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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普代克小说《马人》解读
            摘要:在《马人》这部小说中,约翰・厄普代克采用了神话与现实相结合的创作手法,突显了现代人的精神困惑。现代社会中的人如同故事的主人公一样,忍受着生活苦闷与失望的同时,仍在寻找精神寄托。然而在一个神性丧失的时代,这一切注定是徒劳的。神话与现实生活的并置增强了对现实表述的可能性,借此厄普代克细致地刻画了现代人的真实生活,即处于天国与尘世之间的人,已经远离天国,堕入尘世。《马人》的写作手法体现了主题与表现形式的完美融合。
  关键词:约翰・厄普代克;《马人》;卡德威尔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4)03-0090-04
  以《兔子四部曲》享誉世界的美国当代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1932―2009),被誉为“美国的巴尔扎克”。其作品《马人》(The Centaur)发表于1963年,为作者第一次摘得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确立了其在美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的地位。
  《马人》讲述了一对父子的故事。主人公乔治・卡德威尔是小镇中学的一位生物教师。他恪尽职守,以微薄的工资艰难地支撑一个三代之家:岳父、妻子及上中学的儿子彼得。工作上校长的刁难、学生的捉弄,生活中岳父的抱怨、与儿子的紧张关系,以及对自己患有癌症的猜测,使得卡德威尔感觉生活无望,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价值。故事集中讲述了父子在大雪中共同经历的三天,也正是这三天使得父子的紧张关系有所缓解,在深刻反思自己的人生之路基础上,卡德威尔为处于青春期的儿子指引了道路。正如希腊神话中马人客戎( Chiron)用自己的生命解救了为人间盗取圣火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卡德维尔为了儿子彼得“牺牲”了自我。
  一、卡德威尔与客戎的共通
  厄普代克在卷首引言中,引用了《希腊民间故事新编》(约瑟芬・普列斯顿・皮巴迪编著)中马人客戎受难的故事。马人(半人半马)客戎在一次混乱中被毒箭射中,这种伤无法治愈,而身为神他却因可以永生而不得不永远忍受痛苦的折磨。普罗米修斯因盗取火种而被惩罚,客戎恳求以自己之死来抵偿其盗火之罪。“神听到了他的祈求,便免去了他的痛苦,但也革去了他的永生的地位。他像一切疲惫的人一样地死去。宙斯把他置于射手座众星之中。”[1]①
  紧接着小说以乔治在课上被一只突来的箭射中脚踝开篇。“卡德威尔一转身,他的踝部中了一箭。”[1](P1)这让人自然地将客戎与小说主人公卡德威尔联想到一起。他们有着共同的职业:客戎在奥林匹斯山教授神和希腊英雄们各种技艺,卡德威尔在奥林格小镇的中学担任老师。他们都是精神的导师。射中他们的箭都来自于各自所教的学生。将二者并置在一起的还有他们所处的地位,二者在各自的世界中都处于卑微的地位。“在推崇丰功伟绩和俊男美女的希腊神系中, 客戎平凡的身手和丑陋的外表注定了他是个无名小神。”[2](P54)而现实社会中的卡德威尔亦处于社会的底层,终日为了生计奔波,工作与生活中都无法找到认同感与成就感。卡德威尔与客戎的共同点还在于他们最终都是以自我的“牺牲”拯救了他人。客戎通过选择死亡换得了普罗米修斯的解脱;卡德威尔用自己的壮举指引了迷途的儿子彼得。
  虽然有诸多因素将二者并置在一起,但并不是完全的对等关系。在小说的结构上体现为,开篇章和结尾一章中,客戎与卡德威尔的形象是同时出现的,而在其他章节中均是各自独立出现,体现了一种对立的统一。作为奥林匹斯山众神的导师,客戎受到学生的爱戴。第三章作者以全知视角描绘了客戎为学生上课的场景。在生机勃勃的奥林匹斯山上,客戎为他的十多个神仙子弟讲述“万物的起源”,万物皆源于“爱”,“爱推动了宇宙的运动。”[2](P82)而现实生活中的卡德威尔在混乱的教室中为学生讲述宇宙与人,他忍受着学生的百般刁难。这与客戎静谧和谐的大自然的课堂形成鲜明的对比。即便如此,与客戎一样,他深爱他的学生,为学生的前途担忧。客戎充满智慧的课堂可看作是卡德威尔的理想。
  虽然都是通过选择放弃自我来成全他人。客戎选择死亡解救为人间盗取圣火的英雄普罗米修斯,自己也因而获得永生,大团圆的结局。而卡德威尔,在失去精神家园的现实社会中无法找到精神寄托后,选择放弃自我来承担家庭的责任,解救自己的儿子。多少有一种悲凉的意味,突显了现代人的无奈。
  二、现实与神话的融合
  厄普代克虽然被誉为美国当代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但由于受到美国战后思想的影响,他的作品中渗透着存在主义色彩,融入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创作的风格。这种二战后出现在美国小说中的将现实与虚构融合在一起的创作手法被学界称为“新现实主义”,它是现实主义在战后美国小说中的新发展。二战后特定的社会状况和文化氛围使得传统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已无力描绘当代社会的混乱无序以及当代人所面临的种种精神危机,融入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创作技巧的新现实主义更能够真实地反映现代人的生活状态,细致刻画人物的心理变化,体现出人文主义的关怀。在创作上,新现实主义小说采用了现实主义的场景,通过追求细节的真实,营造出逼真的情境,但在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基础上,对现实主义一直奉为圭臬的“真实”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在表现手法上,虚构的情节,实验的方法,不同程度的事实与虚构的交融,真实生动地反映了美国社会的历史与现状。这种趋势在20世纪70年代后现代主义创作“枯竭”之后得以全面爆发,较为明显地体现出自身的特色。也就是说新现实主义小说更加注重人的精神世界的探索,展现处在丰裕社会的人的孤独无望,迷茫困惑。他们关注的不再是政治和历史,而是体现在普通人生活中的对精神的探索、对道德的沉思。这种创作方式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达成了一种衔接与递进。
  作为这一历史时期的产物,《马人》充分体现出了新现实主义的创作特色。厄普代克在这部小说中采用了多角度叙事的方式并加入了希腊神话中客戎的故事,将其创造性地再现,小说一出版,学界对其便褒贬不一。乔治・斯塔纳(George Steiner,1963)认为厄普代克在运用神话上过于拘泥于形式,还有学者认为作者为了追求形式上的新颖与宏伟而毁掉了一个本身完美且具有深意的故事。[3](P452~460)然而,另外一些学者认为,厄普代克在将神话与现实融合的尝试上是成功的。沃德(J.A.Ward,1963)认为,《马人》的创作技巧与视野均堪称杰作,神话与主题的融合可达到两个效果:创造出一种喜剧化的惊喜和对现实的超自然的看法。[4](P110)   在笔者看来,厄普代克小说中神话的运用体现了其主题与表现形式的完美融合。厄普代克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便是揭示当代人的精神困惑。当代社会的混乱与无序,使得身处其中的当代人感到困惑迷茫。物质丰裕造成的内心空虚是当代人的精神疾病。厄普代克笔下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做着种种努力与尝试,徒劳地寻找着精神寄托,意欲重建精神家园。其笔下的经典人物“兔子”阿姆斯特朗通过跑来寻找他所想要的生活,因为他无法找到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追寻的超验的东西,故只能用一个“it”诠释一切。卡德威尔与兔子面临相同的困境,都试图在卑微的生活中寻找生命的意义,都有着父亲的角色,但兔子逃跑了,而卡德威尔却选择了回归家庭。儿子彼得在父亲的生活与行为中,通过将父亲与神话中的客戎并置,借助神话使得自己能够面对生活中一些超验的东西,能够为现实生活增加力量。正如艾略特所言“现代与古典的并置使得现代生活得以艺术性的展现。”[5](P483)也就是说厄普代克通过在现实主义的故事中插入神话来展现现代人如何在一个混乱无序的社会中寻找精神寄托,寻求自我的过程,即兔子口中的“it”。神话的运用对主题的再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三、天国与尘世的交接
  现实与神话虽被视为对立面,但在《马人》这部小说中,厄普代克将二者自然地融于一体来讲述现代社会中普通人卡德威尔的故事,使其既具有人性,又被赋予神性。正如小说开篇的一段引用:“天国是人所不能理解的创造,尘世是人能够理解的创造。人本身是介乎天国和尘世之间的生物。”这段话引自瑞士神学家卡尔・巴特的《教义学纲要》。厄普代克深受其宗教思想的影响,所以这段话可以看作是理解这部小说的切入点。
  《马人》的基调是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的场景夹杂神话中的人物,赋予人以神性。但现代社会混乱无序的状态,使得人类离神性越来越远。
  前文提到的沃德所说的喜剧效果是通过将神话人物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并置来实现的。小说开篇章和结尾章中,客戎与卡德威尔的形象交替出现,合二为一。卡德威尔中箭后去修车厂的路上,变成了马人客戎,“他尽量不使他的腿碰上地板,但是剩下来的三个蹄子的杂乱的锒铛声很大,”[1](P2)修车厂的三个伙计变成了向客戎学习过的独眼巨人。在他从修配厂回到课堂的路上,撞见了刚洗浴完毕的薇拉・亨迈。站在蒸汽中的薇拉的形象引出了客戎与维纳斯的故事。他们本是同宗,客戎是“克洛诺斯父王在精力旺盛时化身为一匹马在菲吕拉身上留下的”情种,[1](P16)这致使他的母亲宁愿化作一棵树也不愿抚养自己的孩子。神的世界是淫乱的。维纳斯以美貌引诱马人,但马人抵御住了爱神的诱惑,拒绝了她的乱伦之爱。这段插曲随着吉摩尔曼的出现,维纳斯消失在矮丛中而结束。这也预示着吉摩尔曼作为宙斯化身的角色。吉摩尔曼是卡德威尔所在学校的校长,正如统领奥林匹斯山的宙斯一样。在维纳斯的口中,宙斯是“一个浪荡好色之徒。”[1](P20),而现实生活中的卡德威尔也时刻担心因撞见赫尔索格夫人衣衫不整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而受到解雇。小说第一章随着卡德威尔“――这种动物叫作人”[1](P37)的课堂结束语结尾。
  最后一章,卡德威尔独自在雪地里行走。“他的蹄子嗒嗒地,一种四度刮擦音(骨与骨的),响彻在石灰石平原上,”[1](P245)马人与卡德威尔再次合二为一。受伤的客戎“接受了死亡。”[1](P252)因为“他发现在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他人时他进入完全自由的天地。”[1](P250)他找到了解脱,获得重生。而卡德威尔在风雪中与儿子共同度过了三天之后,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对家庭的责任。“想到他妻子对田地的欢喜,克雷默老爹对报纸的欢喜,他儿子期待未来的欢乐,他很高兴和感激他还能给这些维持住一席之地。”[1](P250)于他而言,这些是他生命的全部价值,也是他的精神寄托,为此 “他必须收心备课”。[1](P251)在风雪中走向那辆抛锚的别克轿车,意味着他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因为这辆1936年的别克车屡次出现故障,象征着他失败的人生。卡德威尔走向别克车就像客戎接受了死亡一样, “客戎以自己的永生换得普罗米修斯的自由, 卡德威尔牺牲自己的人生,换得儿子的未来。”[6](P115)无论在神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似乎都是平凡人更具有牺牲精神,更具神性。
  小说以“客戎接受了死亡”[1](P252)结束。这一结尾让读者对卡德威尔的命运充满困惑。一些评论家认为,卡德威尔最终为儿子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以死亡结束。但厄普代克指出,“在《马人》中,我并未让卡德威尔死去,他的'死’是意味着要活着,意味着回去工作,为儿子提供庇护”。[7](P27)即意味着与神性分离,回归尘世,承担生活的责任。
  小说中另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就是卡德威尔的儿子彼得,也是小说偶数(二,四,六,八)章节的叙述者。厄普代克在《马人》这部小说中采用了多角度叙事的手法。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的交替叙述使得读者的阅读过程是一个不断领悟的过程,这也正是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儿子彼得经历的一个过程。通过讲述父亲的故事,回忆与父亲一同度过的日子,彼得对自己的人生有所感悟,并最终理解了父亲的“牺牲。”在偶数章节中我们看到了儿子眼中的父亲。也最终明白小说是成年后作为画家的儿子对父亲的回忆。在曼哈顿的一个阁楼里,他质疑自己,质疑父亲对他的牺牲是否值得,“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我父亲抛弃了他的生命?”[1](P226)通过回忆童年时与父亲一同度过的日子,将父亲与马人客戎融为一体,彼得产生了负罪感,并最终领悟了父亲想向他传递的信息。爱是万物的起源,这也是客戎在奥林匹斯山上向他的学生传递的。“只有美德活下去。可它确是活着。”[1](P250)卡德威尔的父爱活着。
  一半是人,一半是马的马人形象象征着人的双重性,介于天国与尘世之间的人既有世俗性,又向往神性。在现代社会中,信仰缺失,人更多地偏向尘世,走向世俗与平庸。然而对神性的向往却使人不断地处于矛盾与忧虑之中,这也正是现代人的真实写照。   詹姆斯・A.斯蒂夫认为,“在厄普代克突破单纯现实主义的局限性和确定性的诸多尝试中,《马人》仍然是他最好的作品之一。”[8](P20)在《马人》这部小说中,厄普代克实践了写作方式的创新,将神话融入了现实主义场景的故事中,并采用了多角度叙事的手法。通过将神话故事与现实融合在一起,厄普代克勾勒出了处于当代社会的人的真实生活,并将其创造性地再现。小说的结构与主题是完美的结合。正如厄普代克自己所言“这本书如同它的主人公,也是马人”。[9](P105)作为介于天国与尘世之间的生物,人具有双重性。虽然堕落人间但仍向往天堂。将客戎与卡德威尔合二为一,厄普代克向我们传递了在现代社会中人如何像卡德威尔一样将神性与人性自然地融合在一起,找到生活的真正价值,找到“那人与马的因素交接的地方。”[1](P250)这也正是厄普代克小说中不断探讨的一个主题。
  [参考文献]
  [1] 约翰・厄普代克.马人[M].舒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2] 宋德发,酉平平.天国离我们越来越远――论厄普代克长篇小说《马人》[J].德州学院学报,2005,(1)54.
  [3]Edward P. Vargo.The Necessity of Myth in Updike′s The Centaur [J].PLMA, 1973,Vol.88. No.3
  [4] J. A. Ward.John Updike: The Centaur [J].Critique: Studies in Modern Fiction, 1963,No.2
  [5]T. S. Eliot. The Dial, 75 (Nov,1923).
  [6] 楼宝春.神话与现实交织的悲歌――《马人》艺术表现分析[J].时代文学,2011,(12).
  [7]Charles Thomas Samuels.“The Art of Fiction XLIII:John Updike (1968),”in Conversations with John Updike[M].
  [8]James A.Schiff.John Updike Revisited [M].New York:Twayne Publisher,1998.
  [9] Donald J.Greiner.John Updike′s Novels[M].Athens,Ohio:Ohio University Press, 1984.
  Abstract:In his novel The Centaur, John Updike mixed myth with reality to emphasize the confusion of modern people by telling a story happening between a father and a son. Modern people suffered the hardship and disappointment of life, but looked for spiritual belief in vain in a society without worship. The juxtaposition of myth and reality made it possible to express modern world in art. By doing this, Updike conveyed to us that modern people had been far away from heaven and fallen to the earth, which was the true portrait of modern people. The writing skill in this novel reflected the perfect blend of theme and form.
  Keywords:John Updike; The Centaur; Caldwell
  〔责任编辑:黎 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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