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诗刊》2020年4月下半月刊“银河”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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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器
事物的因果关系让人费解
比如将水注入水杯
水就渐渐不再沸腾了
比如独自一人呆久了
就会习惯和另一个自己
和谐相处
就不会那么强烈地感受到
不被需要的痛苦
我知道孔子对颜回说完
“君子不器”，这话之后
内心的痛苦也像满溢的水
但他的痛苦并不是因为
内心的沸腾不见了
也不是因为看着自己
和另一个自己和解了
我知道所有容器的悲伤
并不是因为水
无 题
风是轻的。当它吹拂江水
它就变得艰难了。它必须使水流
形成一道道皱褶，才能送走那么多的
落日和驳船
在桥洞下，风也这样轻轻吹拂一蓬枯草
但此时的风，其艰难在于不能立即吹散
或吹走那蓬枯草
顶多只能使之微微颤动
好让那枯草覆盖下的
一只孤雏，继续对这世间浑然未觉地
蜷缩在里面
不用手机的人
在我整天想着扔掉手机
却又扔不掉的年纪
我的偶像，美国诗人，盖瑞·斯耐德
定居内华达山区，写诗，禅修，致力于保护环境
伊丽莎白·毕肖普坐船前往南美旅行，在那里遇到了挚爱
昌耀在这一年龄段的作品开始多起来
而我的父亲，一个食品厂的普通工人
抽屉里竟然放着一柄竹箫
他垂钓，自己动手修葺漏雨的瓦屋
用毛笔写字，在泛黄的牛皮信封上粘贴邮票
坐绿皮火车去很远的地方
闲暇无事，他就站在暮色里
蓝色中山装背对着我，手指轻按，双唇送出
低低的箫声
树
树先于人类尝试，并完全学会
放弃语言。只用枝叶触摸土地和天空
并用这其中产生的无穷
未尽之意，阐述世界的本质
每一棵树都在为人类履行
定义个体美学的义务
它们跟随人类意识的河流
生长到善知识所能见的视域
因赞美它们而意外
得到的福报，都体现在了
这首诗里
植物的问题
植物有什么问题?
不过是雨落在她的花瓣上
她就轻轻颤抖
不过是风吹过她的叶子
她就轻轻颤抖
不过是你长久地注视她
然后，起身离去
她还站在那里
用她所有的花瓣和叶子
轻轻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