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近十五年前，即2006年2月21日，艾基病逝于莫斯科一家医院。今刊《“沉默，神赐予……”》一文，特别纪念诗人艾基逝世15周年。（骆家）
（《隔着距离的谈话》，艾基诗学随笔，图片来自俄公网）
诗人简介
艾基·根纳季·尼古拉耶维奇（Aygi Gennadiy Nikolavich, 1934-2006）——诗人出生姓氏为“里星”，后改为楚瓦什族的族姓“艾基”，1934年8月21日出生于前苏联楚瓦什自治共和国沙伊穆尔金诺，2006年2月21日在莫斯科病逝。楚瓦什和俄罗斯诗人、翻译家。艾基早期用楚瓦什语写作；1961年起在著名诗人鲍·帕斯捷尔纳克的影响和建议下，改为主要使用俄语写作，同时还将大量的海外经典诗歌翻译成楚瓦什语，如《法国诗选》《匈牙利诗选》《波兰诗选》等。1991年出版诗人的首本俄语诗集《在这里》。荣获法国科学院奖（1972）；安德烈·别雷诗歌奖（1987）；楚瓦什共和国人民诗人（1994）；文学及艺术功勋会员（1998）；帕斯捷尔纳克诗歌奖（2000，第一名）。
（图片选自《时间的玫瑰》，北岛 著）
艾基是北岛先生最为推崇的俄罗斯三位诗人之一（另两位是曼德尔斯塔姆、帕斯捷尔纳克），而译者最早接触到艾基的诗歌，也是艾基诗歌最早的中译本，却是诗人宋琳跟荷兰汉学家合作由法语转译的译本。这一点后来见到北岛、同时译者也询问最早登载宋琳翻译艾基诗歌、《世界文学》主编高兴的时候，得到了他俩的双重确认。北岛这样介绍：“1992年6月，我在荷兰鹿特丹国际诗歌节见到艾基（Gennadiy Aygi）。那诗歌节有个传统，除朗诵外，请与会者参加翻译工作坊的活动，把某位当代诗人的作品译成各种语言。当年选中的是艾基。中国诗人宋琳和一位荷兰汉学家每天上午去翻译工作坊，陆续带回艾基的诗的中文译稿。他那独特的风格让我吃惊。我马上请张枣做了个专访，和宋琳译的艾基的九首诗一起发表在《今天》文学杂志当年第三期上。这是艾基的诗首次和中国读者见面……”对艾基的诗，北岛喜爱有加；对艾基的为人、诗歌及诗学，他都有专门撰文推介。译者也是在北岛先生的鼓励、推荐下，2018年才开始比较系统地大量阅读和尝试翻译艾基的诗歌。好诗歌，谁不喜欢？私下朋友圈内，译者转发了一些自己初译的艾基诗歌，诗友们也都赞不绝口。由于时间跨度比较长，资料有限，译者无法确定艾基诗歌最早的俄语译者是哪一位了。2021年1月7日，诗人少况转我“诗歌”公号发出的一篇推文：“艾基诗歌52首：田野——似闪向天空的光芒”。此文对艾基诗歌中译本做了梳理和小结，其中包括译者在内一共刊载了五位署名译者，他们是：北岛、宋琳、张猛、顾洪哲、骆家。推文还附录了宋琳、张猛译出的艾基诗学随笔各一篇、还有张猛译的艾基采访录一篇和宋琳2007年8月写于北京的诗评“谛听词的寂静——关于艾基的沉默诗学”。诗人艾基生前只出版了一本个人俄语诗集（1958年出版为他首部楚瓦什语个人诗集），即1991年的《在这里》。本次译者翻译的这一组艾基诗歌，选自2006年诗人去世出版的诗集《荒野——双生子》中早期的十首作品。但即使是早期作品，艾基诗歌的特质，特别是语言的质地、风格已初露端倪。开篇第一首诗《为了生长》中，“可是沉默，神赐予；留给自己，唯有寂静”一句直戳心房。艾基诗学随笔《隔着距离的谈话》序言“比诗人更多”一文中，俄罗斯诗人、莫斯科大学语言学博士、教授弗拉基米尔·诺维科夫［1］也引用了艾基这一诗句开篇。“沉默”并非艾基诗歌中单独而又孤立的“沉默”，它是艾基诗歌重要的集合元素；在关键词“沉默”的组合体中还应包括“寂静”、“雪”、“荒野”、“死亡”、“神”等。它们共同组成了艾基诗歌的“高光词”。他的诗不轻易说“爱”，而说“梦”；不轻易说“诗”，而说“疼痛”。艾基在一篇访谈［2］中说过：“……她（指诗歌）存在着。她像雪一样——永远存在。融化了，流走了，但它……确实存在。她就是雪。诗歌在本质上是不变的。她自我保全。至于诗歌发生了什么，则是另一回事了。在这个意义上，她没有“今天”，也没有“明天”或“昨天”。诗歌……（停顿）与死亡的问题联系紧密。”艾基的“死亡”一诗，读一遍几乎就能记住；但又忍不住再读：此外，译者翻译艾基作品时还发现一点，艾基诗歌中频率出现最多的，恐怕要算是省略号“……”、冒号“：”和破折号“——”了。标点符号的个性化运用构成了艾基诗歌文本非常独特、特别“另外”的一种诗歌现象。似乎省略号、冒号和破折号代表他诗歌的语气符号和节奏符号。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译者解读“神赐予”他的“沉默”诗歌的一把钥匙。艾基说：
在我的诗中，有的只由冒号构成
一种'非-我的’沉默
'世界自身的沉默’（在可能之'绝对’意义上）［3］
译、读艾基的诗，就是一个人观窗外下雪的感觉；一个人自我“省略”、“反省”和“顿悟”荒野的感觉；一个人看世界“沉默”的感觉……2006年2月21日，艾基病逝于莫斯科一家医院。艾基作品的英译者彼得·弗朗斯（Peter France）在2月25日发表艾基的讣告中写道，艾基的自由诗体，对俄语诗歌传统而言，未免太过另类。他的世界主义的视野、非俄诗风与朦胧意象，均在本国遭受不少指责。其作品“总是处于睡与行的交界，是一种通向欲言之物的充满模糊与静默的媒介”（《卫报》，2006年2月25日）。这些短诗虽然安闲而简洁，没有同代诗人那么多纷繁的词语，但对其读者，仍然自有一种咒语般的强大魔力。
[1] 弗拉基米尔·诺维科夫（Влади́мир Ива́новичНо́виков，1948- ），俄罗斯诗人、文艺批评家、小说家、语言学家、教育家。[2] 中文翻译版刊于《西部》杂志2015年第1期，文字根据俄罗斯《新文学评论》杂志2003年第62期访谈资料翻译整理。（张猛 译）[3] 此节摘自艾基诗学随笔“诗歌——作为——沉默”。（宋琳 译）（艾基七卷本全集，图片来自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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