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万里行走进禹州】胡弦作品

　　胡弦，1966年生，做过教师、记者，现任《扬子江诗刊》主编。1990年代开始写作，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等刊物发表诗文，有诗集《十年灯》、散文集《菜蔬小语》，曾获中国诗歌学会、《人民文学》、《散文诗》等杂志诗歌奖，2009年由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授予“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称号。参加诗刊社第十八届“青春诗会”。

禹州二题

钧瓷盘<水漫金山>

有些事是火里的事，比如

泥胎成仙；比如，

釉变随时会诱发洪水。

——火总是知道你的想法。你没想到的，

火补充，比如

本相不可靠，又要在法术中死去活来。

——烈焰过后，水如灰烬，人的

世界和世界观开始转暗，神话

才会从其中冉冉升起。

此时，最美的女神是一点白。

张良洞

——传说中汉留侯张良早年读书的洞穴。位于河南省禹州市城北颍河岸边。

真的有人在此读过书吗？据说有的。

历史深不见底，但比起谋士的心

也许还浅了些。所以，

以一个几米深的洞穴来安放一个传说，足够了，甚至

肯定有某一方占了便宜。但读史者，

咱们先不说朗朗书声，先说说这流水，说说

它的潺潺声响，就知道，不用担心

压在你心底的黑暗和石头。

有种力量，不大，但没有它搬不走的东西。

家族、河山，都在破碎，流动，唯有

少年在长成。他是清澈的。唯有这清澈，

适合安放我们的脸和镜子。由此，

我想起另一条河：和逃学多么类似，

但和一次恶作剧

有本质的区别，他伙同一个手持铁锤的人

袭击了皇帝……

然后他出现在那条河边，桥下

恰好没有流水，空空荡荡的河道，

像一种巨大的奔赴后遗落下的鞋子。而他

必须捡拾那份空荡，并理解它。

在那里，他才真正顺从了衰老的师傅，

并由朗诵进入到默读。

多么惊心动魄的学习，当他重新回来，

废墟满地，河流仍是一条。

人世翻覆，流水，并不曾改用另外的句式，和语气。

而他是否也回到过洞中小坐？

已不可考，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洞穴

不是小心眼，也不需要缅怀。

河水与人，都已不愿在对方的命运中逗留。

一种彻底的告别：河向东流，人往西去，

惟河上飞来飞去的鸥鸟，像一群

不曾毕业的学生，白天，嬉戏于乱世，夜晚，

就把这洞窟当做了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