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29 05:07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杜撰 阅读81081次
醉梦诗，有赠
这夏天我看到九岔沟的养蜂人
看到养蜂人的孩子
像孩子一样高，拎着蜂板走进帐篷
他跑开，折下一根绿色的树枝
插入冒着青烟的火炉
他抽出来，踩折，插入炉膛
雪山没有一丝雪，我看不到它
通往雪山的路，只有马蹄
草坡上野花绽放，山后草原绽放晕眩
积云雪白险峻，视线坍塌，漂移
山沟之上天空下坠
心脏挤压的梦，搂抱腰肢
这是从左至右的梦，我说
接下来从右至左，可是接不上刚才的梦
昨日之舌抽走深入，袒露明日双乳
一把手腰刀
是我在拔出你
红黄绿，三色线绳替代羊皮绳
缠住穿你
它咬破我的姆指
你放弃，说
收起来，收起来，不要动
它入鞘
你不让我再拔起
它在床边
红铜挖耳
遗失
它的锈昨天割破我的姆指
指肚。它不沾血迹
手掌打磨铜鞘
它辟邪
它两次梦见红台乡垃圾堆
混合着铁屑
砍下绿的大麻的头
秋山打鸟
益鸟就不要打了吧，如果打益鸟，树都被虫子咬死了，我们就没有净化空气的……绿色东西。
——杜一诺
秋天上山，山路上的小石子
装满你的衣袋
我们的弹弓，就是你从装修工地
捡来的水管支架
鸟头在树枝间转动
羽毛落在浓绿杂草上
看到它们毛茸茸的胸腹
我会心疼吗
滑过灰色天空的大鸟
褐色的斑鸠
看到大如肉鸽的斑鸠
我咽下口水吗
石子撞在黑枝上，声音干脆
细枝间掉下的蓝背小白鸟
掉下陡坡，掉进草丛
看不到，捡不到
老槐树上跳下跳上的喜鹊
花喜鹊，灰喜鹊
戛戛叫的喜鹊
被飞来的石子打中肚子
树枝光秃我看得清楚
可耻的欣快感噌噌涌出
初夏病中致万晓利
我们走下堤岸近看黄河
我听到你轻声吟唱
“黄河的水不停的流
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
风沙席卷河湟的黄昏
病中的呼吸和呼吸道
我们眯起眼睛
噙住一粒灰尘
月亮的反光在酒杯中上升
你新唱的北方的北方在哪里
病中我又咽下一口二锅头
我们逃跑的方向在哪里
你说你性子急
在歌曲中控制着，收着，敛起
我听到了，跟女儿和解
儿女在成长，我们急什么呢
我想念沉默的你，飞了的你
我故意听到打火机空旷的回音
在被拆迁的楼间点烟
初夏的沙尘风声尖啸
它抛出的燕子在楼顶攀登
我又听到那天，你对小索说，索哥
喝点。你把白酒浇在火中
我又听到你在说，索哥，开心点
月亮明白现身，风沙澄澈温暖
一直唱吧，歌魂直往天空高处——
你把中年的诗，唱给我
一声一声往下，成为耳语流传
秋岸诗
新桥以下，一行杨柳身染秋色
深灰的河水，反光，弯曲
席地奔涌，淹没进入河床的车辙
在眼前成为黑铁，卷着浪
一匹马在河滩草丛中甩着尾巴
芦苇金黄，挑着被落日透射
的银白芦花
又一座新桥正在动工，掘出的泥沙
令河水改道，站在护栏顶端
他看到了完整的浪花
再次经过的公园大门，仍不能把他吸引
远处干涸的湖，竖起蓝色围墙
我退上公路中间的黄线只为看到墙的尽头
你去哪里？！
他在路边大声惊问，为什么令我惊怒
河岸广场艳阳当照
他走过铺地红砖，说这些瓷砖好美
还有落叶。他踩着成堆的落叶
听着脚下的声音，喜悦地笑
更多的枯叶还在树上
去年冬天的阳光，照得菩提子多么明亮
戊子仲夏赠玛丽
你在书房写东西，整理采访笔记
在你带来的东芝笔记本电脑上
把笔记本上的法语敲进去。昨天
你在安多只待了不到一天，去不了玛曲
我在客厅放上一张刻录CD
拿过音箱上的包法利夫人
时间和目光停在纸页，我听到女歌手唱
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
你在书房写东西，盯视着显示器
阅读，准备敲出英语字母
桌上的书籍，有那本复印的西道堂史料辑
你说，这篇英文的要在月底前完成
我在客厅合上包法利夫人第一卷
拿到书房，打开给你看作者像
给你看译成汉语的新小说
你说，法国文学还是不错的，我觉得
我躺在客厅的沙发椅上
翻开有轨电车第一页，想起去年冬天
你看到这沙发椅，指着说，拿破仑
拿破仑的老婆……
你在书房写东西，我在客厅
想着普鲁斯特的书，垂下手中的
有轨电车，快睡着了
我听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
冶力关
一朵杨花还在空中飞过，
还有一朵。云杉间，黄捻子通往
香子沟。捻子，此地音店子
木牌墨书，良种云杉基地。
盘山公路石崖青灰，斑驳朱题常爷栖靴
赤崖谷栈道凌空，钢索，电线，飞渡无人
天池名冶海，冶海龙神常遇春，即常爷
在明朝，常遇春饮马小林池，马蹄形的饮马泉
下山的巨石走下山坡，布阵草丛
山上的巨石仍隐在云端。你俯身船舷，以手为桨
划动泉水。你的手接近七岁
你身后的山窝后面，是更大的山窝
和更远的山窝，水已经流走。沟岔辐射而去
看不见延伸。麦田青黄，叠错其上
麦田攀升在缓慢的山坡上……
洗手风尘和雨，想起掌上的钢笔字
猛展手掌，它们没有痕迹
（特约编辑：徐淳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