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后的稻草可以喂牛
早年还用来铺床
后来给鸡鸭垫窝
鸡鸭的羽毛也可以留下来
妇女把洗头脱下的头发躲好
到时那些可疑的小贩会来到屯里
用一些奇妙的小物件换走
而狗牙,最漂亮的几颗
被妥善保管
给长到三四岁的孩子挂在胸口
以安抚他们容易受到惊吓的命运——
没有哪棵树的枝丫不受重视
它们干朽,掉落下来
可以抱来煮熟几顿饭菜
什么草都可以烧成灰
用以染黑米粒,做成粽子
甚至天边随意涂抹的云彩和月亮、星星
也是有用的
人在某一刻总会看着它们流泪
知道自己没用,他的泪水也没有用
歌 谣
歌谣像落日从人们嘴上沉没
在窗口,在门边,他们有时望着远处
灯光染亮头发和肩
床微弱地靠在墙壁
空碗倾覆于黑色的圆
写出最初的歌词的人
从脸上摘下叶子,将手放在腿上
给母亲
必然会受到别人更多的斥责。
你理解道德正确的一面。
在这样的年龄,很多事你不知道。因此你温柔,
不停地变老。我从未想到你是这么矮小。
当我在柜台后面向医生询问药费,
看到你坐在椅子里吊针,安详而疲惫,
有点像一个孩子。我不敢跟你告别。
我害怕向你显示我是怎样的人,
尽管你知道。那是你合情合理的痛苦,
直到最后你都不会去说。
而一起走到街上,在店铺与店铺之间转悠,
好像世上只有这一点点时间,
让我们相处。在我仓促的而立之年,
你的五十九岁,
暗藏的律法,天空,是多么遥远而陌生,
但已安排好万物。
因此你侧身,看着我,那么被动,憔悴,
来不及说话。你的脸如此温柔。令人心碎
经 过
一些掩埋
让我们观看各种各样的欢乐
仿佛轻轻逝去的一切
换来垂直的雨
走过小城,让它透明
而且什么换来花朵?
如此沉默
几乎可以立在所有的往事中
如是,有人开了花店
有人在菜市摆摊
让我们路过,像一种必然
听 雨
怀念祖母
变成照片里小小的一格
风在边框之外
抓住挂满石榴的枝条——
在坟前坐下,点燃空白的纸钱
求你保佑,有点难以启齿
你能保佑什么?
我想是我们还需要彼此
有些困难和渴望想让你知道
你一定还想知道
梦见你后我就结婚了
后来有了女儿也想起你
我们用简单的愿望征服自己
越简单越好
现在你就成了最简单的意志
像风抓住挂满石榴的枝条
寂 寞
却没看它们死亡的样子
我记起最长的夜
却终于忘了颤抖着等来的明天——
我记起爱,却不再关心爱过的人
就像那时的星星在很多年后
才被我看见
那很多年后的星星呢?
那时有人说我是最懂她的人
我却为之感到寂寞
为什么?
如今我像发光的虫子
住在白纸里,黑夜越来越短
没有人再来爱我
我觉得安全
我想起那个好像不会过去的深夜
我们提着一盒萤火虫走在荒野
不知道为何抱在一起
把纸盒扔进山沟
后来我在山沟里找到纸盒
并住了进去
我以为自己是最懂萤火虫的人
为什么为之而起的寂寞
仍令我感到厌恶?
树 木
就像不得不
活在这儿的你
毫无特色,拘谨
就像风带来了命令
它们颤抖。继而为之
舞蹈。然后雨
落了下来。暴雨
如注
最后它们站在那里
披着奄奄一息的叶子
以及雨滴
光线
你不得不跟它们
站在一起
你不得不忍受你与它们之间
忽然出现的距离
烟 火
我刚好经过,
有点疲惫。这平常的一天,
安静的烟火。
如此柔软,完美,好像没有温度。
我站在植物和石山的投影中,
好像没有悔恨。
《长江文艺》2021年第9期
责任编辑 | 丁东亚
▲唐允|
唐允,原名唐国礼,1984年生,广西百色市田林县人,有诗作发表于《诗刊》《星星》《广西文学》《芙蓉》《长江文艺》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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