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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罗斯作品中的历史意识
来源:用户上传      作者: 姚石

  摘要:菲利普·罗斯在作品中大量指涉亨利·詹姆斯的作品,表现出对詹姆斯影响的焦虑,罗斯是通过继承并超越詹姆斯而成就自己的艺术。罗斯在创作中秉承了詹姆斯的文化守成主义,强调历史与当下的统一性,但是这种文化守成主义经他的改造后呈现出一种全新的形态。罗斯打破了历史与当下的绝对统一,常在作品中改写历史、颠覆宏大的历史叙事、发掘历史的多面性、赋予当下生活以多元性。罗斯走出了詹姆斯的困境,而自己又陷入文化多元主义的悖论之中。
  关键词:守成主义;宏大叙事;改写;历史意识;文化多元主义
  中图分类号:I71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862X(2013)05-0163-005
  在菲利普·罗斯追捧的作家当中,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位就是亨利·詹姆斯。据罗斯的好友西奥多·扫罗塔罗夫(Theodore Solotaroff)在《菲利普·罗斯:个人的评价》一文里的介绍,他是在1957年秋季的一天,在芝加哥大学的亨利·詹姆斯课上认识罗斯的。[1]他们深受以黎欧奈尔·特里林(Lionel Trilling)为代表的上一代犹太学者的影响,希望通过詹姆斯式的精英文化和国际主义摆脱犹太隔都的狭隘,融入美国主流社会。(1)《菲利普·罗斯谈话录》的编者乔治·瑟尔斯(George J. Searles)在此书之首的引言中开篇就指出,“一位社会细节的敏锐观察者,一位人类动机的深刻探究者,以及一位散文文体大家,他(罗斯)一直被誉为是亨利·詹姆斯的文学传人。”[2]
  菲利普·拉夫(Philip Rahv)(2)在《白脸与红肤》一文中将美国作家分为高雅的白脸作家和充满活力的红肤作家两大类,并且指出,“如今,红肤们正主宰着文坛,当今美国文坛上智性的匮乏史上罕见。……我们时代的流行政治信条带来的是与日俱增的对思想的习惯性敌意,我们放弃了标准,以迎合半文盲的听众。”[3]254拉夫这篇文章的意图是想找回美国文学传统中的“白脸”,以解决当前的危机,而他也并不是要彻底摒弃当前的“红肤”作家。在文章的最后他提出希望:“唯一相关的问题应该是历史是否会将它曾经撕开的恢复完整。”[3]256罗斯有意识地朝着拉夫的目标努力,他在访谈中称自己为“红脸”(redface)。[4]
  两类作家的分歧主要表现在对历史与传统的截然相反的态度上。贝弗利·哈维兰(Beverly Haviland)指出,“在美国社会,这种争论前提总是陷入两个极端之间,一方是反动的立场,认为传统必须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另一方是革命的态度,认为过去必须完全抛弃,以迎接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5]哈维兰接着指出詹姆斯一直被认为是怀旧的、保守的立场的代表。本文认为罗斯的作品秉承了詹姆斯对历史的守成主义立场(3),同时罗斯又以马克·吐温式的轻松态度改写严肃的历史,解除历史对当下的绝对影响,赋予现在和未来以多种可能性。(4)
  一、 文化守成主义的坚守
  罗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放手》充满着对詹姆斯《一位女士的画像》的指涉。小说主人公盖博一开始就宣称,“我与情感世界的联系不是那个世界本身而是亨利·詹姆斯”。[6]3在这部小说中,罗斯继承了以詹姆斯为代表的“白脸”作家的文化守成主义。
  两部作品都表现了个人与传统之间的关系。“传统,是人们在过去创造、践行或信仰的某种事物……家庭便是享受天伦之地,而子女作为生命的延续,使我们获得对自我的完整认识,这就是传统的力量。”[7]传统就是当下与过去的延续性,就是青年一代对于父辈的继承。《一位女士的画像》中的女主人公伊萨贝拉是一个反抗家庭传统追求个人自由的典型。小说开始时,“她(伊萨贝拉)渴望抛开过去,并且正如她对自己说的,她要重新开始”[8]。伊萨贝拉拒绝了英国贵族沃波顿和美国青年古德伍德的求婚,因为她不愿意像大多数人那样为了平静安逸的生活或者为了一时的激情而结婚。结果伊萨贝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与似乎完全摆脱传统束缚的奥斯蒙德结婚。这场婚姻不但没有给她带来她所追求的自由,相反却把她完全纳入了传统的轨道,使她几乎丧失了自我,此时的她竟然成了自己一直想要逃脱的那种人。
  伊萨贝拉的经历说明了传统的力量是难以抗拒的,任何来自外部的对于传统的反抗,其实都被传统牢牢地纳入其轨道之中,只有进入传统之中,在其内部争取自由,才能真正实现自我。正因如此,当沃波顿和古德伍德得知她婚姻不幸再次向她求婚时,她选择回到她丈夫奥斯蒙德身边。这样的结局并不是说明她已经放弃了自我,被动地进入传统为她设定的角色,而是试图改造她丈夫,为继女潘西争取更多的自由空间,在传统的角色中实现自我。
  《放手》中的青年保罗和莉比践行了小说开始时盖博对伊萨贝拉的评价——“将错误坚持到底”。犹太青年保罗和来自基督教家庭的莉比的婚事遭到了双方家庭的反对,乃至双方家庭都和他们断绝关系。从一开始,保罗的叔叔阿舍就劝告保罗要放下(let go),阿舍的游戏人生的态度显然是与詹姆斯的严肃态度相对的马克·吐温的轻松态度。保罗在短暂逃离不幸的家庭后,来到阿舍家中,躺在沙发上自我反思,开始质疑自己的人生追求,“在他的困倦状态中,他能够解剖自己,就像剥解一个物体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直到最原初的本质显现。剥开,剥开,直到深藏于内在的部分被揭示出来。那是什么呢?他的保守性。他是什么!可能什么也不是。剥了整整一日一夜,却两手空空”。[6]435发现离开了家庭传统的个人是空洞的,保罗最终还是赶回家参加了父亲的葬礼。在他和阿舍一起去参加他父亲葬礼的路上,他奇怪地发现阿舍因为路边乞丐称他“犹太佬”而怒不可遏,“他经常责骂别人身上的缺点在他本人身上同样存在”。[6]446可见,阿舍并没有超越传统,他骨子里依然是传统的,他一直被传统控制而不自知。
  回到家庭怀抱的保罗发现“只有历史和自然的事实才有意义。其他的都是虚构。”[6]450当他母亲走过来拥抱亲吻他时,他看清了他的人生——“刀下的以扫,挥刀的亚伯拉罕”。他发现“他以为的秩序其实是混乱,正义只是虚妄。亚伯拉罕和以扫是同一的”。[6]451亚伯拉罕为了坚守自己的信仰不惜牺牲自己的独子,同样保罗的父亲为了坚守犹太人的身份不惜将保罗赶出家门。和伊萨贝拉一样,保罗在反抗父辈传统时步入了错误的婚姻,在坚守婚姻中捍卫了犹太人忠诚于婚姻的传统,在反抗中回归了父辈的传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亚伯拉罕和以扫是同一的”,他最后与伊萨贝拉一样,在父辈的传统中实现自我,这种对于父辈传统的坚守表现了罗斯的文化守成主义立场。   二、 历史传统精神的继承
  《鬼作家》是第一部以作者的第二自我朱克曼为主人公的小说,讲述了二十年前朱克曼将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手稿给父亲阅读所引发的冲突。因此,这部小说又隐射了罗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放手》。和《放手》相比,《鬼作家》不仅表现了父子冲突,而且还探讨了冲突背后的历史原因。
  朱克曼的父亲读了《高等教育》手稿后,深感不安,觉得这部作品包含太多的对犹太人的负面描写,迎合了反犹主义者对犹太人的丑化,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是否充分了解在这个世界上大家对犹太民族多么缺乏同情。我也不是指纳粹统治下的德国。我是指一般的美国人。好先生,好太太,你和我都认为不坏的人。”[9]337他的每句话都在隐射二战中的犹太大屠杀,父辈由于亲历大屠杀,无法走出历史的阴影,将其视为禁忌,总是小心翼翼,尽量不愿提起,而美国犹太青年对这段历史没有直接的体验,又由于父辈的避讳,青年一代对于这段历史知之甚少,导致两代人对历史信息掌握的程度不同而无法相互理解。
  这部作品与詹姆斯的《螺丝在拧紧》在主题和手法上都极为相似。《螺丝在拧紧》讲述一个年轻女士来到一个古老的庄园为两个孩子做家庭教师的经历,由于她对庄园的历史一无所知,她无法理解当前的一切。他开始看见前任女教师和一个男人的鬼魂,据女管家格鲁斯夫人说那位男士是以前住在庄园里的一个仆人彼特·昆特,不过他们都在一年前死了。格鲁斯夫人对他们的讲述非常模糊,只说“昆特过于放荡不羁”[10]之类的评价,并没有具体讲述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为了理解当下,女教师几乎沉浸在过去。人的生理生命受时间限制是极其有限的,但是人的想象力可以跨越时间的限制,是无限的。“鬼魂代表超越死亡的生命的延续,但是也代表了分离和失去,过去会梦魇般地缠绕着主人公并带来死亡的体验。…… 可是詹姆斯所感兴趣的并不是生命与死亡,或者在场与缺席两极之间的不同,而是它们是如何交叉,如何重叠而创造出一个有限的中间地带。”[11]詹姆斯并不是要回到过去,而是要展现过去与现在是如何交织于人的心理并构成人们对现实的体验的。
  《鬼作家》中朱克曼和父亲无法相互理解的真正原因是朱克曼对二战大屠杀历史的无知,所以瓦普特法官建议他去观看《安妮日记》的演出。晚上他在洛诺夫的书房偷听到洛诺夫和艾米之间的谈话后便展开了他自己的历史想象。在他的想象中,艾米就是《安妮日记》的作者安妮,她从集中营中死里逃生,来到美国。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想过上平凡女孩的生活。最后,朱克曼和安妮相爱并结婚,朱克曼自豪地向父亲和社区的人宣告他就是安妮的丈夫,从此不再有人敢说他的作品有反犹倾向了。
  朱克曼展开这样的想象创造出来的作品不仅可以与现实竞争,而且可以让犹太读者接受,因为较之《高等教育》,这里的想象不仅是对现实的再现,而且是进入犹太种族历史的想象。这样的历史想象可以破除过去对现在的控制,走出过去的阴影,进入当下的生活。这部作品以马克·吐温式的轻松幽默消解大屠杀历史记忆的严肃性,让读者从不同角度重新认识历史。只有对大屠杀历史进行改写和调侃,犹太人才能冷静客观地正视这段历史,最终从历史的阴影中走出来。
  大屠杀的创伤使得对这段历史的表述成为一种没有个人声音的宏大叙事,《安妮日记》本是安妮充满童稚的个人表述,但是在美国犹太人的解读中,这部作品也被纳入到关于大屠杀的宏大叙事之中,罗斯对于《安妮日记》的改写虽然违背了历史事实,但是却更符合历史真实。即使在阁楼里偷生,安妮也不放弃追求正常人的爱情和生活情趣,如果她活着来到美国,她也会追求正常人的生活,而不会像美国犹太人那样让宏大叙事淹没了自己的声音。由此可见,罗斯改写历史的目的是要继承历史的精神,并且用这种精神来指导当前的生活。
  三、文化多元主义的悖论
  发表于2007年的《鬼退场》是《鬼作家》的续篇,也是罗斯最后一部以朱克曼为主人公的小说。《鬼作家》中的叙述者朱克曼是一个已经成名的中年作家,他在回顾自己二十年前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时的往事,小说以朱克曼见证了洛诺夫的妻子和艾米先后离开洛诺夫这一幕结束,而《鬼退场》以朱克曼在五十年后重逢艾米开始,因此《鬼退场》中的故事时间与《鬼作家》中的故事时间相隔了五十年。《鬼退场》的叙述人朱克曼与他身处的纽约市又有了十一年的时间落差,十一年前,由于不断收到恐吓信,称他为“犹太杂种”,[12]53他被迫离开纽约来到当年洛诺夫隐居的博客舍,埋头写作,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十一年后再次来到纽约做手术,朱克曼与他所接触的青年杰米、比利和克理曼在时间上相差了十一年,而一直生活在过去阴影下的艾米与当下则相差了五十年,因此,朱克曼成了沟通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意识中心。
  五十年前,在朱克曼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时,美国犹太人有着过于强烈的心理防线,还无法接受与异族通婚,《放手》中的保罗和莉比的婚姻就遭到双方家庭的坚决反对。而五十年后,比利和杰米的婚姻虽然开始时遭到家庭的反对,但是很快父母就妥协了。杰米的家庭属于典型的美国主流的白人新教徒,“她父亲是休斯敦的石油大亨,家世可以追溯到早期的殖民地时代”[12]33。比利对艾米的爱情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地步,他来到艾米在休斯敦的老家时,追寻艾米在那里成长的足迹,以及他们的家庭在美国的历程,就像在追寻自己的过去。犹太青年比利已经拥有两种并行的历史记忆,既有美国从殖民地时期开始的民族记忆,又有从曾祖父开始的四代人在美国扎根的艰难历程的种族记忆。比利写作的题材就是他的家族历史,他告诉朱克曼,“我是在家族开的行李店中长大的。祖父给我讲述过成千上万个故事,每次和他见面,我都记录下整整一笔记本的故事。这些故事足够为我一辈子的创作提供素材”[12]74-75。正是因为这种多元的历史记忆,本质主义的族裔身份被打破了,身份的含混带来了选择的自由。在2004年的大选中,比利和父亲又有了分歧,他父亲投票支持布什,他的解释是,“我是为了以色列而支持他的”[12]89。而比利和杰米都不愿意为了坚守宗教信仰而卷入战争,因为他们已经认识到历史本身的杂糅性,不存在单一的历史源头。他们的选择表明美国以及以色列与伊斯兰教国家的冲突在未来可望得到解决。   当然,《鬼退场》中的未来也并不完全如此乐观,朱克曼十一年后回到纽约感到震惊的有两件事。首先就是手机的普及,几乎所有的人都一直对着手机说话,他想,“如果一个人一半醒着的时间都在对着手机讲话,我不明白他还怎么能够继续人的生活。不能,这些小设备并不能提高普通民众的反思能力”[12]65。手机使得人们可以跨越空间进行交流,但是却使人们失去了反思的时间,共时性的喧嚣取代了历时性的审视。另一件让朱克曼震惊的事就是几乎各个年龄段的女人穿的衣服都越来越暴露了。坐在他面前的杰米对于朱克曼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朱克曼将他无法实现的愿望写成剧本,主要是他和杰米之间充满性暗示的对话,而七十一岁高龄的朱克曼正在接受前列腺手术,使得这样的对话显得荒唐可笑。男人和女人都忘记了年龄,追逐着似乎永远常驻的青春,人们的时间意识正在逐渐淡化,生活正在失去历史感。再次来到纽约的朱克曼并不担心反犹主义的迫害和恐怖主义的袭击,他真正担心的是各种便利的设备和享乐主义的诱惑让他失去了时间的维度和历史意识。
  未来社会的最大威胁是历史意识的淡化,只要人们牢记历史的经验,就可以从容面对各种危机。布什的再次当选让杰米悲痛欲绝,朱克曼想以美国的历史来安慰她。他认为虽然布什再次当选很糟糕,但是比起偷袭珍珠港,比起肯尼迪被刺,比起马丁·路德·金被暗杀,这就不算那么糟糕了。比这更可怕的危机美国人都战胜了,美国年轻人一定会度过当前的危机。未来美国青年的历史意识不再是詹姆斯式的有机历史意识,而是多元的历史意识,多元的历史意识带来杂糅的身份,种族和宗教之间的界限不再明确,冲突可以化解。然而,在没有冲突的多元社会里,由于没有外来的压力,人们很可能会忘却历史,变得脆弱而肤浅。
  四、结 语
  罗斯这三部不同时期的作品都指涉了亨利·詹姆斯的作品,可以说亨利·詹姆斯就是罗斯文学上的父亲,罗斯必须经历“影响的焦虑”,在“弑父”后方能成就自己的艺术。罗斯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放手》就体现了这种焦虑,保罗一直反抗父亲,直到父亲死亡(“弑父”)后才回归父辈的传统,小说的标题“放手”表明罗斯一直想要摆脱詹姆斯的影响,而他的反抗最终使他回归了詹姆斯的传统,罗斯作品中的美国犹太青年在反抗中继承父辈的传统正是詹姆斯的文化守成主义立场。然而,罗斯的文化守成主义并不是对詹姆斯的照搬,而是在吸收后赋予詹姆斯的文化守成主义以新的形态。
  亨利·詹姆斯是在与拉夫所谓的“红肤”作家的争鸣中成就了自己的有机艺术观,他首先反对的是自然主义艺术观。自然主义认为人只是被动地受制于内外两股力量,没有自己的尊严可言,而詹姆斯在创作中深入人的内心世界,终身捍卫人的尊严,他在《小说的艺术》一文中指出,“小说存在的唯一理由是它的确能够与生活竞争”。[13]他在作品里创造的心理真实并不是对外部现实的简单再现,而是融汇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具有历史感的内心真实。十九世纪末的唯美主义也有艺术与生活竞争的主张,但是唯美主义认为艺术与道德无关,而詹姆斯的有机艺术观则强调美与善的统一。
  詹姆斯避免了自然主义和唯美主义的简单化,可是自己又陷入了与现实世界失去沟通的困境。《鬼作家》中朱克曼前去拜谒的洛诺夫就是一位詹姆斯式的老作家,他贴在墙上的座右铭就是詹姆斯《中年》中的一句名言,“我们在黑暗中工作——我们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有什么就给什么。我们的怀疑是我们的激情,我们的激情是我们的任务。其余就是艺术的疯狂。”[9]77。朱克曼离开自己的父亲,视他为精神上的父亲。在《鬼退场》中,朱克曼认为洛诺夫与艾米在一起的最后五年本应是他创作生涯的顶峰,他完全可以写一部小说让他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但是那五年他却没有创作任何作品,后来艾米告诉朱克曼那五年里洛诺夫一直饱受着良心的折磨。洛诺夫对于有机艺术的追求使他不能投入到现实生活,也埋没了他的艺术才华。朱克曼扬弃了洛诺夫有机艺术观的沉重包袱,可以尽情享受现代文明,而他在反复思考之后还是决定离开纽约市,回到洛诺夫当年隐居的博客舍。
  罗斯以“红肤”作家的不敬改写大屠杀的历史,解构詹姆斯的有机艺术观,打破现代美国犹太人对于过去的单一化解读,以不同视角理解历史,恢复历史的多面性,从而赋予当下生活以多元性。与《螺丝在拧紧》相比,《鬼作家》明显摆脱了过去的纠缠,走进当下的生活。罗斯走出了詹姆斯的困境,从历史中走出来,进入充满多种可能性的当下生活,可是他自己又陷入了多元主义的悖论之中,多元主义的包容性会带来历史意识的淡泊,而历史意识的缺失会使多元主义失去精神内核,外部社会的多元主义和个体内心的历史意识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张力。在《鬼退场》的结尾,朱克曼离开充满诱惑的纽约市回到博客舍极具象征意义,暗示罗斯还是回到了詹姆斯的困境,当外部现实会削平个体内心的历史深度时,罗斯会作出与詹姆斯同样的选择。
  注释:
  (1)这一批前一代犹太学者被称为“纽约知识分子”,他们是于20世纪中叶聚集于纽约市的作家和文学批评家,主要成员包括,Hannah Arendt,Philip Rahv,William Phillips,Paul Goodman,Saul Bellow,Lionel Trilling,Irving Howe,Leon Edel等,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亨利·詹姆斯专家。参见Schaub,Thomas Hill. American Fiction in the Cold War. Wisconsin: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91,3—90.
  (2)Philip Rahv是《党派评论》的创办人之一,是纽约知识分子的早期中坚人物之一,最早致力于复兴亨利·詹姆斯。
  (3)这里采用韩敏中对英文“conservative”一词的翻译,她在阿诺德的《文化与无政府状态》一书的中译本序言里论及阿诺德的保守主义,认为“他有'保守’的一面,但他所坚持的理想具有文化守成的积极意义。还可以想一想,我们总是如此黑白分明地定义和区分'保守’与'进步’,乃至'保守’总是带有贬义,成为抱残守缺、进步的绊脚石的同义词,这其中的一个原因或许就是我们一向较多地引进、吸收了启蒙运动以来具有革命性能量的思想和著作,而对阿诺德这样的思想家却知之甚少”。阿诺德的保守主义主张改革,但是认为改革不能脱离过去。亨利·詹姆斯就吸收了阿诺德文化守成主义思想。参见阿诺德《文化与无政府状态》,韩敏中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第3页和第16页。   (4)目前已有两部专著就詹姆斯对罗斯影响展开论证,它们分别是罗丝·鲍斯诺克(Ross Posnock)的《菲利普·罗斯的粗鲁的真理——不成熟的艺术》和大卫·顾布拉(David Gooblar)的《菲利普·罗斯的主要阶段》。两部专著的观点可谓针锋相对,鲍斯诺克认为罗斯的创作是对亨利·詹姆斯和马克·吐温两种反叛传统姿态的融合,而顾布拉认为罗斯的创作是在亨利·詹姆斯和马克·吐温两者之间的摆动。参见Posnock,Ross. Philip Roth’s Rude Truth—The Art of Immaturity[M].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6. 和Gooblar,David. The Major Phases of Philip Roth[M]. New York:Continuum,2011.
  参考文献:
  [1]Solotaroff,Theodore. “Philip Roth:A Personal View”,in Philip Roth[C]. Harold Bloom,ed. 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6:35.
  (下转第172页)
  (上接第167页)
  [2]Searles. George J. ed. Conversations with Philip Roth[C]. Jackson and Lond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2:ix.
  [3]Rahv,Philip. “Paleface and Redskin”[J]. The Kenyon Review,Vol. 1,No. 3 (Summer,1939).
  [4]Roth,Philip. Reading Myself and Others[C]. 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2001,C1961:72.
  [5]Haviland,Beverly. Henry James’s Last Romance:Making Sense of the Past and the American Scen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viii.
  [6]Roth,Philip. Letting Go[M]. 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97,C1961.
  [7]刘爽. 死亡之河的生命倒影——解读菲利普·罗斯的《凡人》[J]. 中国海洋大学学报,2012,(1):122.
  [8]James,Henry. The Portrait of a Lady[M].New York:W. W. Norton & Company,1995:39.
  [9]Roth,Philip. The Ghost Writer[M]. 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s,1979.
  [10]James,Henry.“The Turn of the Screw”[C].in The American Tradition in Literature (Ninth Edition),Volume II. George Perkins and Barbara Perkins,eds. Boston:McGraw-Hill College,1999:497.
  [11]Buelens,Gert,and Aijmer,Celia. “The Sense of the Past:History and Historical Criticism”[C]. in Palgrave Advances in Henry James Studies,Peter Rawlings,ed. 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7:202.
  [12]Roth,Philip. Exit Ghost[M]. 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2008,C2007.
  [13]James,Henry. “The Art of Fiction”[C]. in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Vol. 2. New York and London:W. W. Norton and Company,Inc.,1979: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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