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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犸象诗刊丨头条诗人丨王家新

推荐人语/李犁

八十年代初刚写诗时,王家新的作品就是我们的范本。记得曾给出版社写信,要邮购王家新的诗集《纪念》,后来几经周折,终于如愿以偿。与那时比,现在王家新的诗已放下姿态,更加松弛自由,但其中的真挚悯爱敬虔以及怆然感依旧是他诗歌的内核。而且对于一生浸泡在诗歌中的诗人,他浑身都是电流,平常似地一开口,电火就迸溅,诗就漫染,好像他不是在写诗,而是用他的深情在抚摸这个世界,并送去温暖。这也说明,保持写诗的状态比磨炼技艺更重要,情感充沛并纯净,什么方式溢出来,都是有温度有境界的诗。

王家新,中国当代诗人,1957年生于湖北丹江口,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先后出版有诗集、诗歌批评、诗论随笔、译诗集三十多种,并有编著多种。作品被译成多种文字发表和出版。曾获多种国内外诗歌奖、诗学批评奖和翻译奖。

在你的房间里

在你的房间里,无论你的墙上挂的

是一匹马,还是大师们的照片,

甚或是一幅圣彼得堡的速描,

都会成为你的自画像。

而在你散步的街道上,无论你看到的

是什么树,也无论你遇到的

是什么人,你都是他们中的一个……

你已没有什么理由骄傲。

铁蒺藜

当我写出这个词,它已生锈

那几千年的铁锈

不是那种带刺的植物

但它也生长在这片土地

生长在希望与绝望之间

不需要任何理由

但是它也让我感动:隔着那道

生锈的铁蒺藜网

(那时我还是一个少年)

我曾眼睁睁地看到

几朵被风吹走的蒲公英

和一个荒凉的春天

赣南行

从赣州机场去石城,三小时路程

我们穿过一个个隧洞

路边是开白花的泡桐树

山上是一簇簇火焰般的“映山红”

那只泣血的杜鹃就从这里飞过吗

哦,不死的记忆!我们似乎

是在镜中穿越。我们所路过的

河流,也时而清澈

时而浑浊。没有更多的车同行

只有这无尽的青山,只有我们的

前生和今世,只有一道鸟影……

我们家的兔子

我们家的兔子得了中耳炎

一只耳朵耷拉了下来

后来发现它的一只眼睛也有问题

现在,它的一只前腿

也瘸了

而最让人不忍心去看的

是它那一瘸一拐,歪歪倒倒

带着扑通扑通的声响

要去凑近生菜叶的

样子……

而我们,除了给它喂药,还能做什么?

在这黄昏的余光中

我真愿发明一种最悠远的音乐

为它的一只

还在支楞着的耳朵

悼何锐

“一个伟大的文学时代已经过去。”

                               ——阎连科

在众人之中你一眼就认出谁是诗人。

但是你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你的工作是编辑。

你什么都得发一点。但是在你的身上就带着

那样一位倔犟的诗人。但是我已很久很久没有接到

你打来的长途约稿电话了。我还要等吗?

是的,在下一辈子,或在下下一辈子,

我还有一首诗,一首献给我们那个时代的哀歌,

而我只能把它交给你。

长城隘口

——给多多、王键等同行诸友

一条盘山路,把我们带向这个

陡峭的隘口:路边空地上

几个当地农妇在摆地摊

杏仁,山核桃,柿子干……

北方山野的奉献

带着一阵三月的清寒

不远处,一座座烽火台都安装上了

避雷针:它们不曾毁于战火

却会毁于高空的雷电

在这里,我朝两边的山坡俯瞰——

一边的野山桃已含苞初绽

另一边只泛出一抹微红

我还要向那些光明朗照的岩石致敬

它们没有被砌进历史

而是挺出身来,和我们一起

呼吸这属于自由人的春天!

翻译问题

我发现一位纽约的译者

把我一首关于“雪花”的诗

译成了关于“雪暴”

这不是她的问题,是纽约的问题

是天气的问题

在纽约的冬天只有冰风

只有一场接一场雪暴

我知道那雪暴,我进入过

那从大西洋刮来的雪暴

它曾夹杂着成吨的冰块

砸在我的头上

而这是在我的干燥的北方

我们只拥有在空中飘啊

飘啊,总也飘不下来的

雪花

简·赫斯菲尔德

简·赫斯菲尔德,

一位美国女诗人,生于纽约,

九岁时她为自己买了一本日本俳句,

也许那就是一个诗人的开始;

后来她移居到旧金山,放下写作,

专习禅宗,

直到有一天,她在北加州的山下

读到“流亡中的杜甫”……

而我翻译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走下楼。路边的丁香花已开过了,

但是松针刚刚变得湿润。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了一首诗,但我知道了

是一种什么力量需要我承受,

是一种什么力量,使我们从昏睡中

醒来,并充满了感激……

我需要写出它吗,不,我翻译。

简,我的生命同你的一样,

都是一种准备。

即使我们迷茫,疲惫,一天天荒废,

也是一种准备。

即使我放下正在写和翻译的东西而出来

作长长的、流泪的散步,

(遥望着你遥远的北加州)

也是一种准备。

河流

我生命中唯一的河流

我童年的那条河流

豌豆花,麦浪,从河边麦地中

突然窜出的狼或兔子……

那时每年夏天我们都在河里度过

游泳,打水仗,直到有一天

一股涌浪突然卷来,接着是湍流

使劲把我朝水底里拽

好在不知怎么的,我竟又

浮上来了,鼻子呛得要出血

从此我总是远离河边

我童年的河,也渐渐离我远去了

但是昨夜,我竟又伸手摸到了它

还是那道荒草岸,当我走过

我的河流,像兔子的后背一样抽动

带着我听不见的喘息声

于是我想,我的河流其实一直还在

我的河流,也变乖了

神话

在高加索的山岩上,

饿鹰还将飞来——

受缚的普罗米修斯还得忍受下去,

因为他那被啄食的肝脏

仍在不断地再生!

我早已忘了这个神话,

直到今天我闻知一个消息。

盗火者的痛苦真的要“持续三万年”吗?

他能否承受得住?

我早已忘了这个神话,

但是曼德尔施塔姆

却在他的“岩石空气剧院”里,

看到了那鹰的利爪

和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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