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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诗选(一)
好好地 音乐: 朴树 - 猎户星座


顾城朦胧诗选(一)

杨树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

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寒秋

枯叶在街上奔跑,

枯枝在风中哀嚎;

大地冻丢了它漂亮的绿衣,

期待着它温暖的雪袍。

星月的来由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天外的光亮,

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我的幻想

我在幻想着,

幻想在破灭着;

幻想总把破灭宽恕,

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留念

在粗糙的石壁上

画上一丛丛火焰

让未来能够想起

曾有那样一个冬天

我所渴望的美,

是永恒与生命,

谁知它们竟水火不容:

永恒的美,奇光异彩,

却无感无情;

生命的美,千变万化,

却终为灰烬。

新的家

静静的夜里有静静的梦,

雄鸡却在静夜中歌唱黎明。

忽然惊醒的火跳出了炉口,

吓跑了门缝中守望的星星。

太阳照耀着

太阳照耀着冰雪,

冰雪在流着眼泪;

它们流到了地上,

变成一汪汪积水。

太阳照耀着积水,

积水在逐渐干枯;

它们飞到了天上,

变成一团团云雾。

太阳照耀着云雾,

云雾在四方飘荡;

它们飘到了火道,

变成一个个空想。

大雁

从遥远的天边,

飞来了一群大雁,

它们在我的身边环绕,

它们在我的头顶盘旋,

它们像暴雨一样降落,

说着我不懂的语言……

终于又依恋地飞去,

远了,远了,

化为天边一缕飘动的细线。

于是我又想起了,

过去的伙伴。

村野之夜

浓厚的黑夜,

把天地黏合在一起。

星星混着烛火,

银河连着水渠。

我们小小的茅屋,

成了月宫的邻居。

去喝一杯桂花茶吧!

顺便问问户口问题。

回想

冻红的西天,

飘过一线大雁;

微弱的雁鸣,

传进倾斜的鹅圈;

鹅群蜷缩在

温热的翅下,

回想着远去的春天。

友谊

我看见“友谊”像艳丽的花

我知道花会凋零

我看见“友谊”像纯洁的雪

我知道雪会溶化

我看见“友谊”像芳香的酒

我知道酒会变酸

我看见友谊像不朽的金

我知道黄金的重价

无名的小花

野花,

星星,点点,

像遗失的纽扣,

撒在路边。

它没有秋菊

拳曲的金发,

也没有牡丹

娇艳的容颜,

它只有微小的花

和瘦弱的叶片,

把淡淡的芬芳

溶进美好的春天。

我的诗

像无名的小花,

随着季节的风雨

悄悄地开放在

寂寞的人间……

我赞美世界

我赞美世界,

用蜜蜂的歌,

蝴蝶的舞,

和花朵的诗。

月亮,

遗失在夜空中,

像是一枚卵石。

星群,

散落在河床上,

像是细小的金沙。

用夏夜的风,

来淘洗吧!

你会得到宇宙的光华。

把牧童

草原样浓绿的短曲,

把猎人

森林样丰富的幻想,

把农民

麦穗样金黄的欢乐,

把渔人

水波样透明的希望,

……

把全天下的

海洋、高山

平原、江河,

把七大州的

早晨、傍晚

日出、月落,

从生活中,睡梦中,

投入思想的熔岩,

凝成我黎明一样灿烂的

——诗歌。

生命幻想曲

把我的幻影和梦,

放在狭长的贝壳里。

柳枝编成的船篷,

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

拉紧桅绳

风吹起晨雾的帆,

我开航了。

没有目的,

在蓝天中荡漾。

让阳光的瀑布,

洗黑我的皮肤。

太阳是我的纤夫。

它拉着我,

用强光的绳索,

一步步,

走完十二小时的路途。

我被风推着,

向东向西,

太阳消失在暮色里。

黑夜来了,

我驶进银河的港湾。

几千个星星对我看着,

我抛下了

新月——黄金的锚。

天微明,

海洋挤满阴云的冰山,

碰击着,

“轰隆隆”——雷鸣电闪!

我到哪里去呵?

宇宙是这样的无边。

***

用金黄的麦秸,

织成摇篮,

把我的灵感和心

放在里边。

装好纽扣的车轮,

让时间拖着,

去问候世界。

车轮滚过

百里香和野菊的草间。

蟋蟀欢迎我,

抖动着琴弦。

我把希望溶进花香,

黑夜像山谷,

白昼像峰巅。

睡吧!合上双眼,

世界就与我无关。

时间的马,

累倒了。

黄尾的太平鸟,

在我的车中做窝。

我仍然要徒步走遍世界——

沙漠、森林和偏僻的角落。

太阳烘着地球,

像烤一块面包。

我行走着,

赤着双脚。

我把我的足迹,

像图章印遍大地,

世界也就溶进了

我的生命。

我要唱

一支人类的歌曲,

千百年后

在宇宙中共鸣。

幻想与梦

我在时间上徘徊,

既不能前进,也不想

后退。

挖一个池沼,

蓄起幻想的流水。

在童年的落叶里,

寻找金色的蝉蜕。

我热爱我的梦,

它像春流般

温暖着我的心。

我的心收缩,

像石子沉入水底。

我的心膨胀,

像气球升向蓝空。

让阳光和月色交织,

令过去与将来熔合,

像闪电礼花惊碎夜空,

化为奇彩光波。

早晨来了

知了又开始唱那

无味的歌。

梦像雾一样散去,

只剩下茫然的露滴。

牛车春秋

吱咔吱咔——

经过一个慵懒的冬天,

牛车的歌声都有些新鲜。

冻土变得柔软湿润,

牛车边走边印下花纹。

杨花和桃花像细雨样飞落,

牛车行进着像凯旋的彩车。

咔吱咔吱……

经过一个忙累的夏天,

牛车的叹息都有些困倦。

泥泞结成脆弱的薄冰,

牛车边走边听见呻吟。

枯枝和枯叶在寒风中飞舞,

牛车蹒跚着不想走向坟墓。

中枪弹的雁

灿烂的夕阳前,

飞过哀鸣的大雁;

血滴着,

和晚霞一起染红了地面。

矫健的翅膀不再能张开,

好看的翎羽也渐渐变暗;

只有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凝固的光中也许是远去的同伴。

夕阳像它破碎的心,

慢慢下沉,

愿能带它去天的另一边。

我是黄昏的儿子

我是黄昏的儿子

我在金黄的天幕下醒来

快乐地啼哭,又悲伤地笑

黑夜低垂下它的长襟

我被出卖了

卖了多少谁能知道

只有月亮从指缝中落下

使血液结冰——那是伪币

泥土一样柔顺的肤色呵

掩埋了我的心和名字

我那渴望震响的灵魂

只有鞭子垦出一行行田垄

不断地被打湿,被晒干

裂谷在记忆中蔓延

可三角帆仍要把我带走

回光像扇形的沙洲

海用缺齿的风

梳着发白拳曲的波发

乌云的铁枷急速合拢

想把我劫往天庭

然而我是属于黑夜的

是奴隶,是不可侵犯的私产

像牙齿牢固地属于牙床

我被镶进了一个碾房

我推转着时间

在暗影中,碾压着磷火

于是地球也开始昏眩

变音的地轴背诵起圣经

青石上凿出的小窗

因为重复,变成了一排

也许是迷路的萤虫吧

点亮了我的眼泪

这是启明星的目光

绕住手臂,像精细的银镯

我沉重的眼帘终于升起

她却垂下了淡色的眼睫

我是黄昏的儿子

爱上了东方黎明的女儿

但只有凝望,不能倾诉

中间是黑夜巨大的尸床

历史的内战

历史

是过去又是明天

历史

是被告又是法官

呵,呵

过去向明天

举起刀剑

法官将被告

庄严审判

你和我

你应该是一场梦,

我应该是一阵风。

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结束

一瞬间——

崩坍停止了,

江边高垒着巨人的头颅。

戴孝的帆船,

缓缓走过,

展开暗黄的尸布。

多少秀美的绿树,

被痛苦扭弯了身躯,

在把勇士哭抚。

砍缺的月亮,

被上帝藏进浓雾,

一切已经结束。

阳光

在天上一闪,

又被乌云埋掩。

暴雨冲洗着,

我灵魂的底片。

船停了,我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们在艰难地搬运,她们都是母亲的母亲。

笨拙的木箱,

在码头上缓行。

是谁给了它力?

给了它动的生命?

微风揭起垫布,

露出一团干枯的笑容。

在生活的故道里,

有多少这样的裂纹!

……

江水哗哗大笑,

在高堤中得意忘形。

货轮贪婪地大嚼,

吞吃了留种的星星。

这时被遗忘的白发,

却悄悄升上夜空。

像一面撕碎的旗帜,

守护着母亲的神圣。

新的耕耘

大火吞没了森林的呼声,

怀疑的烟迷迷蒙蒙;

纯黑的泉水像修女般走过,

弃绝了所有光彩和影。

天真的叶子早已焦枯,

岩石笑裂了脸上的皱纹;

候鸟在高空大声鸣叫,

呼唤着碧绿的梦境。

也许是未来的情歌,

把我引进这灰炭的海中;

硕大的星粒在口袋里闪耀,

每颗都包藏着一片光明。

我终于开始了新的耕耘,

深深地翻动历史的土层;

把爱情和美交还给生命,

将丑陋的死亡判处极刑。

我好像……

我好像变成了植物,

再也离不开泥土。

爱情在哪里萌发,

也将在哪里成熟。

青色的枯叶

灵魂,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流浪?

枯叶是青色的

没有血

也没有生命

没有!

也没有衰老

也没有丧失对春天的忠诚

风在偷盗

夜在谋杀

你用你破碎的声音

一路呼喊——

空荡荡的

西方小路上

你蜷缩着

躲避的不是痛苦

而是虚伪的阳光

梦散了吗?

远处还在喧闹

你还在拥护着什么?

蟋蟀

生命最后的歌者

唱着歌

歌唱头顶淡绿的篷帐

月亮和我

我看着月亮

月亮看着我

我向它微笑

它不动声色……

又大又圆

黄眼睛冷冷漠漠

我望着月亮

月亮忘了我

我对它怒视

它却睡着了……

又细又弯

金睫毛闪闪烁烁

指北针

我有过一个指北针

我用他换了一把刀

刀子不算太大

却砍倒过无数野草

后来,我就做梦

梦见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

走呵走,越走树越密

多大的刀也砍不光

我知道家在北边

但不知道北边在哪儿

这时多想那个指北针

把我一下带回家

我醒了,真算幸运

又能去换回指北针

以后我可以安心地睡觉

再不害怕会丢在梦里

雪后

森林森林

有一个梦

小松鼠蜷缩在树洞中

一串深脚印

一串浅脚印

好像金花银花藤

开小花的

是狐狸

开大花的

是黑熊

圆果形的

是猎人……

缠也缠不清

捋也捋不清

只有家是他们的根

森林森林

有无数颗心

小松鼠蜷缩在树心中

沙滩

我在沙滩上玩

用沙子修城

用石子铺院

让那些乱飞的小树叶

通通住在井里边

我去吃饭了

海风把它吹坏了

我在沙滩上玩

用螺丝当宝塔

用贝壳作瓦片

让那些害羞的小花瓣

全都藏在屋里边

我去睡觉了

海潮把它偷走了

牺牲者·希望者

在历史的长片中,有这样两组慢镜头——

牺牲者

你靠着黄昏

靠着黄昏的天空

像靠着昼夜的转门

血的花朵在开放

在你的胸前

在你胸前的田野上

金色的还在闪耀

紫色的已经凋零

你无声的笑

惊起一片又一片

细碎的燕群……

刽子手躲在哪里?

炊烟迟缓而疲惫

河流像它透明的影子

多少眼睛望着你——

杨树上痛苦的疤结

绿波上遗忘的气球

老教堂上拼花的圆窗……

呆滞,疑惑,善良

你多想把手放在

他们的额前

让他们懂得

刽子手逃走了吗?

血流尽了

当然,还有泪

冰凉的晚风冲洗着一切

连同发烫的回光

遗念,和那一缕淡色的头发

你慢慢,慢慢地倒下

生怕压坏了什么

你的手,深深插进

温柔的土层

抓住一把僵硬的路

攥得紧紧……

夜幕,布满弹洞

刽子手

你们可以鼾睡了。

希望者

你醒来——

缓缓地转动头颅

让阳光扫过思维的底层

扫过微微发涩的记忆……

呵,你睡了多久?

自从灰蝶般脆弱的帆

被风暴揉碎

自从诗页和船的骨骸

一起漂流

自从海浪把你的“罪行”

写满所有沙滩

那死亡,那比死亡更可怕的麻痹

就开始了

过去:

还不满足吗

你这叛逆的子孙!

你醒来——

知觉的电流开始发热

锤击一样的脉跳

也开始震响

梦碎了

化作无数飞散的水鸟

化作大片大片明亮的云朵……

你慢慢地抽动四肢

在太阳和星群间崛起

毛发中的砂石在簌簌抖落

犹如巨大的植物离开了泥土

离开了那海藻般腐败的谣言

把召唤升上太空……

现代:

你在这里呀

我骄傲的孩子!

你醒来——

海退得很远,山在沉默新鲜的大地上没有足迹

没有路,没有轨道

没有任何启示或暗示

这寂静的恐怖足以吓倒一切

然而,你却笑了

这是巨人的微笑

你不用乞求,不用寻找

到处都有生命,有你的触觉

到处都有风,有你迅疾的思考

你要的一切,已经具备——

自己和世界

未来:

不,还有我

你永远、唯一的爱人

雪人

在你的门前

我堆起一个雪人

代表笨拙的我

把你久等

你拿出一颗棒糖

一颗甜甜的心

埋进雪里

说这样就会高兴

雪人没有笑

一直没作声

直到春天的骄阳

把它溶化干净

人在哪呢?

心在哪呢?

小小的泪潭边

只有蜜蜂。

就义

站住!

是的,我不用走了,

路已到尽头。

虽然我的头发还很乌黑,

生命的白昼还没开始。

小榆树陌生地站着,

花白的草多么可亲;

土地呵,我的老祖母,

我将永远在这里听你的歌谣,

再不会顽皮,不会……

同伴们也许会来寻找,

她们找不到,我藏得很好,

对于那郊野上

积木般搭起的一切,

我都偷偷地感到惊奇。

风,别躲开,

这是节日,一个开始;

我毕竟生活了,快乐的,

又悄悄收下了

这无边无际的礼物……

我在复写住房申请

我在复写住房申请

对一切生命充满同情

两只优雅的喜鹊

正到处寻找树棍

它们要搭一个小窝

在风云变幻的高空

我在复写住房申请

蟋蟀在草间弹琴

庆祝自己的新居落成

也许还有一个伴侣

为它撢去头上的泥尘

我在复写住房申请

蜗牛打开椭圆的屋门

开始在石块上漫行

上帝总是眷顾弱者

子孙上万也不必担心

我不断复写着住房申请

同情心与日俱增

水泡的想象

秋天的雨

在争论不停,

小水泡开始了旅行……

它看看麦草的屋檐

想象出一片葱茏

绿叶都喜欢跳舞

使春天永远年轻

它看看灰暗的天空

想象出一条彩虹

彩虹都喜欢游泳

使天池色彩缤纷

它看看倾斜的土墙

想象出一名将军

将军都喜欢敬礼

使水泡格外轻盈

秋天的雨

停止了争论,

小水泡也无影无踪……

花雕的自语

——相传,花雕是新婚之日埋在地下,到花甲之年才开启的绍兴美酒

我的颅穹完满而光润

贮藏着火和泉水

贮藏着琥珀色的思念

诗的汁液,梦的沉香

朦朦胧胧的乞求和祝愿

这记忆来自粘满稻种

粗瓷般反光的秧田

来自土窖,紫云英的呼吸

无名草的肤色

帆影和散落在泥土中的历史

在一个红烛摇动的时刻

我被掩埋,不是为了

追悼,而是为了诞生

这是季风带来的习俗

也是爱在人间的秘密

我听见落叶、犁镢、夯声

听见蝉和蛹的蜕变

听见蚯蚓和鼹鼠的抚问

然而,我的创造者

那排门和腰门的开启

柴的破碎,孩子的铃铎

渐渐加重的步音,回忆

我都无法听见

渴求,在渴求中成熟

像地下的根块

——被阳光遗忘,缺少喜色的果实

在无法流露的密封之中

最醇的爱已经酿透

我幻想着昏眩的时刻

白发和咿哑的欢笑

我将倾尽我的一切呼唤

在暂短的沉寂里

溶化星夜和蓝空

水乡

清明

淡紫色的风

颤动着——

溶去了繁杂、喧嚷

花台布

和那布满油渍的曲调……

这是水乡小镇

我走来,轻轻地

带着丝一样飘浮的呼吸

带着湿润的影子

鲜黄的油菜花

蒲公英,小鹅

偷藏起

我的脚印

我知道

在那乌篷船栖息的地方

在那细细编结的

薄瓦下

你安睡着

身边环绕着古老的谣曲

环绕着玩具

——笋壳的尖盔

砖的印

陶碗中飘着萍花

停着小鱼

甲虫在细竹管里

发出一阵噪响……

你的白云姥姥

合上了帐幔

黢黑的小印度弟弟

还没诞生……

我听见

鸟和树叶的赞美

木锯的节拍

橹的歌

兰叶和拱桥弧形的旋律

风,在大地边缘

低低询问……

我感到

绿麦的骚动

河流柔软的滑行

托盘般微红的田地上

盈溢的芳香……

呵,南方

这是你的童年

也是我的梦幻

……

嗯,你喜欢笑

虽然没有醒

是找到了,板缝中

遗落的星星?

那僵硬的木疖

脱落着

变成花香和雾的涌泉

北风,和东方海的潮汐

在你的银项圈中

回旋,缓缓……

是父亲绵长的故事?

是母亲

不愿诉说的情感?

……

我走过

像稀薄的烟

穿过堂屋、明瓦

穿过松花石的孔隙

穿过一簇簇拘谨的修竹

没有脚印

没有步音

排门却像琴键

发出阵阵轻响:

……!——……!——

我知道了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还没结束

一次刚刚开始

在你暂短的梦里

我走了

我走向四面八方——

走向森林

踏入褐菌的部落

走上弯弯曲曲的枝条和路

跃过巧妙起伏的丘陵

走向沙洲

走向大江般宽阔的思想

走向荆条编成的诗

藏进蜂窝、鸟巢

走向即将倒坍的古塔

烟囱,线架的触角

渗入山岳

——勇士的内心

潜入海洋——

永不停息的吻……

在你醒来时

一切已经改变

一切微小得令人吃惊

现实只是——

蛛网、青虾的细钳

还在捕捉夜雨的余滴

梦的涟漪……

将归来

已经归来!

踏上那一级级

阴凉温热的石阶

踏上玄武岩琢成的

圆桌的柱基

在小竹门外,在小竹门外

作为一个世界

把你等待

……时间

在我的心上

缓缓碾过

破碎的薄冰下

又涌出了泥浆——

陈旧的血

我躺着,沉默着

因为我是路

命里注定

要被践踏

我受伤了

我把伤痛传给

——大地

于是,森林开始抖动

湖泊发出

低低的呻吟

那巨大笨重的山脉

也蜷缩在一起

然而,我却伸展着

沉默

我的痛苦

不会随着呼喊

像候鸟般

——飞散

也不会

由于乌云的倾翻

而减轻

甚至最纯的雪

也无法

包扎和掩盖

我是路

我是一条

胶结的

无法流动的河

因为那些

重镇和新城

那些瘤的吮吸

我才

变成了

今天的形态

呵,够了

还是听北风

唱一支骗人的

歌吧!

让冰的针芒

给我纹身

我的心上

再没有绿色

几束干枯的车前草

升向天庭

游戏

那是昨天?前天?

呵,总之是从前

我们用手绢包一粒石子

一下丢进了蓝天——

多么可怕的昏眩

天地开始对转

我们松开发热的手

等待着上帝的严判

但没有雷,没有电

石子悄悄回到地面

那片同去的手绢呢?

挂在老树的顶端

从此,我们再不相见

好像遥远又遥远

只有那颗忠实的石子

还在默想美丽的旅伴

苹果

花儿飘落,

花儿飘落,

她的绿叶妹妹们,

在偷偷传说。

露水真多,

露水真多,

小侄女渐渐长大,

还有点羞涩。

她脸红了,

她脸红了,

因为热烈的太阳,

总对它瞧着。

我把你的誓言

把爱

刻在蜡烛上

看它怎样

被泪水淹没

被心火烧完

看那最后一念

怎样灭绝

怎样被风吹散

蚯蚓

当你失明时

你彻悟了

彻悟了那未知的一切

于是,在一页页土层中

开始写你的著作

这是属于黑暗的文字

字体古怪而流畅

是盲文

只有根须那敏感的指尖

才能阅读

人,自负地翻动大地

给它装上各种硬皮

水泥的、砖的、柏油的……

毁坏了你的书

还印上自己的名字

但草仍在空隙间阅读着

树也在读

所有绿色的生命

都是你的读者

在没有风时他们决不交谈

我是属于人类的

因而无法懂得

但我相信

里边一定有许多诗句

看那小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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