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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淮诗典(814期)||于贵锋:明月情义(组诗)

于贵锋,1968年生于天水三阳川,1989年陕西师大中文系毕业。居兰州。写诗,也写一些随笔性评论。曾获第二届甘肃省黄河文学奖诗歌一等奖、第二届《飞天》文学十年奖、第四届北京文艺网国际诗歌奖三等奖等奖项。第二届甘肃诗歌八骏成员之一。著有诗集《深处的盐》、《雪根》(自印)。


雪根帖:这一刻,我们都回到了自身

于贵锋

太阳照着我。不管有意无意,我的身上落满了北方冬日难得的阳光。

我不能在身体一点点变暖的时候去反对太阳,这看起来有理性的光辉。

就像指出一个词,比如光明所拥有的黑暗,或者指出另一个词

隐蔽的寒冷。这一刻,在正午,太阳和我之间,是单纯的阳光的关系。

阳光就是我们之间的通道。这一刻,我们都回到了自身:

你不必分辨,我不必躲避,像事物与事物相遇,陌生,新鲜,温暖,互信。

那晚我肯定说了真话。但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甚至作为唯一的听众,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等待你还原那晚的真实情景——

那晚你并未看见,有几颗星星,坐在天上。

我没有进去。我是去爬山的。到了山顶我坐下来,满足地喝茶,有花看花,有云看云,也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也一副满足的样子,旁若无人,很是自在。──他们有没有进去?

──法雨寺,以“我没有进去”和“他们有没有进去”这两种或混合的第三种方式,出现了。

为此我很是郁闷,为此下山路过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进去。

暴力。金钱。性。自己的权力。别人的权力。

文字对他的改变都被这些抹掉了,仿佛文字从来没有进入他的心。

这让我疑惑而难过。写好了绝交书,但没有给他。

我忽然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收到他,内容相同或不同的绝交书。

果如此,我就不必再得罪他,并被当成没有情义的人。

我将仍然和他们说起我们共同的老师,我们相同和不同的喜悦与惆怅。

甚至我们会说出深藏已久的秘密,他会再次变得年轻,像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在图书馆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上,边跳边响。



碰上一多年不见熟人,我以为他一直在外地,不在这座城市。
他说一直想起我。过两天来找我。
想了想,他和我互不相欠。“过两天,我要出趟远门”。

一个中老年男人,我刚超过他一步,他就唱了起来,声音不大也不小,有股浑浊的烟味。

他唱了一句就停住了。他的这句也只是,有旋律无歌词。

唱了就唱了,停了就停了,我继续走自己的路。

风,有很多这样的风。

冷风吹拂。阳光明亮。这春日仍是冬日。

移出小巷,无非为了结束一场漫长的谈话。

而站在黑暗中的一小时,华灯初上,别处风景的银子,无愉悦之状,但有时光的手纹。

该称量的称量,该支付的支付,生活在学习结清自己。

亦有怪异处,两个男人从温暖的风俗抽身,不喝酒,不抽烟,不想女人,而是说一些无用的事。

冬至刚过,我开始数寒冷。你们到南方去,把谎言排练。

像群飞机你们滑出五彩的轨迹。你们要我相信,路在空中。

你们等着我鼓掌。我掰着红指头:今天,零下五度;明天,零下十五度;接着是,陀螺在冰上疯了似的转。对岸,有人暖暖地招手。

我终于学会了冬眠!我终于赶上了节拍!除了春风,再没有别的!除了空中,再无路可走!

在一场游戏中,我不仅意识到尊严的存在,且发现尊严在努力发光。

游戏结束了,尊严回到了我的口袋里,像丢掉的那只砝码。

轻重不同的砝码,整齐地码在生活一样的盒子里。

现在,每一个砝码都被用过,泛着不同体味的暗光。

周围的人,不知道它带着我离开过,又回来了:

自取辱,也自作恶,在一场游戏,和游戏的结构。

也无风雨也无晴,大多数时候,天和人,都是这个样子。

大多数时候,人和世界有相同的表情,和接近的内心。

向来,风雨和晴需要一个开关来转换。你得到了你转换了你定住了风波,晴也无,风雨也无。你瞬间就穿越了蛮荒和生死,眼中有了风景。

但无论如何,在风雨和晴之间的泥路上,一个没有马,也没有竹杖和芒鞋的人,还是会回到自己的生活。

十一

在干什么?砌墙。

这没有用。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内心隔出来。

这没有用。但,好玩,也值得一试。

除非把自己也砌进去。值得试一试。

自语时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人的头发上摇晃,而不是一棵树的树冠上。

十二

干枯是草的本来样子,而绿色,是草依附大地的秘密。绿色如何融入干枯成为草的一部分,也让草那么自然地成为大地的一部分,这是草的难题。

大地从来没有想过草的问题。在大地的眼里,草是一群、一片,而不是一株、一株、又一株。

一群,一片,看起来,草都是一样的,因而没有人知道,其实私底下每株草都有互相辩认的方法。

于贵锋:明月情义(组诗)

白露白云白杨树

你将一棵虚幻而真实的白杨树,移到我窗前

你将一根绳子和一块石头扔进我心里

我也拿出一根绳子,绑上石头,泡在雨夜和记忆的霜里

勒我的呼吸 ──

我也有一棵白杨树,除了银白的树叶,还有一个蜂巢

我开始唱歌,唱了两句就跑了调,像踩在经霜的冰草上

我看到白云飞扬,但留不住那美

我看到秋水长天,但飞鸟带走了空阔

你再也不语:我酒后失忆,你也失忆

再也见不到痛饮星光的酒杯──

那些杨树,再也没有长出真实的芽

种梅,看杨立强画墨梅图 

他把梅花种在秘密的夜雨里

马上冬天了

我多欢喜,又多惘然

一朵,两朵,……童声渐如雨声

渐入苇丛,鹤鸣

爱上人间古旧明亮的屋顶

千朵云在天空碎了,又在水里找到

各自疼痛的、喜悦的那部分

虚设的木桌和温度刚好的茶水之间

目光洇开雪

我有多欢喜,就有多不舍

“东边日出西边雨”(致阳飏)

雨夹雪,是一种逻辑的心事

而雨加上雪,则是时间和云朵相加的祝愿

时间在墨色中换成下午六点的阳光,与温度

这家刷锅,那家洗菜

东边日出西边雨,之后往往有彩虹

之前,风可能翻醒了梦,也顺便翻开一册小小的书

一个人在不知的情况下被注视,是幸福的

他可能不痛苦,不孤独,也不求上进

小船可能总是误入荷花深处,但他总是有好运气

小青蛙时而冰凉时而温热的耳垂

总是被轻轻揪着。揪着,他就突然长得

和月光一样大,时不时卷一舌头虫子吃 

早晨(给古马)

我和他从各自的梦中醒来

早餐,在各自的家里,吃了或没吃

我和他穿过公园,边走边说

我和他穿过公园,湖水潋滟

我的心里有一只死了又活过来的蜻蜓,我没有对他说

他给我说中秋想去看身在凉州的老父亲,说起另一个人的寂寞的酒杯

彼此指了指隆起或隆起又平坦的肚子,我和他

说了说诗歌,就那么若有若无地说了几句

那群天鹅还在试图飞起,那群优美的铁还没有落下翅膀

那些翅膀会不会飞进晨光,我和他穿过公园

我和他经过更多的人群,经过更多的风景

更多的人群和风景,也经过我,经过他

我和他从不同的地方来,穿过公园,又走向不同的地方

会不会由此走散,像各种走散一样,我突然想但没有回头

我独自经过另一个公园,水车开始缓缓转动,开始车水

我又经过一座桥,那块“天堂和地狱的桌布”

那条带着源头的清澈,时间腥味,带着蚂蚁的前世今生通体冰凉的大河

河水东流,平静,自在,怀揣两岸万家灯火,无言的喜悦①

——都回来了,是啊

人生是一场情义,都回来了②

注:①此前三句想起了古马的《古渡落日》、《来世》、《大河源》等诗。②古马《夜雨》中有类似诗句。

空木桶(致阳飏)

夜归雨入梦,朝霞轻抚六点钟的柿子

坐在门口的人,是我,不是我

台阶如天阶,凉的即空的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年,青海的蓝认出了我身体里的泥土,我身体里的盐

那时我把水喝成酒

在一个荒寒的宾馆里,我笨拙地想用语言的木桶装满星光

我有空木桶啊,我把空木桶当木鱼敲

我有空木桶啊,用它盛接雨水是多年以后的事

再以后,草归草,木归木,草木的绳子越搓越长,越搓越紧

泡在从时间的深井里吊上来的一桶月光里

有时也能从天空的深处和柿子的红里吊上来一桶又一桶

明月情义

乌鸦是我和我所爱的事物心里的东西

就让它踱步来喝水吧,之前,它吞咽了甜柿子,它吃了我喉咙里的盐

之前,我的木桶箍了再箍

之前,人间之水啊,来也去

星星叫,鹰也叫(给阿信)

蹲在山岩,飞在天空,但无人知道鹰的家。

鹰会叫吗?

在兰州,在甘南,白雪和春天有另外的名字

星星住在风心上

白马风马

白鸟黑鸟

你是在古马之前之后

又一个为了情义把酒喝成水的人

你是又一个杨柳依依玉石有赠但雨雪送不回家的人

我和你东倒西歪走在深夜的白和黑上

一颗醉了的星星在亚洲草原腹地采着天鹅的白蘑菇

一条醉了的河滔滔不绝但不改天边和尕海的初衷

忘了什么删了什么空出了什么

空空的草原上一匹白马你和谁坐在一顶帐篷的外面

星星叫,鹰也叫,鼓掌的都是爱美爱得荒凉的人

都是对着有名字无名字的花儿鞠躬的人

干裂秋风,润如春雨(给人邻) 

蝎子摆尾。蝎子的尾巴硬硬地

翘进我童年夏天的脚底。

疼复活记忆,黑藏在黑中。

你没有这么做。

汁水丰盈的鸭梨,也有过苦日子。

枯槁的秋风,亦曾有膏腴的滋味。

一个人在医院里,就是一个人在寺庙里。

情思如心,且养且修葺。

读书前呷一口背街小巷里淘来的老酒。

写诗前也呷一口。书法,哦,小幅山水

呷一口。酒具白净。桌木古旧。

一个轻而忧郁的人坐在黄昏

他的骨骼如蟋蟀的骨骼,“异常清晰”

清风吹拂明月灰,水落石出

玻璃!铁!你笑笑,宛若一片小小的

吸音器的树叶。我胡乱说着,你笑笑。

三两颗豆子忽然蹦出合什的豆荚。

爱的祈祷辞?新鲜,鼓胀,乳汁洇湿粗布!

在雨天(给雅克) 

黑暗在公园游荡吗

黑暗在河里游泳吗

黑暗睡在鼹鼠的怀里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宠物狗吗

黑暗喝酒吗

黑暗哭吗

黑暗有没有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然后在里面寻找歌声的源头呢

黑暗下沉吗

黑暗长翅膀吗

黑暗是不是把那些死去的星星带在身上飞了起来

黑暗发芽开花吗

黑暗下雪吗

黑暗是不是把所爱之物藏在袖子里走遍了大好河山求佛问道

黑暗有肉体吗

黑暗生病吗

黑暗和医生辩驳甚至把医生像药片那样准确像草药那么模糊地咽了吗

黑暗是黑的吗

黑暗是白的吗

黑暗想抓谁就抓谁仿佛事物的内心有命运的红指针吗

黑暗做梦吗

黑暗笑吗

黑暗把自己藏在一双眼睛里把凝视的另一双眼睛诱到了爱情里吗

黑暗吃灯泡吗

黑暗吃土吗

黑暗会在河边吊嗓子会跳舞会减肥吗

辨认(给泉子)

辨认如此重要。

辨认是肯定,也是否定。

辨认别人,更辨认自己。

辨认在辨认出相同后再辨认出差异。

也在辨认出不同后辨认出我们内心共同的绝望与热望。

从星星的沉默辨认出了童年。

从无中辨认出了有。

也在辨认出西湖后

辨认出了白堤

以及它们之间的生长和枯萎。

辨认生,也辨认死

漫长的辨认发生在生死之间

短暂或漫长的旅程。

辨认,将生命与生命同等对待并因为同等对待而将生命与生命区分。

辨认了沮丧也就辨认了愉悦

愉悦和沮丧

同样有眼泪。

从寂静辨认出了风暴,白鸟辨认了黑鸟,

房屋辨认了屋檐个体辨认了集体。

辨认了机巧就辨认了稚拙。

辨认了风就辨认出了从水中缓缓升起的长长的脊椎

它不同于虚幻的光线。

从钱塘潮辨认出了树丛深处的鸟鸣。

从鸟鸣辨认出了鸟翅的方向,羞耻与无耻。

从疼痛中辨认了真与假,多数与少数。

一个回家的人辨认了晨昏

和它们爱与恨的明暗。

他在辨认中发明了辨认。

他辨认着辨认、真理,以及辨认带来的

今与古,旧与新。

他辨认着镜子,天空,湖水,怀孕的女子

梦中梦

突然的…… 

那个从光秃的土炕上爬起到大雪里更贫瘠的土梁上狠命抽烟的人

那个白发苍苍还在做田野调查还在执着地做调查记录的人

那个站在土堡上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姓氏惊喜和疑惑的人

那个在大地上无所事事漫游但心怀故乡的人

那个在风里面背着吉它沉默的人

那个突然失去联系的人

那个被监狱找到的人

那个无名的人……

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你、想到了你们

为什么你们都远在天边而我要突然在这个寒冷的早晨默默地祝福你们

在北方

荒凉和广阔我突然发现有同样的边界:如天上大朵大朵的云,如大地上的长河

如我正在置身其中的,绵长的生活,和一样绵长的

生生灭灭的心

2014.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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