有底线。
  
   你所说的那个所谓的宣言,我不会起草的,一切宣言大抵都是肾虚的表现。有些甚至是挂羊头卖狗肉。特别在文艺圈和政治圈。当然,牛叉的《南丁格尔宣言》和更牛叉的美利坚的《独立宣言》除外。如果非要我起个宣言,就一句话,不做假诗。
  
  
  
    十三。樊樊:据我所知,你在诗刊做编辑时,曾经发现并推出过不少优秀诗人。你认为一个好的编辑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
  
   大卫:谢谢你的认可。如果在诗刊做编辑,不是为了发现与推出优秀诗人,那是我的耻辱。一个好的编辑,应该是以推出好的作品为己任。某名牌大刊的某著名编辑,和我是好哥们,他有一句话,非常牛叉,说上床可以,发稿的不行。这就是底线,现在一个编辑,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能具备这种素质,就已经非常牛叉了,夫复何求?如果他能做到,不上床,不喝酒,不泡妞,不拿钱,不旅游……就能把无名作者(甚至是非常贫困的但确有实才无名作者)推到第一线,那么,这样的编辑就TMD是珍品了。但我同样要补充一句话,我推出的那些优秀诗人,我不发现,人家也是自动会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关键时刻给了一个加速度而已。推出优秀诗人,是一个诗歌编辑的本职,我可以很放心地说,绝大多数编辑是非常好的,没有哪一位编辑,不希望发现好稿子的。现在诗歌确实也太千人一面了,如果换个名子,大约也是可以的。相当一部分,把认为是编辑埋没了他的才华,说这话的人,一般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这个时代,发表作品渠道太多了,从澎湃的民刊到汹涌的网络——从论坛到博客,到微博——请问,你的作品发表已经完全自由了,你的诗好不好,都可以让人看到了,再怪编辑就不人道了。没有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协会之前,李白,杜甫,苏东坡,陶渊明不都一个一个地出来了吗?鲁迅没获过“鲁迅文学奖,”不也出来了?!你若是李白,神也挡不住你。
  
  
   十四,樊樊:要是有人说,纸上写诗的才是诗人。你会纠正这句话吗?在诗意地生活和诗意在写作之间只能选其一,你将怎样取舍?
  
   大卫:这话相当荒唐。就好比,上过电视才叫名人一样——如果此说成立,拿破仑没上过,秦姓皇也没上过。这话之荒唐还在于,买珠还椟,谁规定诗一定要写在纸上?我很多诗就是写在电脑上的。上古时代,很多诗就是写在竹简上的。诗的年纪,要远远大于纸。诗是纸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纸,仅仅是一种载体而已,从北京到南京,谁管你是坐飞机还是火车呢?
  
  
   十五。樊樊:在北京这个城市里,诗人们经常见面吗?在一起谈论些什么话题呢?
  
  
   大卫:在北京,如果你想与诗人见面,是可以天天见面的。我最怕诗人之间的见面,但最躲不开的还是诗人之间的见面。我处得关系好的,当然是诗人,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又都是非常成功的人,他们不以诗谋生,而是以诗养性。诗人在一起,像任何人在一起一样,可以什么都谈,但肯定的的,如果只谈诗,无疑是枯燥的,无趣的。
  
  
  
    十六:樊樊:你认为诗人和普通人有着什么本质的区别?
  
   大卫:没有任何区别。诗人为什么要与别人区别开来?诗人既不高人一头,也不低人一胸。和任何人一样,可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当一个人处处把自己当成诗人的时候,一定是有病的,就像你感觉到身体里某个器官时,这个器官一定ill了。你意识到牙的存在,肯定是牙在感冒,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大低是心脏有了外遇,胃口好的人,从不会感觉到胃的潜伏之地,当你感觉到胃的无处不在,不是胃炎,就是胃溃疡了。
  
  
   十七,樊樊:当一个诗人太懂诗,又太知道怎样写诗时,他有可能已经写不出坏诗。我以为你的状态也许是这样的,你是不是会有意识地给自已增加一些写作难度?具体到诗写中,是怎样做的呢?
  
   大卫:是的,这是一个诗人必须过的阶段,现在你想让我把诗写坏,真的是件难事。但怎样把诗写好,却是难之又难的事。这就好比爬山,总是越往后越难,尽管此前你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爬山经验。
  
    写作难度,就是怎样去掉诗中非诗的成分,怎样让诗更朴素。以前喜欢李白,苏东坡,现在喜欢李后主,陶渊明。前者才气让我折服再折服,但和才气相比,后者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无疑更让我五体投地。外国诗人,以前我喜欢的特别多,有一段时间,唯里尔克马首是瞻。现在重读了雅姆,才发现高山之外,实有高山。
  
   具体到写作中,我也不知道是怎样做的,如果我知道怎样做,或者说我写诗时想到这诗要怎样写,那我还能写出诗来吗?
  
  
  
    十八。樊樊:我想知道,当你完成一首诗时,诗歌对你而言是什么?对他人而言又是什么?当你完成一首诗时,你觉得诗人该不该获得他人的认同与尊重?
  
  
   大卫:是快乐,快感,是幸福。如果非要加个形容词的话,是巨大的。诗歌对我而言,让我有事可做,仿佛睡觉时有牙可磨——至少,不是磨的假牙或者牙托。
  
   诗歌与我而言,就是和神在打麻将。
  
   如果说,孩子得到一块糖是快乐,那么,诗歌与我就是一个糖厂,如果男人得到美女而欣喜若狂,那么,诗歌与我而言,就是一个美女流水线或者美女加工厂。诗歌让我有事可做,让我的不至于被闷死,让我体内的无数个我,不停地挣扎,搏斗。让我伤痕累累,让我硕果累累。
  
    至于完成一首诗,应不应该获得他人的认同与尊重,这是要不得的思想,凭什么你完成了一首诗非要人家尊重?这是自私的,也是自恋的,更是不自信的。诗人写诗,就是写诗,写诗本身的快乐,已经是巨大的了,至于别人对你是尊重还是“我呸”,那是别人的事,你只管写。诗人写诗,如果仅仅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与尊重,”还不如学雷锋呢,牵老大娘过马路,别人有难拔钱相助,你肯定会比写诗更容易获得他人的“认同与尊重。”
  
   其实,你诗写好了,自然就获得了他人的认同与尊重。就像名与利,名来了,利自然也也就到了,你想拒绝都不成,但利绝不是目的,她来得那样自然,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十九:樊樊:读您的《我从未见过的人》,开头这样写道:“我与生活这么年来,一直没有和解,我与体内的这个家伙,也是矛盾重重,有几次,在深深的夜,我一个人走,想走到不知名的远处,可是,有时,大声地咳嗽一声,都会把他给吵醒”。这让我感觉道,在你与世界之间,自我是一幽深的迷宫,也是一座难以融化的璧垒。你与自我对立着,就永远与生活对立着,你与自我和解了,就与世界和解了。仿佛心外无物,仿佛你的身体就是博尔赫斯所说的时间和空间的迷宫。这样的自我会让你感到无奈和悲哀吗?
  
   大卫:人都有一个困惑的过程,至少七八年来,我与生活一直没有和解,这是困苦所在。有时会感到无限的无奈,无限的悲哀。但哪一种困苦,真的都会给你带来收获。会让你明白,什么是你该要,什么是你不该要的。你会在生活面前,学会放下,并获得巨大的快乐。
  
   二十,艺术都是相通的,一些通用元素几乎贯通了所有的艺术门类,比如意像、留白、蒙太奇等等,你很难对绘画,舞蹈、电影等各自的语言有明确的划分,因此也有读画,读电影这样的说法,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待和欣赏一些诗歌的姊妹艺术的,在绘画,舞蹈、电影当中,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大卫:一切艺术,不仅仅是绘画,舞蹈还是电影都是诗意的,凡是诗意的,我都喜欢。人不能光写诗,也不能光读诗,生活的可爱就在于他的丰富。
  
  
   二十一:呵,大卫,感谢您对《当代诗人》的鼎力支持,最后,能不能请你用一段诗意的语言,在一个你所能感知的背景中,描述一下你此刻的在场。
  
    大卫:此刻一点也不诗意。为了回答完你的这些问题,一下午,我强忍着不上卫生间,如果此刻能上卫生间热处理一下,天呐,这是最大的诗意。这让我想起诗人邹静之有一次在诗刊给我说的亲身体会,他说有一天喝啤酒,猛了,回家的路上,找不到卫生间,于是打个车,满大街找,司机路也不熟,越急越找不到,就在他从身体到内心皆忍无可忍之时(再找不到,他真要成为湿人了),终于找到了个可以放松的地方,一霎时,全身舒畅,那种快乐,真TNND的幸福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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