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陶宛：风景与记忆
晚风里的杨树榆树低吟起含混卡迪什
风景学家西蒙·沙玛睡下，想起了什么……
“我来波兰就是为了看这片森林的。”
为了听密茨凯维奇立陶宛的森林之歌……
为了我自己，写一本森林之书
一些人（立陶宛人、犹太人）
生活在森林里，后来犹太人消失了，
但森林依旧在那里。……
树有根，犹太人有脚，
于是我离开了蓬斯克的小山丘
每当密茨凯维奇高呼立陶宛森林时
幸福！巨型橡树洞里，朋友们围坐晚餐
以比格斯菜伴以格但斯克伏特加酒……；
幸福！我们也在风景中顺便追忆赫鲁晓夫
共产主义的生活——土豆烧牛肉。
灰色的波罗的海也在听西蒙·沙玛的
风景故事……树的历史学家在讲述
地平线上，森林依然悄悄追赶着我们
奥地利斐迪南大公，用最新式机关枪
扫射森林里的动物……暴行！
1914年，德国装甲部队在立陶宛
森林里开辟出通道……三头波兰野牛
被送去斯德哥尔摩，为德国农民
换回两百头瑞典耕马……一个无名下士
狼吞下最后一片散发麝香的腰腿肉
重建民族森林记忆，肖邦钢琴专家——
波兰共和国总理伊格纳奇·帕德雷夫斯基
以艺术的名义高歌政治，走过森林——
野牛还乡，风景还乡，人在还乡……
从汉堡、柏林、彼得堡，甚至斯德哥尔摩
1939年，戈林爱上了立陶宛森林……
（日耳曼人热爱森林，古日耳曼人就生活在
这密树参天，满是泥泞的黑暗森林里）
希姆莱灵光一闪，开始了风景殖民
他决定以德国风景改造波兰风景……
1950年，斯大林动用苏联大型割草机
清除这片森林——这片反动的灌木丛，
他要亮出空地、正好射杀越境者。
而曼德尔施塔姆的盲燕子再也没从希腊
起飞，越过高大的云杉，返回俄国……
“萨米兹达特”？美国感恩节？
谁知道呢？托马斯·温茨洛瓦带着
老诗人的困惑白天夜里都在想，
人死于哪个季节会更容易一些？
诗人明迪用汉语读出了他的《流亡》：
也许在春天去世更容易一些：
雪弄黑了肥料，
树上花苞沾满煤渣，
泥水——这些会使人平静下来。
仿佛在童年，在同样的老地方
记住吧：如今立陶宛森林只剩下
苏维埃公园服务部遗迹，只剩下
后共产主义时代堆积如山的混凝土建筑。
那何时我们的衣着才会重新染上河流
和森林的气息，波兰情结、橡树的心……
注释一：西蒙·沙玛（Simon Schama，1945－），英国历史学家、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讲师，BBC纪录片解说，纽约客文艺评论员。先后在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任教。编写并主持过系列纪录片《英国史》、《艺术的力量》、《美国的未来》等。1996年出版了“非凡之作”（《纽约书评》语）《风景与记忆》（获W.H.史密斯文学奖）。本诗取材大部分出自此书，见诗中楷体部分，特此说明。顺便说一句，他也来过浙江乌镇木心美术馆拍过专题片。
注释二：“卡迪什”（Kaddish），犹太教做礼拜时或为死者祈祷时唱的赞美诗。
注释三：“蓬斯克”，现在白俄罗斯西部和波兰北部。
注释四：“比格斯”（bigos），波兰和立陶宛烹饪中一道非常典型的炖品，被视作波兰国菜。典型配料为：肉、德国泡菜、火腿、熏火腿、牛肉、小牛肉、香肠，有时也会选用鹿肉及其他猎物的肉，再佐以胡椒粉、香菜、刺柏果、月桂树叶、马郁兰、西班牙甘椒、晒干的或熏制的李子及其他作料，以黑面包和土豆为配餐。
注释五：“格但斯克伏特加”，格但斯克（波兰语：Gdańsk），德语称但泽（Danzig），是波兰波美拉尼亚省的省会，也是波兰北部沿海地区最大的城市和最重要的海港。格但斯克(Gdansk)位于波罗的海沿岸。此地盛产一种有名的伏特加酒——格但斯克伏特加。
注释六：戈林（Hermann Wilhelm Göring,1893－1946）是纳粹德国的一位政军领袖。
注释七：希姆莱（Heinrich Luitpold Himmler,1900－1945）是纳粹德国的一名重要政治头目，曾为内政部长、党卫队首领。
注释八：“萨米兹达特”（Samizdat），俄罗斯及前东欧地下出版物；私出版物。
注释九：明迪，华裔美国女诗人，翻译家。
注释十：“仿佛在童年，在同样的老地方”，见明迪译立陶宛诗人托马斯·温茨洛瓦（Tomas Venclova，1937-）《感恩节》（Thanksgiving Day）最后一行。
2014年7月5日收起全文d
收藏于5月6日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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