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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瑟瑟诗歌三人谈

     中关村大街与孤独的漫游者
       
              程光炜

    我与诗人周瑟瑟相识是在十多年之前,得知他把十七年来的诗作编辑成集出版,真的为他高兴。诗集中的作品大多写在九十年代以前,而编选出版时,作者已是中关村IT业的"师爷"。一部诗集从写作到出版,竟跨越了浪漫主义和市场经济两个不同的时代,这种"出版现象"真可谓是一个"奇迹"。在我看来,正是这一时空的交叉和杂陈交错,大大增加了诗集的可读性,和它所构成的历史的复杂性和错层感。
    由此想来,瑟瑟在一个急功近利的时代出版他的浪漫主义之作,绝不是一般的心血来潮,或是他说的"怀旧",而是真切地披露了其内心。因此,你阅读他的作品,就不能撇开今天文化语境的参照,单纯地使用浪漫主义时代的审美标准。例如,今天再读《穷人的女儿》、《老人》、《冬天不恋爱》这些早期诗作,它们其中包含的,已不是单纯的诉说和对幻想的迷恋;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发现的却是"单纯"在今天的无可挽回的缺失。所以我想,这部诗集应该送给那些整日奔波在中关村大小街巷的"业内精英",让他们在激烈竞争的间隙里,重温一下那遥远的"旧梦"。但是我想,整理这些"旧作",大概也是作者本人在红尘滚滚的世界借以疗治自己精神上的创伤,安顿一下自己疲惫不堪的心灵的一种不自觉的举动罢。
    其实,即使按照今天诗歌创作的要求,瑟瑟的诗仍保持在很高的水准上。他的诗敏感,语言有突破力。他的艺术视域开阔,能迅速地进入主题,开掘同一题材中被忽视、冷落的部分,而且使之有神奇的艺术表现。他的诗句中,有一种无法回避的生涩感,有一种只有经过磨擦才能进入其中的关键性的环节,而这一环节,正是一个受过严格专业技巧训练的人必备的素质。在《路过马家庄》、《江湖》、《疾病》、《怒江》和《杂种》这些出色的诗作中,我们可以随时发现上述因素的存在,看到它们是怎样支撑起一首诗的基本框架,并把它最后制作成一件艺术品的。但同时,作者所涉猎的题材,也暗示了他对世界的基本看法,以及他通过诗怎样与人们做精神交流的独特方式。这些题材中,山野、乡村、江湖、独处、都市多余人等等被极大地凸现出来,一方面再现了作者本人的人生轨迹,另一方面则揭示、反照出他当下的真实心境。正是这一艺术与现实、单纯与复杂、乡村与都市、群体与个人的冲突矛盾,赋予了瑟瑟的创作一种非同寻常的活力,他身居中关村大街核心的精神困境和多余人的文化身份,也被尖锐地展露在读者的面前。
     九十年代以来,多少身陷"商海"的文人都已打马绝尘,远离文坛。周瑟瑟却初衷不改,依然痴迷于文学创作,实是新世纪文学中的奇迹之一。所以,任何评说已属多余,读者且张开眼睛阅读作品罢。
            2005·3·28于家中

 

坚守词语写作的图式
--周瑟瑟诗歌导读
 
李建春(诗人  湖北美院教师)


 
    最初听到周瑟瑟的名字是在1989或1990年,从我的同学邱华栋口中,那时的我正沉浸于孤独的小世界中,而华栋已在文坛广交朋友了。他逢人这样介绍我:"李建春,一个忧郁的诗人。"我讷然,其实我默默地抵触他们写诗的路子。青春期发表作品的狂喜,我可从没经历过,连武大的浪淘石文学社也没加入。瑟瑟虽然不与我们同校,大概也是那个狂热的圈子中的一员,因为那份抵触,我们错过了深入了解的机会。后来才知道,在大学期间,瑟瑟根本就没注意我。这种最初的本能的倾向或选择会影响人的一生,付出代价和获取利润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我一直就不成功,为生活和写诗挣扎,邱华栋却一路顺风,成了一位优秀的小说家。周瑟瑟也为他早年的狂热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像一头掉进陷阱的兽,他的生活道路是被激情引诱、异化的。后来被广泛认知的青春写作的弊病在1980年代过来的那拨人身上最明显,按年龄说,周瑟瑟其实不够格,但是,天哪,从1985年开始,他就已经写得很多,发得也不少了。"道德"和"责任",要到1990年代中期以后才成为诗学常用词,从1985到1989,作为诗坛跟从者的瑟瑟还太年轻,不可能有这样理性的思考,实际上到了1990年代以后,周瑟瑟对诗坛热门的叙述潮流始终是有抵触情绪的,他坚守了词语写作的图式,我这里要谈的也是这种坚守的意义和代价。
    我是在生活中结识诗人周瑟瑟的。直到1997年我从广州回武汉后才不可避免地开始了与他的交往。瑟瑟靠他手中的一支笔,写稿子,做策划,做各种文字杂活,看了他近来的小说的读者可不要上当了,他固然有放荡不羁的一面,但是作为一个整体的人,他的核心的小秘密却是责任和爱!
    甚至这本书的出版也是当代悖谬的一部分:如果没有那些网络小说使他成名,周瑟瑟或许没有机会(至少目前)出版他这部《17年》诗选。他的"文名"为我澄清这位诗人的价值增加了额外的困难,应该用怎样的语气告诉因为他的小说而好奇地附带购入诗集的读者呢?难道应该说:嗨,周瑟瑟在畅销小说中摆出的那副面孔是假的,只有在本诗集中才是真的?致命的忧悒,江湖气、玩世和生活的激情,这些自相矛盾的特点怎么会并存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复杂性与其说构成了文学上的优点不如说是时代病征的体现。不要误以为瑟瑟是一位折中的人,所以才平衡得那么好,不是的!瑟瑟其实在所有对立的方面都很极端:混过几个城市,职业无数,写了上千首诗和几百万字的小说,恐怕只有亡命徒的激情、颓废天才的灵感、农民的体质、实际和坚韧加起来才能办到。
 
      我闯荡江湖,咽下苦水
      目送朋友死去
      花草开遍天涯
      我的双眼更加清澈
      真情敌过形式
          --《江湖》,1991年
 
请看这位"江湖玩家"的喜剧性格:
 
      人民中的一分子
      从眼里滚落的是泪珠
      从大脑渗出的是思想
      从手心跳下的是豆子
      一个叫丁当
一个叫陈东东
一个叫伊沙
      好听的声音
      豆子遇见豆子的声音
      喝洒又跳舞
      诗歌混入豆子
      好客又热闹
      亲爱的读者
      亲爱的人民
      诗人什么也不保留
      吃完豆子
      就只有感觉
          --《豆子》,1991年
 
    好一个"诗人什么也不保留"!莫非他成了一粒炒不爆、煮不烂、磕不破、响当当的铜豌豆!一位当代的关汉卿!卖文为生,同情下层,把大字眼当小玩意儿,却深知生活有妙不可言之乐:"真是妙不可言/我在春天之外还如此快乐/把干净的水端在手上/喊着自己的名字"请看看《窦娥冤》--的当代版:"我们这群良家女子/在月色里飘荡/我们微小如风/从温暖的村庄上空掠过/--也不看破红尘/也不看破逝水流年/只有他们才深知/我们娇好的身子是清白的--"对这种过分的严肃,读者想必要忍俊了。这是乱世之爱、迷惘之爱,赤裸裸的民间形式,与后来上升到话语层次的民间是有区别的。这个人无论怎样混乱总有一丝朴素的、不绝如缕的爱在庇护着他:"神啊/珍贵的魂灵(他是这样认识神的,有意思,也不全错)/您让我死去/我即死去,身上盖满诗篇(他未必真有这种听命至死的深刻的皈依感、至福感,却明白无误地嘱咐要以诗篇做殓布,诗呆子!)/我死去的那天/会受到赞美"。
    这些上世纪末的诗在我们今天的读者看来,完全是脱离实际的大话,诗坛早准备了一个近乎万能的命名:"青春写作"。优秀的青春写作几乎无一例外地是炼金术的、词语的写作,没有现实感和生活感,因为生活还没有强大到成为诗的形式。青春写作可以依恃的唯有幻想和激情,而脱离了责任的激情是有毒的、异端的,这种异端在诗学上表现为词语炼金术的观念,以为不必依从题材和生活,以及获得许可的情感(情感是文明的形式),仅仅靠词语感觉拼贴、敷衍成诗,而词语拼贴就是观念的错位,词语拼贴在文明内部持续不倦地进行小小的出位和反抗。炼金术,顾名思义,就是打乱元素的秩序,以非法的智能和技巧获取一己利益,破坏社会整体的价值体系。如果既存的社会秩序是合法的,那么炼金术写作就是非法的;如果既存的社会秩序是非法的,那么炼金术写作就是合法的。炼金术写作就是依靠这一对成问题的矛盾为个人化的自由争取话语权。自由,在炼金术者的实际活动中,就是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际,孤独的人在书桌上祭起违禁的火。炼金术写作位于月光普照、幽灵出没的地界。这种写作也是酒神式的、浪漫的、毁容的,一次次地,从生活中储存的能量到写作中耗尽。写作对生活不断地腐蚀和无界限地渴求,诱惑诗人冒着家庭破裂、社会纽带崩断的危险过边缘人的生活。词语炼金术在道德上的含义尽于此。
 
在一首短诗《苍白》中,周瑟瑟出色地记述了炼金术--词语写作的个人发生机制和代价:
 
      把爱情的力量推到极点
      长发从天边拖向墓地
 
      传统的情怀难以持续,这沉寂的乡村已经走遍
      叫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如今从你的脸上看到
 
      穿着粗糙的亚麻布衣,仿佛一只黑鸟
      从屋荫下走过
 
      这短暂的乡村阳光,被河水清洗的衣衫
      变得让人感伤,此刻,苍白的人还没回到大路上
          --《苍白》 ,1996年
 
    所谓"把爱情的力量推到极点",就是推到脱离生活的大地--生命之重,成文明祭坛上空飘浮的氤氲之气,献给语言的偶像,而拜偶像的结局是死亡:"长发从天边拖向墓地"。在这种飘离的极点的状态中,"传统的情怀难以持续",由于他人的生活相对于沉溺于自我的诗人已不存在,乡村是沉寂的。他体会到了米兰·昆德拉式的悖论:"叫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仿佛一只黑鸟/从屋荫下走过",幸运的是,这位实际的诗人从未放弃对生活的渴念:"这短暂的乡村阳光,被河水清洗过的衣衫/变得让人感伤"--"此刻,苍白的人还没回到大路上"。由于脱离了"大路",生活于破碎的词语--文明的大气层上空,诗人的灵魂是苍白的。
    周瑟瑟的诗或许从一个侧面反证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场著名的诗学转向的必要性。青春--词语--启蒙式的诗歌事实上发端于1980年代早期的朦胧诗,所谓朦胧,不过是基于传统的宏大叙事背景的误读,作为宏大叙事的反抗者,朦胧诗人采取了使语言的指事特征模糊化的策略,着眼于意象,探索使词语发生歧义的技巧。第三代诗歌的情况比较复杂,其中的一支延续了朦胧诗的"词语"特征,并且综合了象征主义、意象派、超现实主义和俄罗斯白银时代诗歌的技巧,特别是法国诗人瓦莱里的"纯诗"理论,以及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启蒙激情,开创了一种新的诗路:在姿态上持一种先知般的口吻,智性上追求语言的纯粹--―所谓纯粹,就是尽量使用前工业化时代的名词,使之脱离语境,成为抽象的符号,随意地拼贴、使用。北京的海子、上海的陈东东和四川的柏桦等大体上可以构成这个方向的轴心,正如1990年代标志性的叙述--中型诗写作以上海的肖开愚、哈尔滨的张曙光和成都的孙文波为轴心一样。周瑟瑟在年龄上属于后来者,加之偏居文化生态极差的孤独的武汉,个人气质的倾向、资讯的相对落后和交往的局限使他在走向成熟的九十年代没有机会参与由后者发起的诗歌写作转向叙述体的潮流。事实上周瑟瑟在1990年代写的大部分作品在本诗集中还是第一次发表,无论从个人影响还是诗坛气候,在连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主导诗潮也渐成历史陈迹的今天看来,这些诗的阅读口味无疑已有些陈旧了。世纪初的诗坛在网上风吹草动,今天的作者只需要点一下鼠标就可以让自己的最新作品让众多诗友看到,即写即发的网上写作让纸质传媒时代诗人独坐案头手执钢笔咬文嚼字的情景和为了交流自己掏钱编民刊的酸苦的地下活动整体上成为经典的记忆。而周瑟瑟的大部分作品在笔记本里放了十年、二十年之久才面世,这些诗以早熟的青春特征和抒情品质、风格化的个人气质和启蒙诗歌在外省的另类图式奉献给世纪初的写作均质化的诗坛。奉献,是的,我在此用了一个英雄的字眼,是比较了网络诗歌的浮躁和诗人周瑟瑟在这十多年中付出的巨大代价,特别是在诗人们洁身自好、观念正确、犬儒主义盛行的今日,这种过时的坚守比较地具有了难得一见的批判性的精神品质。
    在最初的青春期的模仿持续五年(1985-1989)之后,诗人预言了他将进入的另一个时代:
 
      去年的风进来留下好风
      惊慌地翻动书页
      乱弄白袍
      好像我此时的呼吸
 
      我正脱离1989年
      向另一个时代过渡
      左手悬在空中颤动
      右手抓着内心是一种语言
          --《忏悔之夜》,1989年
 
诗人在那个标志性的"忏悔之夜"呼吸着八十年代惊慌的"好风",但"左"的激进已被悬置了,右手代替左手,抓着仅剩的内心--一种语言--这是进入另一个时代的口令。如我们所知,另一个时代的风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会让曾在八十年代呼吸过的人痛苦和绝望的时代:
 
      我们的痛苦和孤独多么空洞
      我们的叫声还能传得多远
 
      一切批判都从诗中来去
      我们是往昔的神
      又是现实中一种沙哑的鸭子
--《诗人的叫声》,1991年
 
而"结局,我们梦想的结局/比一声尖叫更细小"。这个背负着往昔重负的"神"在底层生活的现实中异化了,此后我们看到的大部分诗以一种奇特的先知般的口吻描述了在悬空状态下颇具滑稽色彩的精神历险,因为与现实处于致命的疏离状态,诗人从未实现题材的客观化,强烈的抒情气质限制了时代召唤的另一种才能--叙述的发挥,这种才能只有在中型诗中才得到恰当的展示。与已获得广泛认可的气质类似的几位诗人如海子、柏桦、孟浪等相对照,我们会发现周瑟瑟的精英性是弱化的。他不得不长期住在孤独而空虚的中部,外省的、民间生活的情景无论怎样抗拒--可惜,他的这种写法就是抗拒的--还是以片断的变形的方式折射进来,这恰恰构成了周瑟瑟最具独创性的部分:
 
      与世俗无关的是被传抄的理想
      大师的境地通过更深的亮色看到
      一天的全部恩典,一天的眺望 
      在一瞬间被一张红桃k取消
           --《一天》,1996年
 
或者更具生活质感的:
 
      我在书中幸福地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打开妻的包裹,一股香气使我醒悟
      那妖艳的樱唇,我终生的守望
      跪下又飘落的是火焰,是我的身体
           --《祖国之书》,1998年
 
在写于2000年的一首饱满激越的诗作《蝙蝠》中,诗人为自身在现时代生活中的形象找到了一个奇特的隐喻:"盗盐者":"古老的叙述,在漆黑的岩洞里秘密地盘旋/这就是蝙蝠,出色的盗盐者/把半夜的梦呓带到厨房,它冷静地推敲盐罐/像渴望回家的游子/蝙蝠倒悬在白昼之外,习惯了夜色的乡村---"理想主义精神在痛苦、漫长的十年之后终于褪化,甚至变质成了诱惑者,仿佛来自死亡的地域,不合时宜地:
 
      它们以独特的风格悬挂,并且重叠
      像一洞神秘的经典
      一架拆散的乌黑的死亡机器
 
这位曾经的精英主义诗人惊恐地意识到,如果写作不能与生活建立"正当的"关系,如果美的诱惑超出了道德律令的许可,词语在为自身的崇拜中会暴露出嗜血的恶魔的品质,写作异化了,成了戴着人的面具窃取生命的盗盐者。写作与生活的关系如果不是共生的就是消耗性的,后者对前者的不断刺激使写作者克服了形而上的恐惧。
 
      蝙蝠带着人的面具探访了墓穴
      它不是鬼魂,它不是乞丐
      它觉醒又沉睡,一群纯粹的白昼逃亡者
 
这是彻底的自我否定的预兆。但是在写于2001年的另一首优美的诗《长跑》中,逃跑者的身体却"被清风缠绕",他的情感受到了林语堂--快乐的散文精神的导引:
 
      长跑为何在早晨的尽头停息
      我的喘气,我的逃跑的微笑
 
      为何我被清风缠绕
      把锻炼看成了激情,把春天看成了林语堂
 
      我热爱先生的散文
但您却把书房当作操场,把我当作早晨遗忘
 
      现在我的脚踩响了露水
      甜蜜、烦躁,还有一声长长的尖叫
 
长跑这种有益健康的活动出现在诗人进入中年之际,似乎意味着重塑自我形象的开始。且让我们拭目以待,看诗人一路长跑的成果--愿他越跑越壮,越跑越好。
 
                                    2005年4月12日于武汉

 


                           词语里泛着的微光
                                     ——评《十七年――周瑟瑟诗选》
                                                                                 ◆钱刚


    语言是否正在脱离,这种思维在很大程度上将完成对一种抒情方式的修正, 在我看来诗歌/语言抑或是语言/诗歌在相互成为表现形式的时,语言有必要借助于诗歌来完成生活艺术化的美学目标,激扬起所承担的指向美的力量的无限潜力。因此,周瑟瑟的诗便藉此聚集了词语感觉到的力量,以灵魂的尺度将生活纳入到想象力的发挥中,通过诗来满足着我们对生活本质的探寻需求,形成了诗写与现实从明显的不和谐达至“日神精神”引领下的潜在和谐的可指性。
    无论是通过《17年·周瑟瑟诗选》中的《哭泣的敌人》读到了虚指的精神边缘,还是从《悲剧》中领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内心的呼唤,我们都会注意到这种充满忧郁感的美的倾诉,正在给我们展现着一片属于内心和灵魂的原野,使我们可以在生命的进程中去思考。当忧郁成为沉思的进行式时,美便通过语言从社会生活的想象中产生,也将预示着我们将可以借助语言去完成美的光亮,并且泛起未来永不枯竭的微光。


         一、 美的表征历程


    美在生活的无处不在,是诗人对美的一种生活性挖掘,基于生活的点滴,“我正在脱离1989年/向另一个年代过渡/左手悬在空中颤动/右手抓住内心是一咱语言”(《忏悔之夜》),男人在种土豆/女人在穿花衣”(《十根手指》),无疑都是以生活的空间超越了历史时间状态,表现出生活中个体的“生活美的想像”,使我们在生活个体经验的古典情趣中,激扬了面对诗歌生活的体悟和感受,使我们更接近于被几近遗忘的“多余人”的阅读,展现了生活就是艺术的命题,艺术从铸就了向美性,通过生活的内容逐渐实现了对原生活的审美感而取得和实现社会化的艺术触角,以生活的反思/再反思,涉及到美的追求上,溶入了美的普遍性情感的个体化表露。
    美的道德建构,周瑟瑟在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的交战中选择了前者,或者说他需要建构的共享感觉本身就是背负着过去的灵魂和道德的生命力,比如“遇到三个迷途的词/在黑道上乱飞/和初恋的妹妹玩耍/以至陷入了事情的伤口/说出了交错的道德/美形式”出于本能地表达出了道德与美的一致性,而接近了内心的抖动,古雅典人艾索克拉底曾说:“美是万物之首。缺乏美的事物不值得赞颂。对道德的赞美就出于这个原理”。因此以孔孟之道的“至圣至美”完成美的最高感觉,适合了诗人对艺术所采取的态度,既是指在纯粹的道德感中完成自己的审美价值取向,完成美的敏感。
    美成就了一种成熟的道德感和诗人的审美主体立场。在美中所张扬出来的生活和精神力,在美的坐标轴上显现了一种超越“悲天悯人”式情怀,达至“天人合一”境界的“我”(诗人)的精神亮点“长跑为何在早晨的尽头/我的喘息,我的逃跑的微笑//为何我被清风缠绕/把锻炼看成了激情,把春天看成了林语堂//我热爱先生的散文/但你却把书房当作操场,把我当成早晨遗忘//现在我的脚踩响了露水/甜蜜、烦躁,还有长长的一声尖叫”(《长跑》),就是诗人在寻找之后,以精神新的指向为读者和自己的美的理想铺展了新的生活图景,开始了忧郁之后乡土田园之梦的开始。


         二、 边缘化的意义内核


    十七年的创作,是否和行走有关,在我曾经看到的周瑟瑟的写作中,我始终感受着一种边缘感,强调和城市拒斥感,接近了深厚的乡土文化根基,这种边缘化的意义在于诗人写作中现代文明与传统文明、乡土与城市的矛盾,这种矛盾形成了边缘化的第一层意义内核。我不知道从《蝙蝠》中“一对蝙蝠形成了一团黑雾,散发腐败的气息/现在更多的蝙蝠向着黑夜的头颅拥挤”是否充满了对于道德元素的某种更正。再到《苍白》中“这短暂的乡村时光,被河水清洗的衣衫/变得让人伤感,此刻,苍白的人还没有回到大路上”的游离感,以怀旧的模式完全地赋予了现代文明/传统文明的寻找矛盾,在乡土意义上体现着语言神话的美学再现。
正是这种多元的矛盾,形成一个个人的隐语创作力指向,强调这种文化语境的穿越使诗人淡化了与流行语言的重调吻合,而在特别的隐在中削弱了彼岸性的弥漫,顺理成章地继续着边缘人孤独的影子朝着太阳的方向。
    第二层意义内核是诗人在艺术中自我身份丧失(即个体与群体矛盾)所构建的。作者所需要用生命所要构建起来的人性意识,在群体下受到压抑,从《叙述》中“一个孩子在树梢下沉睡/一只棕熊在树荫下徘徊”所要呈现的生命危机感到《祖国之书》中“我认识大河在我脸上留下的泪痕/……我是终生的病痛/不被大夫察觉,他说”完成的群体意识深度的丧失,有着一种与当下有别的边缘性意识,他衡量出了崇高性和永恒性,在生命觉醒的个人孤独中体现着灵魂的所在,被精神方式的拯救所照亮,透过语言的张力获得了生命的原性体验,使诗歌具有了包含生命和心灵意蕴的所有的灵魂颤动。
    随着写作的深入,这种边缘感将会因为文学的全球化渗入而显得更加突出和孤独,但这蕴含着诗人在良心中对于当下中国的历史感理解,在更强的广度上说对于整个呈现边缘化的传统的文化意识善良的维护和忧虑的奋争,走在边缘是对自我塑造,对民族接受的一种精神行进方式。


         三、 乌托邦的语言想象


    在我来看“语言想象”更能够恰当地帖入周瑟瑟的诗歌内部。“语言想象”更接近于理想状态的私人化分离,“语言想像”表达的是一种需要倾诉的历史信念。“在黎明的河水中我濯洗黑夜的衣衫/最初的哀伤和铁器/被流水截住,在腐烂的菜叶和倒影之间/我濯洗疼痛的双眼/沙哑的情歌在河水的急转弯处沉浮/那音调在生命的泥沙里冲突/我的生命啊,像流水不能持久/像黑夜和黎明不能挽留//向河中抛弃动物的尸体/一声坚定的击水声,好像水怪冲出了水面/蓝色的静脉在波光上站立/我就是哀伤的榜样,手握斧柄/砍下黑夜里悲泣的白浪”(《最初的哀伤和铁器》)我之所以完整地摘录下这首诗是因为这首诗明显的隐含了“语言想像”的品质,以“疼痛”为明像的哀伤,“以腐烂的菜叶”和“蓝色的静脉”形成忧郁的象征,无异在煽动着词语飞翔的翅膀,使意象通过意象达到了圆熟,诗中的忧郁寻找和不属的灵魂书写具有了很强的感染力,正是这种“语言想像”能力的丰富,使诗歌具有了更多的意义重估性,丰富了诗歌文本可供挖掘和不断开拓的引申意向,所以在现实背景下,周瑟瑟就可以引导读者通过语言的基层表达感受到深层的精神潜在意向和更为广阔的阅读阐释中。
    语言形成的巨大的能指量在周瑟瑟这里成为内心的疼痛,“抚摸尸体”成为诗人重建民族文化精神价值的另一个激情,抓住内心的语言品质,周瑟瑟的诗以梦幻般的语言,给了我们更加丰满美感动力,在写作中正是借力于超脱与物的想象和外溢情感的充沛使周瑟瑟能够以心游八荒,情至四野地驰骋在语言的艺术表现中,像一个炼金士一样细腻地写出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情感,获得了灵魂的个人提升,正是这种超越了时代的“语言想像”,诗人才能通过语言直面这个即定的现在,对人类的困惑进行精神地再度审视。
    周瑟瑟对语言质感的把握和对拓展力的挖掘,使语言更具有了一种完整的开放性结构,使语言自醒成为文明的方向,这种乌托邦式的追求在非自觉的语言创造中,实际上是还原了语言的原指意义,在通过语言建构的生存乌托邦中趋向于人类对在美和高层次追求上开始的心灵对话,而这种架构下的语言也将成为灵魂的独特书写,给心灵一个集体穿越的“家园”。


         四、民族心理的美学积淀


    中国诗歌的传统常常表现在对生活本身的思考,以理想化的思维意象做为喻体表达对生活事实的某种追求,以“仁、礼”的思维去除存留在深处的阴影,从而从道德意识的范畴处挖掘出生活本质的美来。而周瑟瑟很好地完成了对这种民族心理的美学的敏锐,比如“恋爱的人儿不要躲藏/再不要在远处漂泊/劳动的人群/喊着你健康的名字/恋爱的人儿不要惊慌/把白马轻轻勒住/然后拐向村庄/看荞麦花开遍家乡的平原/看静美的阳光无限宽广/这时你眼里饱含泪水/像要说出许多感激的词语/他们劳动一生/就是要看你好好恋爱/拥着新娘打马归来”(《恋爱的人儿》)就有一种守成思想,以传统性的意象完成抒情姿式,以低层(劳动者)的生活片断从某种意义上完成着对农耕文化(田园生活)的向往,使“荞麦花、白马、泪水、村庄”蕴含了传统的文化特质,顽强的高扬着“求归心态”和“历史意识”。
     周瑟瑟的诗歌无论是从《老人》“怀中的酒杯”和“高高的崖石上打坐”,还是《田园》里“以打柴为生/和一只妖狐度过11月7日”都是在用强烈的“人性关怀”顽强地在这个诗歌气息日益稀薄的时代实践着心灵的理想,不断地在这文化错位的当下社会,用自己显得徒劳的批判和思考来完成精神价值的传统皈依。
在很强的节奏上,也使周瑟瑟完成了对传统庄重的仪式,他的诗很少有不雅的语言,更多地是用语言的节奏感、视觉美和图画美,不仅使诗歌有了鲜明的视觉和形式美感,也从传统的角度完成了以“文为美”的审美观的指认,以意象的示意达到了那种幽于深、思于巧的意会式美文,从根本上以诗写的无穷止完成思想意义的确指和呈现,表达了多层次完整意义的传统意识坚守。
    正是这种坚持,复元了中国传统诗歌的“发乎情而止于礼”的传统审美情趣,积淀了深厚的民族文化心理,也就是以这种情绪完成的写作完成了对传统的俯视,形成了周瑟瑟的独立品格,使《17年·周瑟瑟诗选》继承了中国传统诗歌对于生活的真诚态度,继承了对希望所怀有的热情和执著,虽然这种继承更多的是建立在诗歌的艺术技巧和审美的初步取向上,而缺乏中国传统诗歌的更深的历史意识。
    当我们从《17年·周瑟瑟诗选》中领略到了这种语言做为“我者”在压抑状态下所呈现出的巨大震憾力的,它所拓展的对于社会/心理世界的无意识层面上的信念正在灵动的世界里通过语言支配(或是建构)着一个公允的社会秩序。尽管语言和IT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一种道路,但是17年还有未来更长的日子将在这种诗化的拓 行动中为我们提供一种多元化的促进效应场,明显地以语言的“主体意体”来完成语言权利真正意义上的多元化趋向。
    在经历了传统之后,做为有着强烈抒情意识和特别语言感的诗人,通过乡村(童年)记忆来寻求性灵和美好生命的完成形式,旨在于借“乡土之思”来批判当下“机械化之光”,当他用语言中的“乡土幻想”消解心灵深处的不安时,内心所需要的是一种超越文学意义的平静的生活方式,这正是周瑟瑟所要完成的人生书写,也是需要我们的期待所在。

      (《17年--周瑟瑟诗选1985-2001》 大众文艺出版社2005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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