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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隐居 2、“上海” 昨晚，他们说：“那个地方 在你身上，并没有留下痕迹。” 此刻我想着这个，在厨房， 脚边有一只红色的水桶， 桶是旧的，一日比一日 更旧，里面的水 日日如新。 3、两种生活 4、快乐 甜蜜的时刻再次降临， 与年轻时体会过的一样， 并不比那时来得弱。 有些能力并不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得更加 丰厚的，而是在你正值青春时，它 就抵达了顶点，它正是 在那时不为人知地纯熟如同金字塔。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想要保持的重要的事之一， 这就是你时至今日的收获：从不要求 得到更多的一些快乐，而是只要这快乐， 它的质地还是如此简单，在它到来时 它的重量也没有少去一分一毫，没有变得 吃力，没有被多谋而霸道的年岁隐藏 也没有刻意地抹除那繁重的藤蔓。 只是在它到来时，地上 秘密的火，跳动；在它到来时，别的技能 都避让，像暂时地，一扇门关起自己，把别的风景 都留在海的那一边。 5、三次 也许你总需要用上三次的机会： 一次，你看见窗子前立着那棵柿子树， 一次，你看见那棵柿子树立在梦中， 还有一次，你自己就是柿子树； 一次，你惊讶于那个青年美丽的形象， 一次，你懊恼自己只爱他的形象， 再来一次，你才发现了他的真形象， 那种表面的，也是整体的，音乐的。 6、父爱 这粘糊糊的婴孩睡前不愿洗澡， 他帮助她擦拭那娇嫩之处， 用消毒湿巾，那里泛着 淡淡的粉色，柔软又 轻盈，像一朵雏花， 接下来，让她安眠，向 他可能不再存在之处（去那里 继续她自己的甜蜜）。 好像荷叶在夏天明亮的生长之中 轻轻向一朵荷花倾斜身体 为她制造荫凉。那朵荷花则只需 保持自己的色泽，用她的完美作为回馈。 为什么这片叶子在这朵花的 旁边，为什么有些爱抚 与别的都不同，它只是无声地进行， 半透明的消毒湿巾，摊开， 用完，就扔到垃圾桶， 天经地义，像独立于辞典之外的 一个半透明的词根： 没有目的，无需解释。 7、一瞬 卫生间门没关，我要把一只 红色水桶提进去，母亲 就坐在马桶上，我听到了 那股声音，清晰、有力。用余光， 我瞄到她的身影微缩成一个乖巧的女孩。 这声音令我高兴，我觉得 这很重要。安娜·斯维尔 在她的诗里描写她所经历的战争时代， 说做护士的她爱脓水、鲜血与大便， 说世界将死时，她只是 两只手，递给伤者一个便盆。 她说得多么准确，多么精湛的 减法，剔除了所有 可能的假象。那种处于终极时刻的艰难 与我此刻体会到的愉悦 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吗？ 如果有，那是什么？ 让我突然就觉得被恩赐， 觉得新的一天并非如之前所想的 那么乏味与难过，觉得 笔尖也是新的，发着金属的， 不，更像皮肤的光泽。 那声音是说：“不要放弃。” 8、手中的音乐 "当你懂得了钓鱼，你也就 懂得了一切"，这不是一句 失去理智的话。理智成为 醇酒。麦地已经成熟。或者正如 青涩的芒果还高高地不被成人触及， 正如阳光刚刚出生，记忆的手套 还很洁白。年老的，就是 年幼的。他站在大河的内部 向着头顶挥舞他的鱼线，这样做到底 意味着什么？为了最终上钩的 鱼？我们的力量？还是全然并非如此， 恰恰相反，这意味着没有什么 不能失去？因为这一切的本质 是游戏。因为什么都在这低垂的山涧 之外，唯独鱼线在空气中的 演奏，唯独这手中的音乐—— 然而，正是它包含了所有，群山 也向它围拢——这如丝般 精细又愉悦的危险。 它完美地诞生出我们，叫我们 把整个的自己投入，又 不触及什么。它超越了我们， 让我们想要与它融为一体。 这就是一切？ 是的。 9、奇景 在阳台，我合上诗集，某种 内部的声音停止嗫嘘，隔着 玻璃窗，我看见母亲 正收拾着大小各异的箱子， 然后，我看见她带着 侍女的卑微与庄重， 把疲累的日子挂上了 衣架，这个动作在我没看见的时候 曾经重复与将会重复无数次。 这甚至不是发生在我的隔壁，而就在 我的起居室。 我母亲常常在那里面 暴跳如旋转的针， 但一些别的时候，是她 在温良地为我们填补那个被我过份饮用的地方 ——我诗歌的源头。 10、布列松的一幅摄影 那个衣衫褴褛的印度穷人 仰躺在他精致的寺庙里， 筋疲力尽，也许睡着了。 他的寺庙温柔笼罩他，爱他， 阴凉地庇护他，保佑他的梦乡。 我说的是当阳光将画面之外寺庙的影子 照射在一堵破旧的墙上，而那位穷人 正好躺在墙前面的石埂上， 那一幕就真的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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