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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 | 张宝中:消解荒诞,抵达真实——卡夫卡短篇小说《判决》读札

张宝中,曾用笔名“老荒”,1968年生,山东菏泽人,居济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委员,济南市首批签约作家。在《大众日报》《江西日报》等各地报纸副刊发表散文、随笔90余篇;在《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当代小说》《广西文学》《鸭绿江》《青春》等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40余篇(部);出版长篇小说5部,其中《海市蜃楼》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与他人合著的《蝴蝶面具》《黑桃皇后》《鬼枪悬案》《救赎计划》由《啄木鸟》杂志刊载;长篇报告文学《人民的保护神——“时代楷模”福建省“漳州110”纪事》由《啄木鸟》杂志刊载。现主要从事中短篇小说创作。

简介

消解荒诞,抵达真实

——卡夫卡短篇小说《判决》读札

■ 张宝中

弗朗茨·卡夫卡的遗嘱、日记和书信表明,短篇小说《判决》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之一。他于1912年9月22日晚至23日凌晨,“一气呵成”了这篇小说,创作过程“处在极度的紧张与欢乐之中”。这篇小说也是我特别喜欢的一篇,多年来数次阅读,让我渐渐有了一些个人化的心得。

需要说明的是,这篇小说的中文译本很多,我读的是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孙坤荣先生的译本。

《判决》里的“故事”一点都不难懂:一位年轻商人给远在俄国经商的青年时代的朋友写了一封信,告知自己订婚的消息,并邀请他回国参加婚礼。信写好后,年轻商人带着信去父亲的房间,告诉父亲给那位朋友写信的事。没想到,父亲竟然说他在俄国没有那样一位朋友,并对他的很多“很不得体的事情”表示不满,认定儿子是个“没有人性的人”,判令他跳河淹死。年轻商人就从家里跑出去跳了河。

小说的结构也很简单,根据情节设计的特点,可以认为是传统的“三幕剧”戏剧结构,即分为开端、发展、结局三个叙事段落,每个叙事段落分别承担着不同的叙事任务。

本文试图解码貌似“荒诞”的故事背后的重重玄机,还原“真实”。文中所谓的“荒诞”与“真实”,主要是相对于小说情节和审美品格——而非“流派”“主义”等而言的。再具体一点,主要是相对于人物的行为、动作、情感、心理等而言的,其评判依据是心理健康的“社会群众”普遍的认知方式和情感方式。

他煞费苦心的样子令人心疼

第一个叙事段落是从开头至主人公去父亲的房间之前,共2650字,约占全篇的三分之一。开头第一段写的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小说的主人公、年轻商人格奥尔格·本德曼已经给那位朋友写完了那封信,但并不急于寄出去,而是“漫不经心地将信装进信封,然后双肘撑在书桌上,凝望窗外的小河、桥梁和对岸淡绿的小山冈”,心里寻思着几年来和那位朋友互通书信的一些情形。

此后,主人公一直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寻思”,没有任何身体动作,全是心理活动。其间,由那位朋友失意落魄的人生境遇,自然平滑地导入主人公三年间生活中发生的一些变化:母亲两年前去世,他强忍着悲痛,以全副精力从事商业以及所有别的事情。母亲在世时,父亲在商行的经营上独断独行;母亲去世后,父亲对商行的经营失去了热情,主人公开始“真正按自己的主意行事”。两年来商行的经营风生水起,职工人数增加了一倍,营业额增加了五倍,往后的买卖还会更加兴隆,但主人公没把生意上的成功告诉那位朋友。

因那位朋友准备独身一辈子,主人公连自己一个月前与一位富家小姐订婚的事都不愿告诉他。只是为了尊重未婚妻的意愿,才在信中说及此事,并委婉地邀请朋友回国参加婚礼,同时叮嘱朋友不必为难。

惜字如金的卡夫卡,让主人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寻思”了两千多字,到底用意何在?其实,这两千多字没有一句是可有可无的。这个叙事段落所承担的叙事任务,最少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塑造了主人公的性格。主人公近两年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在那位朋友面前是有强烈的优越感的,但他为了照顾朋友的感受、维护朋友的自尊,不在朋友面前显摆,免得他因受刺激而痛苦。他希望朋友能回国参加自己的婚礼,但又怕朋友感到落寞、孤独,所以不愿强人所难。如此等等,他煞费苦心的样子令人心疼。主人公对朋友的煞费苦心,其实也是作家对读者的煞费苦心,通过这些情节设计,读者可以看到主人公是这样一个人:善良,敏感,隐忍,心思绵密、细腻。

二是巧妙地交代了主人公的部分“前史”和现状。母亲去世后,他和年迈的父亲一起生活。按照商行的经营情况,他的事业会越来越成功。一个月前他与那位富家小姐订婚后,他自己觉得很幸福。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前程似锦,人生开挂。

三是表现了主人公的孤独。那位朋友是个“有一些怪癖”“很难相处”的人,情愿在俄国穷困潦倒,也不愿回国。主人公是有一些朋友的,却煞费苦心地与那位朋友维持友谊,他这么渴望友情,表明内心是孤独的,同时也表明他和其他那些朋友也只是泛泛之交。未婚妻并不理解他对那位朋友的一片苦心,当然也不会理解他内心的孤独。主人公与未婚妻对话中的那句“我就是这样的人”,表明他很“自我”,与周遭现实世界的关系并不十分协调。

四是关于父子关系的铺垫。母亲去世后,主人公内心是悲痛的,但没有表现出来。母亲在世时,父亲在经营上独断专行,这是主人公的主观感受,表明他与父亲在经营商行方面的分歧由来已久。父亲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中,对生活和生意失去了热情,主人公终于得以“大显身手”。作家不动声色地呈现这些事实和行为,“暗流涌动”,为后面的父子冲突做足了铺垫。

认知和情感“错位”凸显巨大审美张力

第二个叙事段落从主人公带着那封信去父亲房间开始,至父亲判令他去投河淹死结束,共4861字,约占62%的篇幅。这个叙事段落是小说矛盾冲突最为集中、剧烈的部分,也是最难懂的部分。场景很简单,情节全部在父亲的房间里展开,内容主要是父子二人的对话,同时辅以一些身体动作和少量心理描写。

主人公已好几个月没来过父亲的房间了,一进房间,他就感到非常惊讶:在这个晴朗的上午,父亲的房间还是那样阴暗,窗户是关着的,父亲正坐在一个装饰着亡妻各种纪念物的靠窗的角落里吃力地看报纸,桌上放着吃剩的早餐。父亲一见到主人公,马上起身相迎。接下来是几句很日常的对话,主人公说屋里太黑,外面很暖和,应该把窗户打开,父亲说他喜欢这样。然后主人公坐下来,父亲把早餐的杯盘放进柜子里。

这段“过场戏”应该说有点小温馨,起码是风平浪静的,其主要功能有两个:一是调节叙事节奏;二是为后面的冲突蓄积叙事动力,就像有力的“冲拳”需要先“收拳”一样。主人公说明来意,他给那位朋友写了一封信,宣布订婚的事,寄信之前告诉父亲一声。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发现父亲劈开两腿坐在那里,双臂在胸前交叉着,和在商行里完全不同。这一动作表明父亲对主人公已不像刚才那样友好了,又恢复了一个强势、粗暴的家长的样子。

接下来,父亲毫无铺垫地说了340多字的一大段话,指责主人公没把“全部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主人公的母亲去世后已出现好几起“很不得体的事情”,最后竟然问主人公在俄国彼得堡是否真的有那样一位朋友,并求主人公不要骗自己,等等。

这一大段话有些莫名其妙,让主人公蒙圈了。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长时间以来忽视父亲了。于是他马上说了足足370多字的一大段暖心、体贴的话:一千个朋友也抵不上自己的父亲;经营商行是需要父亲的,如果因为做生意损坏了父亲的健康,明天就把商行永久关门;父亲不该坐在黑暗里,应该待在起居室里接受充足的阳光;早餐要多吃以增加营养;要和父亲换房间,并把父亲的全部东西都搬过去;现在父亲需要上床睡一会儿,要帮父亲脱衣服,等等。

从这里开始,直到这个叙事段落结束,出现了四条清晰的、同步推进的线。

其中两条是父子二人的心理动作曲线。父亲发起了一个心理动作:怀疑、打压、诋毁儿子,释放恶意和敌意;儿子发起了一个相应的心理动作:辩解,努力挽回正常的父子关系。父亲的那条线高点起步,先声夺人,之后持续螺旋式强劲上升,最后冲到了顶点;儿子的那条线也从一个高点开始,却持续波纹式回落,最后降到最低点。两条线强弱相对,同步消长。

在对抗的过程中,主人公对父亲的情感态度发生了几次变化。他冲父亲喊“你真是个滑稽演员”,向父亲做鬼脸,是对他的一种揶揄和嘲讽,表明对父亲已失去了敬意;当父亲说那位朋友什么都知道,比主人公清楚一千倍时,他脱口而出“一万倍”,表明他心里已对父亲产生了愤恨和敌意,同时彻底放弃了挽回正常父子关系的努力,使对抗更加升级,紧张到简直令人窒息。

另外两条线,借用黑白摄影和绘画的术语,分别是表示“荒诞”和“真实”的“灰度渐变线”。一开始,“荒诞”这条线的灰度是100%(全黑),但随着情节的推进,大量隐藏的信息被暗示出来,灰度渐变为0%(全白);“真实”这条线则完全相反。两条线是平行的,灰度浓淡相对,同步消长,“荒诞”渐渐被消解的同时,赤裸裸的“真实”渐渐凸显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父子二人的性格特点越来越鲜明,吊诡、微妙的父子关系也越来越清晰,简直像麻袋里刺出来的锥子一样扎人。

第一个叙事段落已完成了主人公部分性格特点的塑造,在这个叙事段落里,主人公的另一部分性格特点得以显现:懦弱、逆来顺受。父亲是个独断专行的粗暴的家长,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经常对他实施家庭暴力,令他畏惧。没有信息表明儿子曾进行过反抗。久而久之,儿子只能“没心没肺”“死猪不怕开水烫”,把父亲的很多话当耳旁风,并努力尽快忘掉。因此,他虽然很爱父亲,却不愿接近他,能躲就躲,以至于父亲的房间几个月都没进去过。即使晚上和父亲在共同的起居室里坐一会儿,也是各看各的报纸,没什么交流。主人公本来是个心思敏感、绵密、细腻的人,但在和父亲的相处中却表现得有些神经大条,以至于让父亲认为他“只知道你自己”。

父亲这个人,身体在战争年代受过伤,精神上可能也留下了一些创伤。两年前妻子的去世对他打击更大,他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拔,生活潦倒,万念俱灰,颓废自闭,内心孤独凄凉,也因此无心经营商行。但儿子“真正按自己的主意行事”,他心里又不爽,儿子没表现出失去母亲的悲痛,也让他不满。他不仅不信任商行的职工,对儿子也不信任,整天坐在阴暗的房间里瞎琢磨,心理阴暗,腹黑恶毒,把儿子想得比贼都坏,甚至还暗中监视儿子的活动和行踪。已老大不小的儿子恋爱并订婚,他没有丝毫的喜悦,更没有表示祝福,相反却认为儿子的“行乐”可耻地糟蹋了对亡母的怀念,并扬言把他们拆散。无论儿子干什么,他都先入为主地往坏处想,生出那么多的偏见和恶意,最终认定儿子是个“没有人性的人”(其他译本为“原本是个魔鬼”“其实更是个魔鬼”等),判令他投河淹死。

很多老年人越活越通透,对他人充满善意、慈悲、宽容,但有的老年人却越老越坏,人格卑劣,内心猥琐、恶毒。显然,小说里的这位父亲属于后者。但他和那些“没有人性”的“老混蛋”“老流氓”不同,他是值得同情的。因为他是个精神病患者。

这个叙事段落中的一些细节描写,总让我觉得这位父亲精神不正常。比如:白发蓬乱;一对瞳孔从眼角直定定地望着儿子;被儿子抱上床的时候玩弄儿子的表链;模仿儿子未婚妻撩裙子的动作;在儿子面前神经过敏、虚张声势地逞强,扬言“对付你是绰绰有余的”“我还是要比你强得多”等等。

我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果然发现他的诸多行为表现与精神分裂症的部分症状相符。比如:疏远甚至敌视亲人;身体懒惰,喜欢独自长时间坐着,胡思乱想;不理发,不洗澡,衣服不洁净;为一件小事突然生气,甚至大吼大叫;情绪消极,对社交、工作、生活缺乏热情;思绪破碎,言语混乱,经常妄想,等等。其中,妄想包括关系妄想、特殊意义妄想、夸大妄想、被害妄想、内心被揭露感等十几种,是一种在病理基础上产生的歪曲的信念、病态的判断,但病人对此深信不疑,也无法被说服。

关于这位父亲的那些行为表现与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如何相符,这里不占用篇幅一一比对。精神疾病种类繁杂,他是否患有精神分裂症,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我认为,断定他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是不应有什么异议的。

接下来就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叙事的逻辑前提。父亲患有精神病,存在认知和情感障碍,对主人公“没有人性”的认知评价是错误的,对主人公的情感取向——曾经爱过,已经不爱了——也是不合常理的,那么,主人公知道这些吗?显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父亲一直是个“魁伟”的形象,他大概只觉得父子关系有些“拧巴”,却从没想到父亲会患上精神病,所以最后把父亲的话当了真。

叙事以这种认知和情感的“错位”作为逻辑前提,凸显出了巨大的审美张力。我认为,这也是理解这篇小说的关键。看透这一点,这篇曾让西方“卡夫卡学”专家们伤透脑筋的“得不出逻辑结论的故事”也就一下子变得清晰、简单了。

解构“父爱”的隐喻性寓言 

最后一个叙事段落只有329字,情节也比较简单:主人公服从父亲的“判决”,真的去跳了河。

这个结局,相信很多读者都难以接受。主人公不去跳河不行吗?按照小说内在的文本逻辑,不行,他必须去跳河。这首先是由“荒诞”这一整体审美品格和调性决定的,如果主人公不去跳河,小说就失去了整体审美品格和调性的统一性,就“变味”了。同时,根据心理学中的“应激反应”理论,主人公的这一行为也具有充分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应激反应”是指由各种紧张性刺激物(应激源)引起的个体非特异性反应,是刺激物与个体自身的身心特性交互作用的结果,并与个体对应激源的认识、个体处理应激事件的经验等有关。它包括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其中消极的心理反应可导致焦虑、紧张、抑郁、认知能力降低、自我概念不清等等。

父亲的评价和“判决”,对主人公来说是一个极端的突发性的“应激事件”。父亲是他最爱的人,也是他认知中应该最爱他的人,他万万不会想到父亲竟然这样对他。相关常识和社会新闻中那些“父母呵斥孩子去死,孩子就负气真的自杀了”的真实案例表明,同样的故意、恶意伤害行为,至亲的人实施伤害所导致的后果是最严重的。由于主人公敏感、懦弱、逆来顺受等“身心特性”,他无法应对这一伤害性极大的突发“应激事件”,在听到“判决”的短暂瞬间,他蒙圈了,绝望了,崩溃了,心理防御系统彻底坍塌,生命意志被彻底摧毁。

在这种“应激反应”中,他“觉得自己被赶出了房间”,意志力唯一能够自主支配的行为就是去跳河,把自己淹死,甚至连刚订婚一个月的未婚妻都无法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于是他做了一连串激烈的身体动作:急忙冲下楼梯;快步跃出大门,穿过马路,向河边跑去;抓住桥上的栏杆悬空吊着,等等。他落水前低声喊的那句“亲爱的父母亲,我可一直是爱着你们的”,表明他内心是多么的委屈和不甘,还有“你叫我死,我就去死,如你所愿”式的赌气。

父子对抗以父亲的“胜利”而告终,但他因此而快乐吗?一个细节被卡夫卡放大了:“父亲在他身后倒在床上的声音还一直在他耳中回响”,父亲不是慢慢躺在床上,而是“倒”在床上的,而且声音很大。这一身体动作对应了一个心理动作:他也绝望了,他也是痛苦的。

在儿子年轻的时候,父亲是曾经爱过他的,一家三口也有过和谐相处的美好时光。后来,儿子没能活成父亲期待的样子,让父亲越来越失望,巴不得儿子的那位朋友——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本来应该最亲近的父子之间,谁也走不进谁的心,形同海中的两座岛屿,永远无法靠近,各自孤独,悲喜自渡。

这篇小说的内涵极其丰富,足可以成为社会学、普通心理学、伦理学、精神分析学等学科的个案研究样本。由于专业、认知等方面的局限,我作为一个小说写作者,习惯侧重于从普遍人性的维度理解这篇小说,感觉它很像“狠人”卡夫卡的一则解构“父爱”的极其残忍的隐喻性寓言。“爱”是一个及物动词,具有一定的施为性,因此是个“技术活”,而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爱儿子,也并不是所有的儿子都会爱父亲。父爱被普遍认为是人类最无私最坚固最伟大的爱,这种爱尚且如此,还有什么爱是绝对“可靠”、完全值得依赖和期待的呢?

人,终归是孤独的。孤独,大概是人类一种无法逃脱的终极宿命。

本文刊于《当代小说》2023年第2期

主管单位:济南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单位:济南市文艺创作研究院

编辑出版:《当代小说》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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