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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诗记 | 科幻与诗意——翟永明诗二首

科幻与诗意

翟永明诗二首

翟永明

翟永明,女,1955年出生于四川成都。1981年开始发表诗作,1984年其组诗《女人》以独特奇诡的语言与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震撼文坛。1998年于成都开设“白夜”酒吧文化沙龙,策划举办了一系列文学、艺术及民间影像活动。

其代表作品有《女人》、《在一切玫瑰之上》、《纽约,纽约以西》等诗歌、散文集10多部。翟永明2005年入选“中国魅力50人”,2010年入选“中国十佳女诗人”。

永生是什么

当我们谈论永生

我们谈论的是“死亡”

不同形式的泯灭

平淡的、激烈的

阳光般灿烂的——

亲人围观下的

清洁空气下的

百合浮萍上的——

当永生从“死亡”中产生

有人杀死衰老

有人销毁身体

有人成为后人类

为自己的身体装上安全气囊

若能飞升上天

谁愿坠地入狱?

我们讨论各种永生

变成芯片?连线上传?

不朽之躯?虚拟替身?

赛博格机器人?

第一人生 第二人生

共同进化?

当永生从“死亡”中分娩

“死亡”也变得美丽

如春天般怡人

冬日般凛冽

因蝉蜕结束

因解冻再生

我是什么?再次叩问大地

从灰烬中升起

从废墟中升起

从手术刀中升起

从大数据中升起

如今 这个问题

被关闭了

从一个接口到另一个

已然没有寂灭

必然没有赋形

空巢诗记

“我们不再用文言写作/我们颠覆 实验 改造/把文字当成生活的肉身/去印证磨灭千古的 了无着落”(《与九诗人游镇江浮想记》翟永明)这是2015-2021年的诗,是新诗中的新诗。我的诗歌的启蒙老师是李杜,现代诗在当时于我而言,就像清朝纳兰容若的词一般,像一封最后寄给古诗的情书,是一种遗憾而未完成的落幕。不过随着阅读的积累,加上中学时期有位深爱现代诗,尤其是中国新月派诗歌的朋友,在他的撺掇下,我开始读一些曾经略去不读的诗集:舒婷,穆旦,余光中,北岛,顾城,戴望舒以及好多记不得名字的诗人所写的诗。

“空巢诗社”也是那时候在机缘巧合下成立的。我们用文言写酬唱诗句,和韵对诗。当然,除了这些,我还偷偷写一些现代诗,只是因为现代诗比较好写,形式更随意些。在大学时期,我对于现代诗的态度有了更加彻底的改变。改造诗歌的过程就是擦亮母语的过程。不妨放低些姿态,从破碎的字句中反复审视自己,从更加诗化的语言中寻找专属体验。唐宋的诗词当然盛极一时,但也不必否定新诗的一切。并非没有好诗,只是如今的诗人更敏锐,如今的读者更挑剔,如今的评论家更嘈杂罢了。

这个专题想探讨的重点,是科幻能否有诗意。如果杨柳黄鹂有诗意,那么芯片机器是否也有诗意呢?如果马车夕阳有诗意,那么飞船太空是否也有诗意呢?乐观地说,答案是肯定的。科幻是一种麻烦,也是一种浪漫。它提出了未来严峻而残酷的新冲突,好在这些冲突都还没发生。

科幻是有诗意的。但是这种诗意和传唱千年的古诗的诗意是一脉相承的。归根到底,我们在新框架下思考旧问题。“永生是什么?”诗人是这么拆解问题的:正如曾经死亡是生命不同形式的泯灭一般,永生就是死亡不同形式的泯灭。活着和死亡总是互相解释,曾经活着是短暂的,而现在交换过来,死亡又变得短暂。美的往往也是短暂的。生命因死亡而变得珍贵,死亡也因永生而变得美丽。死亡如果代表一无所有,那么永生也是如此。

“我们讨论各种永生”我们想对抗死亡,因为死亡是那样长久。但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达到了永生——无论是变成芯片,连线上传,还是不朽之躯,虚拟替身——到那时,我们会不会像现在对抗死亡一般对抗永生?死亡一如蝉蜕,而粉嫩的新人类将再次出生。

所以诗人再次叩问大地:“我是什么?”人类从原始族群篝火中进化;从战争废墟中进化;从瘟疫癌症中进化;从大数据时代中再进化。是生命定义了我们,还是死亡定义了我们。从这些地方升起的,是个人的生命,还是人类的灵魂。“如今 这个问题 被关闭了”。这个问题,我们不曾思考,不去思考,也不必思考了。

我相信死亡有意义。化用一位知名科幻作家的话:如果上帝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我不想要永生。

奇点临近

改变只需五分钟

基因对我说

可穿戴式未来 让我喜悦

被唤醒的 不仅仅是宇宙

不仅仅是未知的物种

不仅仅是再也没有的鸡皮疙瘩

未来 它是恶魔的象征

一片深红色 那是谁的金属皮肤?

心跳变成波束 它显现

不代表什么?

我们再也不是肉身 通体泛红

我们是无数补丁

我们是无数补丁

方寸之间 呼吸之间

脑回路被设定至高档

兴奋的感觉真好

无须再挣扎 爬出那个深坑

暗黑的、死寂的、无人理会的深坑

改变只需五分钟

基因对我说

改变只需五分钟

基因对我说

你就会从尼安德特人

快进到仿生人

你就会将祖源印在硅皮面具上

亚洲智人的骨骼就会

迁移到机器人的

电子脊椎上

奇点在五分钟里来到

空巢诗记

从这一篇来看,作者的褒贬意味就比之前明显得多。除了这两首,翟永明还写了《全沉浸末日脚本》,设想了许多人类自诩聪明作茧自缚的末日现场。让我感觉,她更像菲利普·迪克,与末日一起下行。她对所谓的意识上传,机械融合,人工智能往往有一种独有的敏感和警惕。正是这种用流行的科幻符号包裹起来的末日世界观概念背后,可能也暗含着诗人无数次对逐渐密不透风的世界那无从下手的破坏欲,以及在废墟之上建立新时代的城邦的渴望。

全诗描写的是未来人类的一次大升变,也即是将人类意识上传到仿生的机械身体中,达到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未来。人类由机械构造,没有苦痛,没有残疾,没有欲望,没有死亡,作为代价,我们需要忍受我们不再是所谓纯粹的人,以及我们失去的或许比得到的多得多。精妙的是,诗面描绘了改变后的种种好处,就像在诱惑一般字字紧逼,可其中那腔调和偶尔刺眼的红色,像是笑容面具背后露出的獠牙。

“奇点在五分钟里到来”,全诗读来是急促而又不安的,有一种秒表滴答滴答敲在心头的急迫感。你只有五分钟来思考什么组成你,只有五分钟去考虑你来自何方,只有五分钟去权衡未来的风险。而就在这五分钟,你还要听着恶魔的高谈阔论,洗脑话术,听着基因嗷嗷待哺。改变只需五分钟,当然,但是如果不改变呢?你没有选择,因为无论怎样,奇点都将在五分钟里到来。命定之事终将到来,只是奇点之后,是彻底的湮灭,还是又一次新生呢?

正如诗人在《49301次闪电》中叩问的:“老天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人工智能科学发展到现在,老天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文案|林迟青

编辑 | 林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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