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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特的追忆与反思(王伟均 撰)
                
                                                

                

                

  托尼·朱特将我们的时代称之为“遗忘的时代”,所以他以“智慧、洞察力和非凡的勇气”书写出了《责任的重负》、《战后欧洲史》、《沉疴遍地》等记忆欧洲和世界历史的伟大著作。这位出生于伦敦、求学于英法、定居于美国的历史学家,用了一生中大部分的时光思索和书写欧洲的历史和犹太民族的命运。当罕见的“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侵蚀他的身体,他才开始在只有思想为伴的夜晚检视自己。他用他晚年的沉着和冷静打捞岁月,收集着属于他思想深处的愉快记忆,建造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小屋”。他在纽约格林尼治村的家中去世,享年62岁。

  对于一个欧洲问题和欧洲思想的研究专家来说,薄薄的《记忆小屋》既谈不上是留给自己的传记,也算不上特意打造的专著,它更像是朱特在一个个长夜里发出的喃喃细语。正如朱特在序言里提到的那样,它是为他自己而写,是对妻儿“永恒的爱的证明”。朱特无疑做到了,同时也将他成长的琐事、旅行的见闻以及学术生涯的体悟都汇集在这本小集子里,在简洁的故事中描述了他漂泊人生和思想成长与成熟的经历,这对于了解他人生的重要时刻以及思想的重要转变已经足够。

  追忆那些美丽而又愉快的过去的世界是朱特在他的“记忆小屋”中所做的最惬意的事,尽管时而也带有往事不再的点点惆怅和伤感。他用童年所经历的艰苦时代、吃过的食物、和父亲一起修车的往事怀念着与上一辈的联系;通过对出生地帕特尼、乘坐过的绿色巴士、五港总督号以及火车孤旅追忆着儿时钟爱的环境与事物;通过一位让他终生受益的严厉教师,一个让他信仰发生转变的组织基布兹,一段关于错过了革命却不乏革命精神的革命者的往事,一种为了理想而努力工作的品德,讲述着他人生历程中思想的成长;还有对那些曾经辉煌过的关于巴黎知识分子、精英文化、语言文字等如今已经日渐式微的文化精神所做的缅怀。

  然而,朱特毕竟是一位学者,反思和批判早已成了他思考和写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即便是在《记忆小屋》里,朱特仍不忘在亲身体验的往事中进行社会问题的思考,深刻地批评某些正在丧失的文化和精神。在《工作》中,他对一种高尚品德正在流逝发出警醒,《被禁锢的头脑》中他对人们集体丧失想象力、束缚于意识形态、自我欺骗等做出深省,《艰苦年代》中对只知在消费上“休戚与共”的当今英国社会的批判……

  当然,犹太人问题是朱特思考一生的主题。朱特的大部分学术生涯都在反思其中的不合理成分,为此他曾一度与以色列政府唱反调,引起过很大争议。在《记忆小屋》中朱特坚持了自己一贯的反思作风,从《食物》中以食物找寻归属感,到《汽车》中归结出的父亲爱车的民族动机,以及《基布兹》中对于犹太复国主义信仰的重大转变,朱特对自己身上的犹太人经历做了一个梳理。对当今犹太人走向身份被同化的危险、犹太人对自身民族记忆的滥用、切断与世界交流的过激做法,朱特做出了批判,警示犹太人正在失去民族特性的危机。

  尽管这是朱特病重之时的作品,整个集子却只有序言的《记忆小屋》、《夜》和尾声部分的《魔山》提到了自己的病症,但是整个集子中没有被命运捉弄的伤感,也没有屈从命运的愧疚,有的只是他“频繁想要成为一个比当下的自己更好的自己”的努力。

  因此,对于朱特来说,追忆过去是为了更好地反思现在,反思是为了走向更好的未来。 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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