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六月初四 尤佳
·谭克修·
桃树下
01
不要将玩具水枪射向桃花
水和桃花都会晕眩
不要在桃树下搓麻将
桃花会说出你的底牌
如果高烧在体内彻夜游行
天亮后，就去桃树下
和万国城潮湿的空气、光线
斗地主，谁输谁先腐烂
02
一束春风从围墙外隔空取物
将低处的一朵桃花吹落
你捡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子前
你从桃树下走过，变成另外一个人
另一片桃花跃入水池
乘着春风，快速驶向一个喷头
发现喷头在生锈
它将带领其余的桃花，查看所有锈蚀的喷头
03
雨越下越大，都市频道里
几辆汽车，扑进立交桥下的积水里
像慌乱的青蛙
有一只青蛙，安然蹲在桃树下
我听到一个生涩的桃子落下
将水泥砸出一个坑，发出巨大声响
我曾听过一朵桃花落下
直接没入地里，发出更大的声响
04
从周末的宿醉里醒来
你胳膊夹着文件袋
两腿夹着一朵桃花
乘着一阵风，在人群中疾行
你不再一肚子忧愁
蜷缩在松弛的皮肤里
如果我爱你，你变胖了
身体的美会更为辽阔
05
我逆着大雨把你送上云端
你说像坐在拖拉机上
不断用放肆的言词
盖住突突突的发动机声音
你让我歇歇，但我不能停
那只青蛙，想从桃树下的
乱草中，跳上床来
将背上的苔藓种在我身上
06
酒吧里一些害怕夜晚的人
将隐藏的老虎放出来相互撕咬
头颅埋在酒精里，身体用力抵触
将彼此的骨骼弄得吱嘎作响
你们喝完酒后摔碎杯子
以安抚激动的情绪
你带着发怔的手回家
在口袋里掏出尖锐的惊叫
07
春日里因为悲伤
你折下一根桃枝，听桃花的尖叫
秋日里因为悲伤
你折下一根桃枝，听来年桃花的尖叫
你赌气倒在厕所的南瓜子
丢在地毯上的兰花
留在床单上的毛发
最后都变成杂草，在903的夜里疯长
08
高跟鞋和紧身衣塑造的曲线
口红上的微笑和旁边的酒窝
都没有来候诊室排队
她们各带了一张倦怠的脸，一条忧愁的阴道
雪带着美德，以最通俗的美的方式
从屏幕里深深落下
将罪责，深邃，和隐喻
留给铲雪车饥饿的钢铁
09
你说我们看到的一切
是基本粒子在高速振动下的幻影
比金鱼在玻璃缸里
看到的世界更扭曲
桃树来到万国城
无意让时间顺着树枝生长
不如打开微信，对着树上的
几只麻雀，加上第一个好友
10
冬天常用雾霾安抚万国城
寥寥月光下，一个清瘦的人
看见更为清瘦的桃树
代替物管员，在围墙内走动
苔藓吞噬着石头、水泥和月色
青蛙背着冰冷的苔藓
跳到水池中央，那个来自布鲁塞尔的
尿不净的忧伤男童脚上
11
新房子捋顺固执的钢筋，水泥和砖块
开始劝说吵架的新业主
在子孙的哭泣声中和解
劝说跑步的小伙放弃抵抗，坐上轮椅
劝说老人，通过破损的水井盖
将关节炎症传染给地下管网
除了桃树的根，没人听见
深深的地下，传出吱嘎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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